人生当悔 七

七
——天上的那匹白驹，又被高楼大厦阻隔在郊外的田野上，城市里呈现出一片的灰暗。陈天南身上的每一个关节，仿佛都在跃跃欲试着什么，异常的兴奋。那一根家事生愁的神经末梢，也好像被暂时的麻痹一样。陈天南道别吴卢二人说要回家，吴刚一脸的邪笑对陈天南道:“今晚一定让南哥在老婆面前重展雄风！”卢伟握着拳头，向上一举附和道:“百战不殆。”陈天南笑道:“好你个色眯眯的小子！”说罢出门而行。

——陈天南唯恐见到故人，便目视前方，跑过前厅。开车返回的路上，陈天南情绪高涨，注意力集中，车速显然比往日快上几十迈，而他自己则是全然不觉。

——陈天南回到家中，躺在沙发上，只见家中只有凌雨玺一人。因为陈冰菡似乎已经不愿记起自己的家一样，依旧逗留在林飞鹏家中。此时的凌雨玺正在厨房，烹饪着一道‘红烧鲅鱼’，颜色可观，香味飘散。凌雨玺面对自己所想为之的事情，总是表现出莫大的兴趣来，譬如有时接陈冰菡放学，她若有心，便展现出比一个亲生母亲还大的热情；她若无心，陈冰菡对她来说不过是人海中的一个陌路人而已。凌雨玺就像是一个刚刚从混沌世界里走来的女孩一样，虽然有着大人们的脸孔，但心智似乎还停留在少儿时。孔夫子所讲的‘仁智礼义信’，对她来说，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五个方块字，用处不大。面对周围人群一双双世俗的眼光，她也只是认为那只是一个个单纯的表情而已，含义不深，她的生活，只能用‘我行我素’四个字来形容，方是恰如其分。

——凌雨玺盛来美味放在饭桌上喜形于色的道:“吃饭喽，吃饭喽。”凌雨玺面对对自己的劳动果实，似乎十分的中意。陈天南一点胃口也没有，说道:“我不饿，你吃吧。”凌雨玺气道:“你什么意思？”凌雨玺还以为陈天南在为微信上的事耿耿于怀呢。而陈天南身心似乎在颤抖，而他自己也不知觉，陈天南没有看见凌雨玺的一双嗔目，依旧岿然不动。凌雨玺见此负气一个人用餐，待她吃个半饱，便吃不下，来到卧室，躺在床上，看连续剧。

——陈天南也跟着进来，二话不说，便与凌雨玺行夫妻之事，陈天南就像患上癫痫症一样，二人欲死欲仙，比起往日，此次就像是身在天上人间。

——陈天南一夜未眠，晨起上班中，陈天南囫囵吞枣的作工，虽然精细度差一些，但速度却比往日快，常有志见他汗如雨下，衣衫尽湿，便随便道:“南哥，今天没那么热吧？”陈天南道:“还好，还好。”陈天南一副不愿多谈的容貌，常有志干脆也不再问什么。下班后，陈天南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麻将馆与人斗地主，直到凌晨二三点时，场中二人已经昏昏入睡，精神不振，而陈天南依旧是士气高昂，并无困意，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牌技高，陈天南总是当地主，剥削二人，那二人呢，既输钱又疲钝，便强烈要求散场，陈天南总不能一个人玩吧，只好回到家中。

——陈天南卧在沙发上，也不知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里，浑浑噩噩不知东方一轮红日已经升起。陈冰菡喊道:“爸，快点起来，送我上学。”陈天南模模糊糊中醒来，感觉异常的疲乏，起身刷牙，口中牙龈渗出血迹，陈天南也没有在意，送陈冰菡到学校后，又来到新宇服装厂。

——常有志兄弟二人，正在井井有条的工作着。陈天南整个人就像要松垮一般，一如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陈天南在一旁帮着作工一会，感觉浑身有一点说不出的难受，便来到左经理办公室闲坐，一直坚持到下午，还是感到整个身心，如同一盘散沙一样，软绵绵，没有力气。

——不一会儿，办公室门口又迎来一人，一张猪头脸，呵呵笑着，分明是吴刚本人。陈天南无精打采问道:“兄弟，怎么才来呀？”吴刚道:“君哥，让我办一点事，到现在才办完。”又望一望陈天南道:“南哥，怎么回事？不舒服吗？”陈天南道:“没事，没事，休息一会就好。”吴刚心生诡计道:“南哥，要不再吸几口？”陈天南想起吸毒后的快感，嘴上虽然一连串的道:“不，不，不……”心中却瘙痒起来。常听人道:美丽的事物，你不能长时间的注目，不然它会迷惑你的眼睛，蛊惑你的心灵。金钱、美女、毒品何尝不是‘美丽的事物’呢？陈天南总是被社会上一阵又一阵迷惑的风，吹着走路，从来不会止住脚步，凭心而活。

——此时门口又来一人，自然便是卢伟。吴卢二人就如同黑白无常一样，连推带搡着，将陈天南弄到座驾前，吴刚道:“南哥，让我开一开你的车，我还没开过恁好的车呢？”陈天南将钥匙递给吴刚玩笑道:“你天天开。”三人上车后，陈天南道:“去哪儿呀？”吴刚道:“滨城大酒店‘541’房间。”陈天南一听，又是滨城大酒店，心中便瞬间想起前妻的种种现在已分不清是好是坏的事情来，问道:“你怎么老是跑滨城大酒店‘541’房间呢？”后座的卢伟插嘴笑道:“那是我们的根据地，吴刚有会员卡，客房部的刘主管每一次都将房间留给我们。”陈天南道:“看来，你俩常来呀。”吴刚无所谓的道:“兄弟嘛，随便找一个地方玩一玩。”

——来到以后，卢伟亟不可待的摆弄吸毒工具，跟着陈天南，卢伟二人就像吸食琼露仙浆一般，大口大口的吸，而吴刚则是谨小慎微的吸一点，就算完毕，并不贪婪。陈天南吸毒后，身体又恢复到昨日的钢铁战士一样，就算那手指，那小腿，微微震动，在他看来，已经算不得什么大事。待上一两个小时后，陈天南便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要回家，说道:“要不要我送你俩回吴家滩？”吴刚道:“不用，晚上还有一个好哥们要来玩一下。”陈天南道:“好，你们好好玩。”吴刚一脸的调笑，双手作翅膀扑闪，说道:“快回家吧，和嫂比翼双飞。”陈天南笑一笑，出门乘坐电梯而行。

——就在电梯左右开门的那一刻，陈天南猛地一下站住脚步，因为在他面前站着一个欲乘坐电梯的女人，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前妻。只见前妻有一点温润的脸庞，不失风韵。身穿一身职业西装，落落大方，胸前挂着一个胸牌，上面写着:大堂经理——丁蒂娜。丁蒂娜见到陈天南心中也是一颤，二人本是亲密无间的小夫妻，如今却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陌路人，今非昔比，二人心中自然都埋葬着一段心事，只是物是人休，谁也不愿意再提起。陈天南迈出电梯口，二人相对站着，慢慢平复心情。许久，丁蒂娜首先开口笑道:“你还好吗？”陈天南道:“好！”丁蒂娜又道:“冰菡呢？冰菡最近还好吗？”陈天南又道:“还好。”二人静默一会，丁蒂娜再次说道:“我想凑空接她过来跟我住几天？”虽然抚养权归陈天南，但一个母亲要见亲生女儿，陈天南本就对不起前妻，又怎么好意思拒绝呢？陈天南道:“好，可以。”二人已经从当初的无话不谈变成现在的相对无言，为减少尴尬，陈天南便欲道别。稍停一会，丁蒂娜又道:“告诉你一件事。”陈天南点一点头，表示倾听。丁蒂娜接着平静的说道:“我定于农历八月十六，中秋节后，在二楼大厅举办婚礼，欢迎你来参加。”陈天南心中一惊，良久说道:“恭喜你呀。”丁蒂娜道:“谢谢。你去忙吧，再会。”二人再次邂逅，丁蒂娜说话，显得是那样的风淡云轻，好像离婚的风波，是别人，不是她一样。陈天南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自渐形秽的感觉，于是仓促离开。

——以后的时光里，吴刚三番五次的引诱陈天南吸毒作乐。陈天南的身体就如同钱塘江水一般，潮来潮去，被搅彻的无一天正常生活，忽忽又过一月有余，陈天南在不知不觉中被吴刚如同温水煮蛙一般的染上了有请无回的毒瘾。

——新宇服装厂的工作依旧在常有志的领导下，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一日陈天南和常家兄弟二人午饭归来，午休之际，陈天南看一看厂房内堆积的一片又一片的门架窗框，说道:“有志，明天用电钻先安装框架吧？再加工，地方也搁不下，不如先安装一些，再继续做吧。”常有志道:“中，我也想着先安装一部分，一次性根本做不完。”磋商完毕，又待上一会，常有志寻到陈天南道:“南哥，我得给你说个事？”陈天南道:“什么事？你说。”常有志道:“我前几天就想跟你说，可你有时在有时不在，没来得及，我想跟你说你得先将之前拖欠的两万元工资给我，剩一点可以等工地结算结账后再给。”陈天南不注意的笑一笑道:“哦，先等一等，等左经理的工程款一到，我先给你结清。”常有志直盯着陈天南认真的道:“不行，南哥，我不是跟你耍赖，你若不给，我和我弟弟明天就得罢工。”常有志语气虽然和顺，但含义却是咄咄逼人，陈天南慢慢的止住笑容，看一看常有志，不发一语。常有志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道:“我并非想撂南哥摊子，只是我妈妈最近生病，家里急需用钱，又加上孩子上学，哪一样缺钱都不行。我和你一样也是拖家带口的人，譬如大叔大妈生病，你能坐视不管吗？冰菡上学花钱，你能说不给吗？”常有志说的在理，陈天南根本无法再推辞，掐灭烟蒂，一声不吭的转身开车而去。

——常有心跑来问道:“哥，老板好像在发怒，你能断定他就能给你吗？”常有志胸有成竹的道:“放心吧，他一定给我。”常有心道:“为什么？”常有志指一指门窗框架道:“看到没有？他不给我，我俩一停工，他一时根本找不到人代替我，工程一瘫痪，他损失更大，他现在是不得不给我。”常有心听罢，嘿嘿一笑，颇为哥哥感到骄傲。

——陈天南回到家中，大喊:“凌雨玺，凌雨玺……”无人应答，来到卧室，也不见人，便与凌雨玺打电话道:“你在哪儿呢？”凌雨玺道:“和一帮小姐妹逛商场呢？什么事？”陈天南道:“在哪儿逛商场？”凌雨玺道:“银座商城，什么事？”陈天南道:“你二十分钟后，在楼下站台等我，我找你有事。”凌雨玺急道:“什么事？你说呀。”陈天南觉得一句话两句话并不能说得清楚，便挂上电话，下楼开车。

——陈天南飞驰的来到银座公交站台，左右不见凌雨玺，便又打电话催促道:“你在哪儿？我已经来到站台，怎么不见你？”凌雨玺极不耐烦的道:“马上就到。”挂上电话，又等一会儿，凌雨玺才磨磨唧唧的来到副驾驶上，开口气道:“什么事？”陈天南道:“常有志妈妈生病，现在问我索要两万元工资，不给他就给我停工，可我现在没有钱，怎么办？”凌雨玺道:“你没钱，你找我，我也没钱啊，我能知道怎么办啊？”陈天南道:“你哥凌云龙不是在莱山开个菜店吗？我想问他借两万，先救救急，等工程款下来，再还给他。”凌雨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貌道:“你借就结借呗，给我说什么？”陈天南气道:“你不是他亲妹妹吗？总比我好说话吧。”凌雨玺嘟囔着嘴道:“亲妹妹，我也不能保证给你借来。”陈天南长叹一声，不再说话，过一会儿，凌雨玺眼睛突然一亮的道:“如果我给你借来，你算账后，可以送我一个古驰的包包吗？”陈天南极为不爽的道:“行，只要能借来钱，以后什么事都好说。”凌雨玺心中暗喜的道:“说到做到，那快走吧。”陈天南神色呈现出一种说不出的愁苦，静待片刻，方才意兴阑珊的开车奔向莱山。

——陈天南穿过迎春大街，顺路又买一些香蕉苹果，来到一条小菜市街路口，二人将车停下。下车提着水果，步行到北面第四家，只见一间店面，摆满各类蔬菜，门口还放有一些海鲜。一个青年约有二十七八岁，个儿不高，脸颊如削，一双小圆眼，转来转去，极有小生意人精打会算的面貌，此人便是凌云龙。由于午后，买菜的人极少，凌云龙正在将一些坏的蔬菜，摘掉放进垃圾箱，以保持整个表面新鲜无比。

一步步走进虎穴！继续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