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翾散文随笔】一生飘摇秦豫花满开

显示全部楼层 · 2014-11-28 08:29:28

本帖最后由洛沙于 2014-11-28 10:45 编辑

婆，我的生命中恰似存在过这么一个字，又隐隐约约消逝了许多年。婆的生命就像风雨中飘摇不定的一片叶子，她从未漂洋过海，但她的生命一直在飘荡。
九岁那年，1999年，是我第一次见到婆。我和母亲在家里呆着，父亲领回来了一个老太太，对我说这就是你婆。婆身材矮小，大约是上了年纪的缘故，骨头和肌肉都在萎缩吧。婆满头白发，一道道皱纹就像一条条虫子爬满了额头，脸颊在岁月的沉淀下干枯而粗糙。我很识趣，看到婆的时候竟然莫名其妙地流泪了，大概这种感觉填补了九年来从未有过的情愫。望着婆苍老的脸，我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件事，父亲在家里做木工活，幼小的我兴冲冲地跑去问父亲关于婆的事情，父亲当时打了我一个巴掌，那是今生唯一一次父亲打我。
就这样，婆成了我们家的一员。出于稀奇，我总是围着婆转来转去，也许从她那里我能汲取丝丝疼爱。那年，在数学考试中，我的除法运算题全错了，由于没有写余数。数学老师用棍子狠狠打了我一顿，那棍子的粗度和硬币大小差不多。我一回到家就哭得涕泗横流，婆先给我洗了把脸，拿出热乎乎的馍，舀了热腾腾的稀饭，吃完后将我送到了学校。记忆中，那是我与婆走得最近的一次。自从婆来了家，母亲没有喊过一声“妈”，这点我是没有任何怨言的，毕竟婆没有尽到做婆婆的职责。婆究竟去了哪里？为何又回来了？
多年以前，大约七十年代，父亲十五六岁，陕西局部地区闹饥荒，婆忍受不了饥寒交迫的生活，又不甘心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家里的财物在老爷那辈被败得叮咣响。婆为了立身保命，带着小叔回了河南娘家改嫁了，走时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丢下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据说，婆走后，爷病逝了。一走便是二十多年，一走便跨越了两个世纪。父亲看着别人家里有个老人，而自己家里少了些什么，便想办法与河南那边取得联系，之后去了河南接婆回来。婆已嫁为他人妻，虽然未有一儿半女，可一日夫妻百日恩是谁都不会忘却的，婆的根始终是在河南的。我之于婆宛如小草之于天空，天空是要拥抱白云的，与小草没有半点情缘的。婆在我们家里呆了三四年便走了，走的时候悄无声息的。这一走便是一辈子，这一走便是永远。
五年前，2009年，父亲得知婆病了，据说是胃癌，想必是到了晚期，那边才没有好好治疗。父亲决定带我去河南去探望婆，顺道叫婆回来，算是有个完满的归宿，毕竟父母相守是儿女盼望已久的，也算是儿女们一辈子的福气。一路颠簸，来到了开封市尉氏县，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婆，她分明消瘦了许多，白发苍苍的老人仿佛在风雨中飘摇了十几年，她愈发得瘦小了。婆说：丽丽（家人一直这样称呼我），你都长这么大了。是啊，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匆匆而逝，而我们却没来得及在一起，我就长大了，婆就变老了。婆那时已经不能咽下东西了，只能吃蛋糕喝豆浆，她是知道她的病情的，却没有一点难过和痛心。那边人让父亲看了病历和检查，是到晚期了，儿女只能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天天消弱，直至死亡。我和父亲未能叫回婆，她铁了心的，生是河南人，死是河南鬼，陕西不过是个客栈，客栈可有可无，家是万万不能没的。
据说，同年十月父亲又去了趟河南，遭受了那边的谩骂和拒绝，连门也没能进。腊月时分，婆撒手人寰了，父亲没有去参加葬礼。我知道，父亲的心一定很苦也很痛，他在我家门口点火烧纸钱算是祭奠婆，这些都是父亲偷偷做的，是别人告诉母亲的。
婆西去了，我们与那边来往的机会更少了，甚至不再来往。婆的一生儿女满堂，却从未团团圆圆过，婆的一生平淡无奇，却始终在风雨中飘摇。天堂是个极乐世界，愿她能够在那里安安稳稳地幸福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