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初秋,已是夕阳西斜,去了一处古寺,寺在南山边。 有山村围着,入村,便有村民引路。停车,缴费,一切都在情理之中。收费人告知:前面左拐,五十米便是。匆匆寻去,果然见一古寺,叫古观音禅寺。 寺院不大,却很清静,游人三三两两不绝。殿堂密集,香火味儿处处可闻。堂内佛像极庄严,幢幡幔垂,宝盖高悬。见大雄宝殿,圆通殿,地藏殿,药师殿,祖师殿,钟鼓楼,放生池以及众多禅堂。 寺内最为引人的,是那千年的银杏和观音神泉。银杏在后院的银杏台上,苍苍古枝已落尽黄叶,却漫天铺盖的仍让人看不透蓝天。夕阳依旧艳丽,光辉流金,灿灿的金光就洒满着古树和树下的坐佛。佛生光,树生辉,佛光便普照。 树已千年,却如此生机盎然,实属罕见。金秋时节,叶铺满地,黄灿灿一片,更是罕见的绝景。难得一见的,是那眼神泉。在古树之下,银杏台边的深洞里,见灯光淡影,泉水晶晶,潺潺有音。洞中见古树之根生长,绿叶青葱一团,且四季如春。就惊奇这眼神泉了,能让落叶之根四季披绿。怨不得这千年古木如此生辉,千年古寺佛光照耀,这眼神泉便成为不解之谜。 据传此泉为观音所为,以瓶中甘露化作三尺流入此地,从此泉水咕咕,清澈甘冽,常年不歇。无论天晴雨涝,泉不涨不落,水不增不减。泉上有古树,泉浸根,木养泉,采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后人便誉为观音神泉。又传此水可治百病,方圆百里都来取水。 造访古木神泉,又沐佛光之浴,人心即可向善。得知此村叫罗汉村,那村民必然与佛有缘,甚喜。正准备出寺取车,忽见一车由院内驶出,问过方知,寺里免费停车。心里突然不快,想起村人讲的寺里不让停车的谎言,十分郁闷。都说佛心向善,善心是容不得谎言的,我得去劝善了啊。 于是笑着去见村人了。
( 二 )
翻过秦岭最高处,便从黄河水系进入长江水系。山就少了严峻,多了慢坡,树就矮小,荆草遍地。有急弯在石峡里绕,绕完了,又是慢坡,看着两面有山,却没有巉岩的怪石,很秀丽柔和的。 从北坡上来,人冻的发抖,头顶有太阳,空气却不暖,感觉是到了深秋。下到南坡,风是暖暖的,又回到了春天,只是树木变的五颜六色,枯叶就挂在枝稍上,眼看秋尽了。 一条镇街在半山里,街面宽阔,路是斜斜地下去,两边全是店铺,餐馆多,山货更多,门前都支着摊子,满满放着山货,有山核桃、松籽、木耳、花菇,也有熏豆腐干、白豆腐,四处都挂满腊肉,黑红油亮,像在滴油,一种熏香的味道。 人走在这里,就想花钱,就想买这原生态的东西。卖主摸住了来人的心里,不停地介绍天然产品如何的好,价钱比城里的便宜,没人能经得住这种蛊惑,成包成袋的往车上装。 去一家面馆,要一份扯面,面光滑筋道,菜有豆牙、青菜、豆干,是当地的口味,吃着蛮香。与店主闲聊:面馆开了七八年,越来越不行,只能保住本钱。问到过去,店主就兴奋,说那阵子吃我这面还得站队,没半个小时你吃不上。我奇怪,便问原因。他讲:山的两面都修了高速路,去汉中、安康就不经这里,自然少了车,少了人。又问起过去,店主就滔滔不绝,那时这镇上吃饭的、住店的、买山货的人满成患,就连镇干部都忙活的不得了。遇到高峰,得组织人力疏导车辆,安排吃住,红火的很。一年挣五六十万都是常事,现在不行了,挣个两三万都很费劲。 他又说:政府提出搞旅游,可解决不了眼下的事,得撑撑再看。看着店主挺实诚,便问街上那家的山货好。店主笑说:都一样,多半是从西安拉来的散货,回来一包装,就卖给你们西安人。我心凉了一半,问:哪有真货!都有,给你教个识别的办法,保你不上当。照店主的提示,果真就发现了问题。真货就贵,贵也得买,毕竟是进了大山里呀! 这是陕南的一个重镇,叫广货街,顾名思义有广集货源、贸易丰盛的意思。的确,这里自古就是关中通往陕南的一个贸易重镇,只所以为重镇,因为有了秦岭,有着当时人们翻越不了的大山。如今已发展到一条两条三条的高速穿越秦岭的时代,这重镇就不重了,它变的悠闲起来,轻松起来,还原到自然中去,就有了田园般的风光,其实这才是现代人最向往的地方。
(三)
深秋的山,不再是一种纯绿,有黄、有红、有灰、有褐,也有白;混杂起来是一种暗暗的红,越往山顶去,红的就越鲜亮。半山里,常浮着一团一团的白,以为是积雪,近了,却见一片半人高的细草,顶端出着数支白绒绒的毛杆儿,手里攥了,轻柔似绒,嘘口气,绒儿就悠悠闪闪地浮着去了。 朝着太阳走,坝里的水不是绿的,发灰。山影倒了去,就暗的瘆人;背着太阳瞧,水色竟成天蓝,晶晶亮亮地闪动着蓝光。风动,水面上就爬满花纹,奇怪的是怎么也寻不得鱼儿的踪迹。 逆着河水走,山高天却小。河是歪歪扭扭顺着山谷淌,水色幽幽的发黑,细瞧,河底的石全裹着绒绒的褐苔,捧起喝了,清凉淡甜。沟底见了太阳,水鸟就钻了出来,灰绒绒的一个毛团儿,忽悠忽悠地贴着水面窜,猛然似一流弹扎进水里,清清楚楚的在水底走,眨眼却不见了踪影。疑惑间,它却立在远远的河石上,唧唧地在叫。 山变的狭窄,路就陡峭,一个山民走来,肩上压着背篓,篓底很小,篓口却大出几倍,白菜是实实地压着出来,落地也有一人多高,篓在肩上,人便矮了许多。山民肩着它,一步一步地响出山外,卖掉了,就返回到山里。一年一年的,他们就这样送出山里的东西,又带回一个山外的世界。 绕过一个山嘴,便闪出一片开阔地。一团杂树林旁,有着两间小屋。山石砌墙,茅草盖顶,屋檐儿都宽长。一个女人在屋前的石墩上做活,孩子在地上爬耍,脖项里便挂着一串串铃儿,孩子动了,铃声就满谷里响。 突地那片林子里落了成群的雀儿,“吱吱“地欢叫,声音清细文弱。细观,其形态宛若一颗枣子,十分的活跃敏捷。一颗石子投去,雀儿便悄无声息,又投一颗去,它们便窜到另一棵树上,任凭怎么撵它,总是不离这片山地。 “这是什么鸟儿?” 那女人抬头瞧瞧,埋下脸去,末了才说:“是吱吱鸟。” “这么弱小的,冬天它耐得住吗!” “你小瞧了它,冬里就数这鸟儿最多,也最耐得这山里的寂冷呢。” 喔!你似乎感觉出什么,对大山里的生命是应该重新去认识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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