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再小也是案子,而且它就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上世纪70年代中期鄂北一个贫穷的山区农村生产队里。 ——题记 “啊!仓库门前有一袋麦种哦——!” 寒露过后,一弯冷冷的月光洒在地上,像是给大地铺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与生产队粮食仓库仅仅一墙之隔的会计老王,将整个身子蜷曲在那床薄薄的被子里正在似醒非醒之间,听得有人吆喝“仓库门前有一袋麦种”,便一下子光着身子坐了起来侧耳细听却又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老王本想钻进被子里再睡一会儿,可转念一想:“不对!我还是去看看为好。万一有人真的偷麦种不成又将它放下,被别人顺手牵羊……那我住仓库隔壁,不是要落个‘没吃到羊肉粘上一身骚’么?” 老王真的看见仓库门前有一袋麦种,就去喊来了生产大队贫协主席老朱和他的儿子仓库保管员小朱。老朱父子当着老王的面,将那袋麦种“验明正身”后,放进库中锁了门,找生产队长老尚“说明情况”去了。 队长敲罢了上工的钟声之后,就咕咕噜噜的叼着旱烟向生产队为年轻的驻队干部——镇教育干事东方冷剑安排的单独房子走去。 听见钟声,东方冷剑正准备向外走,恰好被生产队长老尚拦个正着。 “一大早,队长大人不去招呼社员干活,跑来拦着东方一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毛头小子’有何见教?”东方冷剑见老尚拦着他便顺口问道,而且还故意把那“嘴上没长毛,办事不牢的毛头小子”几个字提高了一个调。 队长老尚自然知道东方那“调”的意思,只是不好当面说破,把支旱烟枪指点着打哈哈: “你这个东方小干事,东方小干事啊!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不是?啊?” “给前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我问你,那吆喝声是不是你?” “那个自然。若不如此,要是那麦种被‘黄雀在后’者顺手牵了羊,我东方岂不是用尽心机却成空,反为他人借了东风?” “此话怎讲?” “你看,昨天保管员只是悄悄地向你、我、副队长小张和会计老王反映情况说,有人乘他向地里送麦种,又以为路近,一会还要返回送二趟便没有锁仓库门之机偷走了一袋麦种,别人并不知道,是吧?” “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分析的情况是不是这样的?” “咋样的?” “仓库在山上,种麦子的地方在山下,路程不过300米,有谁又能如此精准的瞅准这个机会?况且,整个湾子里除了上学的孩子以外,所有能出工的人全都下地干活了,在家的只有四位年近八旬的病老太婆,她们连们都出不了,又怎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背负几十斤重的袋子回家呢?” “所以昨天我说这麦种丢的蹊跷啊!” “对当时的情况我做了详细的分析后,认为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监守自盗。” “什么?监守自盗?那他为什么要报告?” “他是保管员,丢失一袋麦种,不报行么?” “你又凭什么说他是监守自盗?” “脚印。” “脚印?什么脚印?谁的脚印?” “从仓库到种麦子地里路上留下的脚印,保管员的脚印。” “那又能说明什么?本来就是由他在仓库背的麦种到地里去的,路上不留下他的脚印,难道还留你东方小干事的脚印不成?” “你记得么?昨天保管员背麦种是从仓库向东走的,他向我们报告情况是从种麦子的地里向西到我们劳动的地里来的,而我们又是直接从地里回到仓库查看现场的,路线呈三角形不错吧?” “不错啊!这与脚印有什么关系?与监守自盗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起码,这说明从仓库到东坡山下地里那段灰土路上留下的就只有保管员一个人的脚印,没有我们的。” “不错!” “还有一件事你老人家应该记得,我们看了现场之后,都感到这麦种丢得莫名其妙,无以计施时我说,幸好只丢了一袋不碍大事,让保管员重新背上一袋和副队长小张一起给东坡下地里送去,并让他们留在那里督促耕种,保管员就又背了一袋沿着前面走过的路送去了。然后,我跟你说,让你老人家和会计老王依旧去西冲督促耕种,说这事再慢慢查,急也没用。” “记得啊!那这麦种咋又自己回来了呢?难道它也长了脚,出去溜达一圈又回来了?” “那倒不是。是人给送回来的。” “送回来的,谁觉悟还这么高,偷出去了的东西又给送回来,那又何必要偷呢?” “这里面有个插曲。别急,听我慢慢给你说。” “我听着呢。” “昨天你们走后,我沿着保管员走路留下的脚印仔细勘察,发现他第一次送麦种的时候留下的脚印从仓库到他家侧面那一段深一些,后面一段浅一些,而第二次送麦种所留下的脚印是一样的深浅。” “这又能说明什么?” “我问你,根据你的经验,在什么情况下脚印深一些,什么情况下脚印浅一些?” “当然是下脚重的时候脚印深一些,下脚轻的时候脚印浅一些,这还用说吗?” “那就对了!” “什么对了?” “你看啊,他第一次从仓库到他家侧面一段脚印深,后面一段脚印浅,就说明他前一段负债重,下脚重,后一段负债轻,下脚轻,前后两段负债的轻重不一样,留下的脚印深浅也不一样。第二次所有的脚印都是一样的深浅,说明他第二次的负重是一样的轻重,下脚也是一样的轻重。此外,我还在深浅脚印交接的地方发现两个袋子落地时留下的模糊印迹。这说明,很有可能他第一次从仓库一次背负两袋麦种出库,走到他家房子侧面的时候放下一袋,只送了一袋到地里,所以前面一段路上他背着两代麦种,负债重,自然下脚也重,留下的脚印就深。后面一段路上他只背一袋麦种,负债轻,自然下脚也轻,留下的脚印就浅。”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这也不能说明他监守自盗,把麦种偷回家了啊!” “当然不能。俗话说‘捉贼要拿脏’。为了拿到这个‘脏’,在你们走后,我顺着那段深的脚印跟到他家房后,经过查找,我发现那袋麦种就藏在一株伞状的野生枸杞下面。” “啊!有这等事?亏他老子还是大队贫协主席,简直是给他老子丢脸!” “是啊,我也不愿意是他,但事实就事实。为了照顾老朱的情面,我没让声张,昨天晚上悄悄找到老朱,并和他一起找到他儿子,谈了以上情况,说他这只是初犯,给他一个改错的机会,让他自己悄悄把麦种送到仓库门前……” “呵呵,好你个东方小干事,好你个东方小干事,连我也瞒……” “嘿嘿……不好意思……一个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毛头小子,没把握的事不敢张扬,不敢张扬啊……”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一老一小的爽朗笑声传遍了整个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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