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园小说《天堂梦》（七）

显示全部楼层 · 2015-8-24 15:32:41

（七）
　　月儿长大了，出落得水灵灵的：瓜子脸，双眼皮，白晰而红润的皮肤，让人感觉清爽极了。月儿开始感觉自己的衣服那么差劲，那么不合身子，与华华比起来，真是太差了。华华有T恤、夹克、牛仔裤、裙子、羽绒服，颜色那么丰富多彩；周末从学校里回来，每次都让她感到新鲜的气息；华华的脸那么迷人、手胖乎乎的、样子娇滴滴的。可她不敢向蹦蹦爹要，爹没钱，爹所有的钱都存到俩人的肚子里面去了，整天胡子拉碴的倒霉像。特别是那个大伯蝈蝈整天就象只苍蝇样，盯着让她发怵、害怕。有天蝈蝈伸手摸她的脸，月儿头猛地一偏，那手落空了，蝈蝈的眼神却让人害怕。蝈蝈却不敢那样看华华，华华打从他身旁过，蝈蝈就象瞎了，啥也没看见。蝈蝈大伯说啥她不知道，便逃回了自己的屋子里。月儿想起了瞎奶奶，那个瞎奶奶再也没有以前那么神秘、那么丰富了，感觉她就象快燃尽的油灯，风一吹便会灭。特别是夜晚，将屋子里敲得响个不停，嘴里还叨念个不停，鬼啊啥的吼个不停，让人睡不安稳，整夜提心掉胆。有次月儿问瞎奶奶，夜里咋啦？瞎奶奶说有人站在面前，骂也骂不走，便用响杆去打、去赶，可那人就是不走、不动；或者看见屋顶墙角处有一张脸露出来，张着口，血盆大口，眼睛突出来了，还冒着血，样子太吓人了，她想躲、想逃，可脚迈不动，只好用响杆去打，响杆太短了，够不着，她便骂，骂着骂着那脸便消失了，天也亮了。总之，瞎奶奶每天晚上都会经历好多的事儿，每天晚上她都会歇斯底里吼叫、敲响杆，直到天亮。天亮后，瞎奶奶便坐到堂屋里，天气好的时候又移到院子里，身上搭一床毯子，黑糊糊的，斜耷拉着头，嘴角漏出口水沫来，偶尔抬一下头，眼里空空的，晒着太阳，以前总有虱子，月儿帮着抓，后来洗衣粉将虱子杀绝了，月儿便静静地陪着。在瞎奶奶精神好的时候，瞎奶奶说，月儿听，但现在瞎奶奶总说这辈子罪受够了，将来到天堂里就该享福啦。
　　“要做好事啊，千万不能做亏心事啊，不然到了阴间，得下十八层地狱，得受各种酷刑，永世不能翻身！”——月儿永远记得这一句。
　　瞎奶奶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神神叨叨的，月儿感觉实在没啥意思，大多的时候便躲进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盯着屋顶看，屋顶是个神奇的世界，屋顶的瓦块会说话、会移动，屋顶黑漆漆的有面孔出现，有开满鲜花的场景，月儿便在这无尽的遐想中度过一天又天。要是自己的父母在身边，那该多好啊！脑子里蹦出这个想法时，月儿吓了一跳。她恨自己的亲生父母，才一个月就将她丢弃，才害得她从来没叫过娘，跟着蹦蹦爹过日子。
　　月儿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院子里来了人，接着便听到敲门的声音。月儿打开门，见到一男一女，那男的以前来挑过粮食，被她赶跑后再也没有来，那女的可能就是她的母亲了。两人讪讪地盯着月儿，月儿堵在门口不让进。男人开口了，说：“月儿，今天来给你过生日。”女的接着说，“就是就是，特来给你过15岁生日。”长这么大，月儿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以前见华华过生日，她曾闹过，可蹦蹦爹说天天都在过生日，每天都在过，所以她再也没提过生日。“我不是你们女儿，你们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们！快给我滚！”月儿说着便将门关上，栓好门，又躺回床上，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她恨起自己的父母，他们那么自私、那么无情，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儿生活，受了那么多白眼，书也没念过一天，守着那个瞎奶奶，干着农活，衣服穿得那么差劲，以前生活都浮现眼前，感到那么可怜，伤心地靀着被子哭。蹦蹦爹从坡上回来，开门将两人迎到家里，月儿从床上跳起来，气冲冲地将两人带的东西扔到院子里，站在门口指着两人吼道，“给我滚！快点滚！这里没你们的女儿，你们女儿在十多年前就死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们！”说着蹲在门口嚎哭。两个人看着这一切，去拉月儿，想解释一下，刚一碰到月儿身体，月儿弹地跳了起来，哭着吼道：“跟我滚！我不想看到你们！”然后更伤心欲绝地哭，哭得都快要闭气了。两人不好意思地走了，边走边回头看。
　　瞎奶奶来到月儿床边，关切地摸着月儿的头，叹气道：命啊，命啊，这都是命啊！人要认命啊。“月儿，真不认你的亲生父母？”月儿哽咽道，“我认啥？就是小猪都要喂两个月才卖，他们养过我多久？在我最需要关心的时候，他们在哪儿去了呢？现在我快长大了，来认亲了？捡便宜了？有这么当父母的吗？我到死都不会原谅他们！”“那可是你亲生的父母啊！”“奶奶，有这么当父母的吗？你当初不嫁为了啥？还不是为了大伯，怕大伯受欺侮，他们想过我吗？想过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吗？”月儿说着便搂着瞎大娘哭了。瞎大娘安慰着月儿，等月儿睡着了，回了家。
　　蹦蹦看着这一切，心里说不出高兴，还是难受，他想不到法儿安慰月儿，漂亮的、可爱的、明事的月儿，木头一样站着，任由月儿哭、睡。
　　第二天，月儿病了，躺在床上，浑身无力。蹦蹦吓坏了，嘴里叨念道，“月儿，月儿，你咋样啊？”赶紧将独眼龙卿医生请来，卿医生给月儿号了脉，问了情况，说月儿这是伤心过度，躺在床上养几天便会恢复，可千万别再让她激动、伤心难过了。蹦蹦将药端到月儿床前让月儿吃，月儿摇了摇头不想吃。面对眼前的月儿，蹦蹦突然产生了不自信，不相信这漂亮的月儿是他养大的。他不知道该咋安慰月儿，把药吃下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直愣愣地立在那儿，手里端着药，干着急。月儿见到蹦蹦爹那样子，便说爹拿过来，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