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桃花逐流水

       春节归来，威海还沉浸在寒冬里，未曾醒来。北风呼啸，雨雪降临。一路上，我身不停的发颤，我急急忙忙乘车来至初村镇上，再次寻到海豚湾旅馆。由于我去年在此居住，故此次便轻车熟路起来。我进大门，打开007的房门，眼见一切摆设依旧，去年一般模样，电脑桌上，床铺上，俱都一尘不染，我心暗喜:刘阿姨真是个干净利索的人啊！窗台上的几株绿草，不曾修剪，今朝看时，更觉旺盛。我扯开窗帘，一米阳光射进来，暖暖若春。我身心顿时惫懒，于是便仰卧床上休息。
       此时我那虚掩的房门被轻轻推开，进来一人，原来是刘阿姨。我乍见之下，只见刘阿姨身着大红色棉衣，发丝凌乱，颧骨高耸，面部煞白，完全一副病态，较之去年刘阿姨面色红润，发型时尚相比，可谓相差甚远，我心中颇自疑惑:“怎么不到两个月不见刘阿姨，刘阿姨仿佛又苍老十多岁呢？”刘阿姨见到我，尚未说话，首先不自禁的咳嗽几下，恢复原力后，微微笑道:“扬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在家过年过的好吗？”我道:“好，阿姨，我刚到，您呢？年过的好吧？”刘阿姨说话仿佛有点无力的道:“好，还好。”我对刘阿姨的身体不佳，疑问丛生，但也不敢脱口相问。我转移话题道:“刘阿姨，今年房租，等经理来的时候，再一并交给你吧。”刘阿姨道:“小事，不着急，先住下就好。”说罢，刘阿姨对我摆一摆手，径自她的卧室里去。
       晚饭后，我在卧室里发呆。忽然听到窗外，刘阿姨带着埋怨的语气道:“贾若龙，你今年都十八岁啦，一天到晚不着家，都是在干嘛呀？”贾若龙道:“和朋友打台球呢。”刘阿姨轻叹一声道:“你天天不务正业，早晚要学你爸呀。”贾若龙停顿一下，仿似充耳不闻。刘阿姨迈步而出门，接着听贾若龙道:“妈，你干嘛去？”刘阿姨不作回答，只顾行步。
       贾若龙见我房间灯光亮起，便推门而入，笑道:“呦，扬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我道:“今天中午刚到。”只见贾若龙头发染成金黄，左边戴着银色耳钉，最过于显眼的莫过于一只手的虎口处还纹上一个蝎子，栩栩如生。贾若龙掏出一包香烟，递给我一根道:“抽一根不？”我道:“闻不惯烟味，不能抽烟。”贾若龙点燃一根，大抽一口，悠然的吐起烟圈，不屑的道:“男人还有不抽烟的吗？”我呵呵一笑道:“想抽的都在抽，不想抽的没有一个在抽。”贾若龙一笑道:“今年，在家年过的怎么样？”我道:“还行，你呢？”贾若龙道:“哎，天天闲着无聊，和朋友打牌，喝酒，玩台球呗。”我道:“你妈让你好好上学，你偏不去学校，如今辍学也有半年，天天如此下去，的确乏味，你应该找一份工作。”贾若龙道:“找什么工作呀？”我道:“什么都可以呀，比如酒店服务员，电子厂工人……”话未说完，贾若龙只顾摇头道:“不行，不行，工人一天上班十个小时不止，多累呀。服务员天天受人指使，多丢人啊。”我道:“人辛勤工作，苦是苦一点，但也不丢人啊。”贾若龙将烟蒂放进烟灰缸道:“我还是不想做，你休息吧，我打我的游戏去。”说完起身回房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啊，我没有困意，便穿上鞋，外出走一走。路灯一如既往的明亮，路过一个麻将馆时，我听到一阵并不嚣张，也不激烈，柔柔和和的麻将声音。去年我常到麻将馆里静坐，今晚我又步进麻将馆内。麻将馆内，生有炉火，暖洋洋的氛围。麻将桌上，刘阿姨正和其他三位附近的阿姨对战。旁边炕上，还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一会儿看看牌，一会儿看看电视，还有一个与我同龄人，正躺在炕上，玩弄手机。
       我坐下来，也不知干什么？只听东首的一个阿姨，一边摸牌，一边向南面的刘阿姨道:“雪丽呀，你说你如今都患有那么重的病？怎么不住院治疗呢？”刘阿姨一脸无奈的道:“肺癌，哪个医生能治愈呢？”我心中一禀，原来刘阿姨竟身患癌症。想起刘阿姨去年曾给我洗过衣服，做过饭菜，我不自禁有点难受。那个阿姨续道:“那也不能放弃治疗呀？”刘阿姨道:“在家静养吧，人活多大时候，都有上天注定。别说医生无法治愈，就是有能力治疗，那昂贵的医药费，我也担负不起啊？”阿姨道:“你在威海不是还有一套新房吗？为何不卖它看病呢？”刘阿姨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唯一担心的就是若龙，若龙他爸伤人坐牢，还不知道何时能出来呢？而市里的房产，是若龙最后的希望呀。”就在此时，北面的一位阿姨一推倒牌，哈哈一笑道:“糊啦，快给钱，给钱。”四个阿姨，又笑着重新洗牌，再开始。
        我沉浸在刘阿姨罹患癌症的事情里，心中酸苦，不再久坐，便回到旅馆躺在床上，不知所思。

       第二天我便到工地开始上班。以下的日子里，我常常在夜里，听到刘阿姨一阵急促的，不可抑制的咳嗽。白天见到刘阿姨时，更觉得刘阿姨容貌清减。一次刘阿姨对贾若龙道:“若龙，妈妈浑身难受，两腿发抖，今天你做饭好不好？”贾若龙虽然贪玩，但毕竟是个孩子，刘阿姨含辛茹苦养他成人，他并不是没有血性。贾若龙道:“好，妈妈，你到炕上休息，我来做饭给你吃。”贾若龙来到厨房，开始手忙脚乱的炒菜。贾若龙从未做过饭，只是脑海里回忆妈妈做饭时。而刘阿姨并未回卧室躺着，而是小心翼翼的张望着贾若龙。半个小时后，贾若龙已经做好两个菜，一个是清水煮蛤，一个是青椒炒鸡蛋。刘阿姨来至厨房，见此内心十分欣慰，脸上也就又多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贾若龙道:“妈，你先坐下，我到对面买几个馒头回来。”刘阿姨开心道:“好，好，快去快回。”待贾若龙归来，见到妈妈如此高兴，便递上一双筷子，半块馒头，对刘阿姨道:“妈，你先尝一尝好不好吃？”刘阿姨还未尝一口，就道:“好吃，一定很好吃。”刘阿姨心情一好，胃口便大开，只是吃鸡蛋时，有点难咽的表情，但还是吃的津津有味。贾若龙并未动筷，只是望着妈妈吃饭，刘阿姨道:“若龙，你也吃呀？”贾若龙从未见妈妈如此愉悦，并且是自己使妈妈愉悦，此时小小的骄傲正围绕着贾若龙，贾若龙道:“妈妈你先吃，吃完我再吃。”刘阿姨也似乎明白此节，便大口吃饭，待吃下又一块馒头时，已经吃下一二十个蛤，和半份鸡蛋，刘阿姨道:“妈妈已经吃饱，谢谢你，若龙。”贾若龙更加欢喜，便倒茶给妈妈喝。刘阿姨接过茶杯道:“妈妈，到卧室休息一会，你好好吃饭吧！”
       贾若龙此时，才开始吃饭，刚吃下一块鸡蛋时，顿觉太咸，急忙吐到垃圾桶里。便欲喊妈妈问为什么？但姚若龙回想妈妈刚才吃的很好，便似乎明白一些什么？脸色有愧的吃完鸡蛋。
       随后的时光，刘阿姨鲜有到麻将馆消遣，而是陪贾若龙做饭。贾若龙也很少外出晃荡，而是陪妈妈吃吃饭。
       在菜市场里，刘阿姨道:“若龙，妈妈在这儿等你，你去买点菜回来。”贾若龙道:“妈妈，我不会讲价啊。”刘阿姨道:“你自己卖菜，无论贵贱，都是你的事，与妈妈无关，妈妈不会表扬你，也不会批评你。”贾若龙点一点头。
        一日我从工地归来，见到刘阿姨时，刘阿姨依旧憔悴不堪，时不时的咳嗽几下，说话断断续续。但厨房里的贾若龙已经可以应付自如的炒几样菜。饭后，刘阿姨找到我道:“扬子，你下午没事，陪若龙一起到西山给我摘一些松果是不行？”我道:“行，刘阿姨你要做什么呢？”刘阿姨道:“一个老人给我说，松果煎水喝，可以治疗我的病。”我一听便道:“好，我马上和若龙一起去。”
       我和贾若龙一起穿过旅馆后面的村庄，因为我上班经过此地，所以很熟路，我们很快来至西山上，此时已是阳春三月，虽是如此，但威海的天气还是余寒犹在。松树上，伶仃的挂着一些干松果，地上还洒落的许许多多。我和贾若龙收获一包宝塔一般的松果时方回。回到家中，刘阿姨开始清水洗好，切碎，用水煎熬两次，方服用。
       如此又过一周，我下班归来，见刘阿姨正在熬药，我道:“阿姨，松果吃完吗？病有没有感觉好一点？”刘阿姨道:“没有呢，应该好一点吧，我感觉咳嗽的血丝比以前少了一点。”我道:“那很好啊，坚持服用。”刘阿姨道:“嗯。”
       夜幕降临，一轮明月当空，洒下一地的明媚月光。我外出散步。一排高楼大厦，分离着宁静与繁华，我信步村庄里来。在村中央，一座石板桥旁静坐。桥下是一条小河流，从山上来，不知流往哪儿去？河水掺和着银白色的月光，异常柔和清冽，缓缓，声响就如同抒情乐。我环顾四周，除却一座座瓦房外，我还看见近旁河岸上有一株桃树，不见一片叶儿，只是千朵万朵桃花盛开，沐浴在月光里，洁白晕红，犹似少女的娇羞。可爱耀眼，仿佛每一朵都在跳动，活跃。我心暗喜，久久方离开。
       黎明时分，我起身，来到院中洗刷。见刘阿姨在扫地，而贾若龙没有恋床，而是在厨房忙碌早餐。刘阿姨对我道:“扬子，今日上班吗？”我道:“中午没事，下午上班。”我开始刷牙。刘阿姨对贾若龙道:“若龙，你有没有自己喜欢的工作呀？何不找一份工作呢？天天在家待着，消耗时间，你自己也觉得枯燥，不是吗？”贾若龙想一想道:“我喜欢理发，但我不会剪呀？”刘阿姨笑道:“那没事，你可以从最基本的学呀？”贾若龙道:“那岂不是要很长的时间？”刘阿姨道:“慢慢来，认真学，自然而然便熟能生巧。妈妈给你托人找一个理发店去试一试吧？待你出师，你也开一家理发店，妈妈给你当下手，你说好吗？”贾若龙一听自己也可以开一家理发店，那份成绩，真的可以使自己满足，便道:“妈妈，真的可以吗？”刘阿姨微微一笑道:“当然可以，只要你坚持到底，绝不放弃。”贾若龙道:“好，我去学。”

       自此贾若龙便开始人生的第一份工作。没过几天，贾若龙便气氛的回到家，钻进被窝里，蒙上头大睡。刘阿姨见此便艰难的行步来询问:“若龙，你怎么在家，没有去工作呢？”贾若龙不回答。刘阿姨又温柔的道:“你给妈妈说说为什么呀？”贾若龙猛地掀开被子道:“店长天天让我拖地，洗头发，干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事。”说罢，又盖上头来。刘阿姨轻轻的打开贾若龙头上的被子道:“傻瓜，那一个成功的人，不都得从小事做起吗？小事做不好，大事更做不好啊？”说罢，刘阿姨大咳一声，鲜血而出。贾若龙急道:“妈，妈，你怎么样？”刘阿姨擦拭一下血啧，镇定道:“没事，没事。若龙，你得能吃苦，妈妈向你保证，你只要坚持一年，便可以理发，再坚持三五年，便可以开店。”贾若龙带着疑问望向妈妈，刘阿姨又道:“首先呢？你还得从洗发开始，你反过来想呀，你自己洗过头发，感觉清爽自在，你给别人洗过头发，同样别人也感觉清爽自在呀？”贾若龙勉强一笑道:“好，妈，我回去上班。”说罢起身便去。刘阿姨望着贾若龙远去上班的背影，温和的笑着，继而又厉害的咳嗽不止。
       贾若龙经妈妈一劝，再也没有无故离职的情况。时光转眼初夏，这天突然狂风大作，天空墨云积压，即至傍晚，大雨便飘落下来。我躲在房间里，只听到窗外雨点轻轻时，如同灵猫散步，重重时，犹如密鼓隆隆，重重轻轻重重，交织一片，不知是谁，在弹奏一曲莫名的悲壮乐曲？
       清晨醒来，我惊闻噩耗，刘阿姨在昨天夜里已悄然长逝。工作路上，我精神恍惚，路过村里石板桥时，我看见那一株桃花，已经被风雨摧残的体无完肤，一瓣一瓣的飘洒在小河里，流向很远很远……
       接下来由于工地搬迁，我也就离开海豚湾旅馆。及到季夏时节，我因工作事宜再次来到初村镇上，经过一家理发店，我时来兴起便去理一理发。我进到店里，偶遇到贾若龙，只见贾若龙身体消瘦一些，头发是黑色，耳钉也已经消失不见。贾若龙见到我喜道:“扬子哥，理发呀？我来给你理吧？”我道:“好啊。”贾若龙道:“我才开始动剪刀啊？哥，你怕我给你理坏不？”我道:“我相信你。”贾若龙点一点头，为我细心的一点一点的理下去。
        理好之后，我对镜自视，道:“还可以嘛，慢慢练习，总会越来越好。”贾若龙道:“谢谢扬哥。”
        离开理发店，我欲到当初海豚湾旅馆旁边的饭店吃饭，我经过村里的石板桥时，见那一株桃树，已经结果，密密麻麻，虽然青色幼小吧，但我坚信:“秋天一到，它必将成熟起来。”

作者写了母子两人的生活，出租客“我”为切入口来展现他们日子的细节和变化。立意也不错。

妖怪山 发表于 2015-6-24 18:12
作者写了母子两人的生活，出租客“我”为切入口来展现他们日子的细节和变化。立意也不错。

谢谢老师的点评，您若是觉得有不妥之处，尽可以随意修改。

欣赏了。问作者好。另有一事不明，为何作者的每一篇佳作每段起始时都用"——"这符号？

“一株桃树，已经结果，密密麻麻，虽然青色幼小吧，但我坚信:“秋天一到，它必将成熟起来。”欣赏立意！

帮你把每段前面的破折号去掉了！{:soso_e100:}

海上清风 发表于 2015-6-24 18:43
欣赏了。问作者好。另有一事不明，为何作者的每一篇佳作每段起始时都用"——"这符号？

其实只是我的一个癖好罢了。我工作中，无论写什么，是业余，还是工作，我总爱用‘——’这符号，这给我一种安静，重整旗鼓的感觉。我个人的缺点，对我寓意深大，我以后尽量改正！

徐玉虎 发表于 2015-6-25 06:34
请把破折号改为空两格。建议作者先别急着发稿。你一下发这么多，编辑老师哪能看过来呀？嘿嘿。

好，谢谢老师。不发，不发！

水菱 发表于 2015-6-25 10:28
您的此篇佳作已被《西部文学》官方微信公众平台（西部文学微杂志）第337期采编，手机“扫一扫”，分享您的 ...

尊敬的老师，您说我写的小说可以吗？我最近也写了一些小说，我自己感觉不错的。恳请您抽空帮我点评一下。对了，我还恳请您为我看一看《人生当悔》，这一部现实主义小说，是我最近之作，我试图揭露都市的一些人性泯灭，还有中国普遍的后门现象，中国地方官的徇私舞弊，还有当下女孩子只求华丽的外表，批判价值观的错误，其中还有对农村和工人的歌颂，恳请您给评论和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