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徐三保 于 2014-11-25 22:10 编辑
梦开始的地方
八岁那年初秋的一天上午，阳光依旧炙热地烤晒着大地，我看见和我年龄相仿或者略大的少年，都咧着嘴，炫耀似的在我面前摆弄着新书。我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手中散发着淡淡墨香的书本时，对父亲说：“我也想去念书！”父亲沉默了一会儿，吸了一口没有过虑嘴的劣质香烟说：“你和隔壁的赵大个他们一起去报名，学费先欠着，上学后再交！”
我便跟在村里几个比自己略大的男孩身后，走了四五里弯弯曲曲的土路，沿途穿过几座村庄，终于到了一个小山坡前。山坡上盖了一排土墙瓦房。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老师正在一间瓦房的门口低头忙着登记，同行的伙伴很快交了钱，报了名，领了书，站在旁边的一棵大树的树荫下等我。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登记的女老师身边，身上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衣服，脚上穿着硬塑料凉鞋，一只鞋的鞋面已经裂开了口子，另一只鞋底因为断裂被母亲拿去镇上修鞋的老王用烙铁焊过。我低着头，双手不停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不敢说话。女老师看着我，和蔼地说：“喂，你这个小家伙来干什么的？是来玩还是来报名念书的？”我点点头，如同蚊子哼似的小声地说了句：“念书！”，“你大名叫什么？”我茫然不知所措。她看我不说话，笑着摇摇头说：“你姓什么，总该知道吧？”，“姓徐！”，“叫什么？”，“我家里人都叫我三保！”，“好了，那你以后就叫徐三保吧！自己要记住哦！”，“学费三块五！”我窘得满脸通红，急急巴巴地说：“我大大（父亲的俗称）．．．说，现在．．．没钱，以后给！”女老师迟疑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我说：“先把书领回去，记得上学后赶快交学费！”我感激地点头，翻开书本用力地嗅了嗅散发的书香，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和新鲜。只不过学费拖了半个多学期才交上！虽然到了后半学期，书本已经破得不像样子，有些书页都已经脱落，但我是把掉落的书页放在母亲缝制的布书包里，舍不得丢，不像有些同学把它叠成小船或飞机玩耍，早已不见踪影！后来我才知道这位女老师姓谢，教别班语文的，每次见到我总是露出淡淡的微笑。
上学的第一位语文老师是一位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子，姓查，只教了我们一年就调走了。他的长相在我的记忆中已经模糊了，只记得他在“六一”儿童节说的相声。说得是外甥给舅舅写信，本来写得内容是：亲爱的老舅，您要好好养病，不要随意下床。由于“舅、病、床”字都不会写，每一个字划了像鸡蛋一样的圆圈代替。最后舅舅收到信的内容是：“亲爱的老‘蛋’，您要好好养‘蛋’，不能随意下‘蛋’！”。查老师用抑扬顿挫并略显夸张的语调，当时让年少的我们，笑得前俯后仰，差点眼泪都流出来了！
第二位语文老师是一位性格温和、长相甜美的女老师，姓方，瘦长的个子，瓜子脸，丹凤眼，一头乌黑的披肩长发，只是牙齿有些参差不齐，所以她大笑时习惯性用手轻掩着嘴。她不仅教我们语文，还教我们美术和音乐。方老师的歌声特别圆润甜美，教过的我的歌至今还记得几首。有一次夏天的午后，我头趴在桌子上午睡，调皮的同桌总是不停地“骚扰”我。他不是拿从野地里摘来的狗尾巴草挠我的耳朵，就是用折来的树棍敲击着桌面，惹得我心烦气躁，几次警告过后，他做了一个鬼脸跑出教室，我终于进入了甜甜的梦乡。睡得正香时，突然听见有人用棍子轻轻敲打课桌，我顿时暴跳如雷大吼一声：“烦死人，你敲个鬼啊，欠揍吧！”顿时引得哄堂大笑，我仔细揉眼一看，方老师手握教鞭站在我的课桌边，强忍住笑，看着我，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上讲台正常上课，剩下我如坐针毡，根本听不进去老师在讲什么内容，但方老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从那以后，我再不敢在课上睡觉了。
毕业班那年，学校分来了两位刚从师范学校毕业的男老师，一位姓吴，教我们语文；另一位姓林教我们数学。教语文的吴老师是我们乡副乡长的小儿子，教书很有激情，也是性情中人，上课很认真。由于学校条件简陋，两位老师经常自费利用休息时间，骑自行车去乡镇用油墨为我们印试卷，每次我们做完后，对难题都认真地讲解，直到我们弄懂！若是天气晴好，经常在放学后，带我们去学校后面不远处的小山上郊游，让我们感受大自然的清新，课下和我们如兄弟般无拘无束地玩在一起。偶尔他心情愉悦，会利用放学前的半堂课时间，给我们讲通俗版的《史记》，评定历史人物，对那些行侠仗义即使失败的英雄人物毫不吝啬地赞美、同情，对那些阴险毒辣、心胸狭窄的人给予无情地批判，经常让我们听得如醉如痴，下课铃响竟没有一人起身离位，纷纷央求老师继续讲下去。但毕业前吴老师去另一位老师家喝酒，酒过三巡，发现对方后来竟用白开水和他喝，借着酒劲，厉声质问对方，最后气得一拳打在玻璃上，手背划伤，十几天未来学校上课。本来校长对他的一些做法就心存异议，但碍于他父亲的缘故没有说，最后他在众人的劝说下，草草写了一份检查，继续来学校上课。让两位老师欣慰的是，当年毕业班的成绩在全乡名列前茅，我个人也以非常优异的成绩名扬全乡。 整个小学生活就在那一排破旧简陋的瓦房里度过的，我从一个什么都不懂如一张白纸的小孩，有幸遇见几位性格迥异但都认真负责的老师，在充满童趣和快乐的校园生活中，让我对未来的人生梦想有了懵懵懂懂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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