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保散文】流浪者

显示全部楼层 · 2015-7-13 21:23:15

本帖最后由红米饭于 2015-7-13 22:55 编辑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眠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歌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年轻时发生的很多人和事，都随着时光的雕刻渐渐地淹没在记忆深处，经历的事情愈多，但一张忧伤的面庞和无奈的语调却时常在我的脑海闪现，久久挥之不去！

   初中毕业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几个毕业考试考得很好的同学来我家玩，大家不久都要去各个不同的学校读书，晚饭后在门口的凉床上聊了好久，有人提议结伴去村外走走。我们便信步走出村庄，夜晚的风徐徐地吹在身上，像慈祥的奶奶怜爱地用芭蕉扇轻轻地拂过。因为对未来梦想的憧憬，让我们谈话地语调越来越高也越激动，田野中回荡着我们充满自信激昂的声音，好像梦想不似天空中的星星那样遥远，而是村庄里星星点点的灯光一样就在不远处等着我们这群寻梦的人。我们走在晒得发白的土路上，路边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正在缓缓地流动着溪水，四周水田里的萤火虫像是和天上的星星捉迷藏一样，一下子在草丛中闪一下，一下子在田埂边亮起来，呱呱的蛙声像比赛唱歌似地叫个不停。月亮像晶莹的白玉打磨得一样挂在天空，远处的村庄、树木笼罩在朦胧的白色烟雾中，好似一幅若隐若现的写意村居图。

   我们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村头河道的石拱桥边，因为天热而且久未下雨，河道的四周早已干涸，只有河心的深洼处有水在月光地照射下波光粼粼。走得有些累了，便坐在木闸边的石墩上休息。忽然看见桥下有电筒照射的亮光，我们好奇地往桥下张望，看见一位中年男子在桥下张蚊帐。因为桥下平整光滑，他正四处寻找挂蚊帐脚的地方。听口音不是本地人，我们和他攀谈了起来，原来他是一位流浪的乞丐。借着月光，我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位流浪者，不像我们印象中的乞丐那样满脸胡子拉碴，头发乱得像鸡刨过似的，身上衣裳脏得几个月没洗，远远地就能闻到一股汗馊味。他面容有些清瘦，头发梳成中分，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只是笑起来脸上的皱纹像田野里纵横交错的田埂一样又深又密，说话的声音低沉沙哑，话语里透着淡淡的伤感。我对这样体格健全的乞讨者一向没有好感，便不屑地质问：“你出来要饭睡觉还挂蚊帐，你以为你是出来旅游呦！”他显然被我近乎刻薄的话激怒了，但他努力克制着生气，低声地说：“不挂蚊帐蚊子太多，特别是野外蚊子多得可以用手抓，实在没办法睡啊！”，“你要求还蛮高得嘛！要条件好，住宾馆啊！好脚好手干什么不好，出来乞讨要饭！”我的话语中明显夹杂着鄙夷和嘲讽，说完后和几个同学会心地大笑。流浪者挂蚊帐的手轻轻地颤抖，嘴角不停地抽搐，沉默了一会，声音带着哭腔叹气说：“谁愿意出来要饭，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是有苦衷的！”，“我说得可能不好听，你就是个懦夫！有问题解决问题，逃避就是懦夫，生活中的弱者，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活该！”说完我招呼着同行的同学转身离去，虽然看不见他哭泣地眼泪，但仍能听到忧伤的声音在身后回响：“小伙子，你们还年青，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无奈地，……”

   不久我去了外地上学，在陌生的千里之外，经历了一年多疾病反反复复的折磨后，不得不回家养病，随着母亲四处求医问药，原先听惯了的赞美之词，转眼变成冷嘲热讽，以前的一张张笑脸，顷刻间冷脸相向；毕业后初入社会，不懂得人世间地艰辛，满腔热情却单纯幼稚，四处碰壁；结婚生女后被生活中的琐碎的小事和工作中的不如意的烦恼累得疲惫不堪。偶尔会心生退缩，想逃离这些熟悉的环境，挣脱四周无形的羁绊，不管不顾去陌生的地方流浪。那个流浪者的声音不时在耳边回荡，我心中苦涩地想，自己有什么理由嘲笑他呢？或许他只是心中的那道坎没有跨过去罢了！心中不免对当时的言语和态度后悔！

   二十多年过去了，那晚同行的同学像社会中的一颗颗尘埃，飘散在各个角落，很少聚会相逢，不知道他们还是否记得那晚谈论的宏大理想和桥下那位流浪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