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尸惊魂
大清早一上班,巴山殡葬馆的火化工老郑就麻利地燃起了炉儿准备火化执法大队昨夜送来的王麻子。看着炉膛火势熊熊,老郑就上了火化室,揭开停尸车的盖布,那王麻子竟不见了!昨夜执法大队送王麻子过来时是老郑亲手将王麻子推进火化室的,怎地这死尸就不翼而飞了呢?这不是大清早撞见鬼了吗?老郑头皮 发炸,怪叫着跑出火化室;高大宽畅的大厅把他惊厉的叫声扩展数倍传递开去,那声音叫人听了心怵腿软,汗毛直竖;冷清肃穆的殡葬馆也被这突如其来一波三迭的怪叫叫炸了窝:馆长老鲁险些心脏病发作、司机小耿骇掉了刷牙的口杯。小解的会计阿琴提着裤子住外跑…. 说起来也难怪鲁馆长们要如此紧张了,因为这王麻子是开馆以来第九个被火化的尸体;在那个行当有一句老话叫九神附体,说是易于炸尸;难不成王麻子便是炸尸还魂了?若真是炸尸倒还罢了,若是有人盗走了尸身,这王麻子的家人追究起来,殡葬馆那才是黄泥巴擦尻子—是屎不是屎都说不清了;因为王麻子尸体火化并非出于自愿,而是殡仪馆执法大队在医院从王麻子的儿子手中强抢过来的,现在这抢来的尸体不翼而飞,你说他们能不紧张吗? 如今这年头是越来越怪了,啥稀奇古怪的事都有可能发生;就不说那抢钱抢女人的事,单说这抢尸体竟也成了一桩买卖,而这买卖对开张不久的巴山殡葬馆来说,竟然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巴山殡葬馆是民政局筹资修建的,几大股东可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看好政策鼓励政府提倡法律保障的‘火化业”,是因为他们调研过,核算过,总结出当今四大暴利“私挖滥采的黑窑,有病要治的医疗,死了火化的殡葬,还有网上的传销”,作为四暴之一,殡葬馆自然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有他们的参与,殡葬馆不费吹灰之力就建成运营了,只是经营状况不佳,世故封建的老百姓不买帐,入土为安的思想还牢牢地固守着阵地,占据着广阔的市场;尽管政府红头文件天天发,高音喇叭天天喊,宣传车天天跑仍然成效甚微。有人提出:软的不行来硬的,是到上纲上线采用行政执法手段以保障尸源的时候了!于是,殡葬火化执法大队应运而生,而王麻子就是执法大队首战告捷的战利品。 王麻子是在医院被执法大队截住的。他们去时王麻子手臂上还挂着点滴针。过了一会儿,儿子王剑看点滴瓶不下药了就叫医生,医生用手探了探老王的鼻息和心脏,冷冷地说死了。就把针给拨了。王剑嚎哭着掏出手机正想给家里报丧,执法大队就围了上来指着王麻子问:“这是谁家的?”王剑嚎着说是我家父亲,又问死了吗?王剑嗯了一声。执法队长就掏出证件亮了亮道:“根据文件规定,死人必须带走火化!”王剑立即跪爬过去,死死揪住王麻子的衣角不放手:“领导们,你们就行行好吧,我是山里来的,不是要违反规定,实是父亲生前叮嘱过我们,要我们把他和家母合葬。父亲就这点心愿,求你们成全了吧!” “一个成全.两个成全,这法还执个球!带走!” 执法队闻令一拥而上,拉的拉王剑,抢的抢尸体。王剑乞求不成,眼见父亲被抬上了车.不油火起,大吼着放下父亲,冲执法队长就是一拳,咔嚓一声,队长的鼻粱骨折了,那血便似泉水般沽沽直淌。队长疼得呲牙咧嘴,在送进治疗室前还不忘吩咐手下:“日他娘,阻碍执法;把这小子修理了再送公安局.把他老子带回去明早火化了!”就这样,队长住院.王剑拘留,王麻子送进了火化室.不曾想这抢回的尸体竞凭空蒸发了。 鲁馆长是个无神论者,自然听不进炸尸还魂类的鬼话了。他反复琢磨,百思不得其解:王剑被拘留,王家在县城里又没有亲戚朋友,这王麻子死亡的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回家去;纵然传了回去,山里人也不可能赶百十里路到火葬场来偷尸。炸尸不可能,偷尸没来由,这王麻子究竟那儿去了?正想的出神,琢磨是不是报警;只听有人号哭着跑入火化厅:鲁馆长心念一动,忙奔了过去.只见一年轻人喊着爸爸,四处寻找。就问:“你是?” 年轻人双眼通红.青筋暴露,气势汹汹地说:“少装蒜,昨天夜里你们把老子弄进拘留所关了一夜,害老子给你们赔了一千块钱的医药费,现在老子是来向你们讨要父亲尸体的!告诉你这帮龟儿子,不要以为咱乡下人好欺负,啥政策都不懂,把你城区的火化政策也硬加在咱山里人的头上!说!你们把老子的老子弄到那里去了?” 鲁馆长被王剑一阵连珠炮轰了个张目结舌.他想;过河免不了湿脚.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王麻子不见了终究纸包不住火;就陪了笑脸走过去轻声道:“小王不要激动,我们也正在寻找你父亲,因为你父亲凭空里不见了!” 王剑一听,火冒三丈:“啥子?老子的老子不见了?你把老子当三岁的毛猴耍呀?”当胸揪住鲁馆长的衣襟,险些把他拎了起来:“说!你们是不是把老子的老子大卸八块给卖了?”社会上有传言,说死人身上有些物件值大钱;鲁馆长自然也听到过.所以他知道王剑说这话的意思,忙辩解道:“年轻人,看你也是读书识字的人,你父亲进来后我们动都末动一下,更莫提那些胡说八道卖死人器官的鬼话了;要知道,死人的器官都僵硬了,谁买这玩意儿呀?” “即然人死了器官就没得用了,那你们还兴师动众地把老子的老子抢了来?如果你们交不出老子来,一准就是你们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勾当!”鲁馆长知他是强辩,是得理不让人;试问天下有谁能相信火葬场的尸体能不翼而飞?他知道任他说烂三寸不烂之舌也无济于事,也难取信于人.只有长叹一声,喊道:“老王啊.你死了死了咋地还这么忽悠人啦!” 王剑闻言一抖,楞了楞;掏出手机正准备拨号,来电铃声却嘟嘟地急剧地响开了。王剑按了接听健,一个熟稔的苍老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怔立当场:“剑儿吧?你老子这心律不齐时死时活的老毛病你不是不知道哇,竞就狠心肠地把老子孤零零地送去火葬场火化呢?就是送去炼了或是大卸八块给卖了,你也该陪陪老子啊,哪黑咕隆冬一个火葬场,就老子一个人躺在那里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啊,想来想去老子还是认为回家死的好,所以天一见亮老子就赶回家来,现在老子饭也吃饱了,酒也喝好了,连寿衣老子都自个儿穿好了;你快回来吧,老子就连敌敌畏都买好放到嘴边上了!”
这回轮到王剑百口莫辩,魂飞魄散了。旁边的鲁馆长和小耿以及火化工老郑如释重负地互望了一眼,仍止不住冒出一身冷汗:好险啦,若不是隔夜火化,若不是王麻子半夜里醒来溜了,这个大活人就当死人给活活火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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