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性背后的人性光彩 ——简析《西游记》中的女妖形象 《西游记》作为一部杰出的神话题材小说,作者以神魔妖怪作为主要描写对象,以极其绚丽的幻想向人们展示了一个光怪陆离、奇幻多彩的神异世界,由此,其人物形象“集动物性、神性和人性于一体”。在总多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中,女妖作为一个极具光彩的独特群体不仅丰富了《西游记》的人物画廊,而且使整个取经故事大放异彩。 美丽与邪恶共生 《西游记》中众多女妖最大的共性便是容貌的美丽与行为的反常。作为唐僧师徒的对立面,妖精均非善类,但和书中面目狰狞丑陋的男性妖魔相比,女妖精几乎是清一色的美人,个个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白骨精生得 “那女子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胸。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月样容仪俏,天然性格清。体似燕藏柳,声如莺啭林。”地涌夫人金鼻白毛鼠精生的“一对金莲刚半折,十指如同春笋发。团圆粉面若银盆,朱唇一似樱桃滑”。杏仙生的“青姿妆翡翠,丹脸赛胭脂。星眼光还彩,蛾眉秀又齐。”牛魔王的爱妾玉面狐狸精 “娇娇倾国色,缓缓步移莲。貌若王嫱,颜如楚女。如花解语,思玉生香。高髻堆青麃碧鸦,双睛蘸绿横秋水。湘裙半露弓鞋小,翠袖微舒粉腕长。”以倾国姿色迷惑得让那牛魔王抛弃发妻,留恋忘返。盘丝洞的七个蜘蛛精,被孙悟空称为“七个美人儿”,连唐僧也不觉“看得时辰久了”。由是观之,《西游记》中的女妖大都是天生丽质,花容月貌,其外表的美是摄人心魂,无可比拟的。她们身上的妖性在美艳的光华之下,则更像是人间的尤物。 然而,女妖虽美,终归却是妖精。这群外表迷人的精灵,妖性浓烈,在《西游记》中被赋予了狠毒邪恶的特性。她们狠毒、凶残、吃人肉,蜘蛛精所做的斋饭用“人油炒炼,人肉煎熬,熬得黑糊充作面筋样子,剜的人脑煎作豆腐块片。”妖性之惨恶令人发指,她们迷人败本,作恶害人,阻碍取经大业。她们接近唐僧,大多是为了吃其肉、采其元阳,以成长生不老之躯。潜灵作怪的僵尸所化成的白骨夫人是《西游记》中第一个想吃唐僧肉的妖怪。为此,她三次变化,几番戏弄,花言巧语,挑拨是非,虽然逃不脱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最后命丧金箍棒下,却也使得取经人师徒反目,悟空被逐。也许是唐僧命该步步逢灾、处处有难。刚刚摆脱了西梁女王的柔情羁绊,又落人蝎子精的琵琶洞府。蝎子精强与唐僧交欢,和尚不肯,“那妇人恼了,叫到:‘小的们,拿绳来!’将唐僧捆的象个猱狮模样。”真个蝎子毒似妇人心。不仅如此,这蝎子精虽然貌美如花,甚至在与悟空交战之前也不忘“烧汤洗面梳妆”,却妖邪之极。孙悟空那颗修炼过的头,大闹天宫时“那些神将使刀斧锤剑,雷打火烧;老子把他安于八卦炉,锻炼四十九日,俱未伤损,可蝎子精使出倒马毒桩,只把他扎了一下,就使行者叫声“苦啊!”忍耐不得,负痛败阵而走,抱着头,只叫“疼!疼!疼!”蝎子精的毒不仅使悟空吃了亏,八戒着了道,观音不敢近前,连如来也疼痛难忍。从以上对女妖的分析看,美艳、邪恶、怪异、反常成为女妖们的群体特征,她们同中有异,多姿多彩,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这种美丽+邪恶的女妖精模式,典型的反映了旧时代男性对女性的复杂心态,一方面是长期的男尊女卑的观念下对女性的歧视,另一方面是出自本能的为女性魅力所吸引,二者畸形统一。 妖性与人性齐飞 在《西游记》中,美丽女妖最反常的地方,则是人性得到了最大胆的表露,这集中体现在她们对传统婚恋方式的反叛与决绝的态度上。传统的妇女观主张婚姻之事要听“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然而女妖精却毫无此禁忌。唐僧是取经路上所有妖魔的共同目标,妖怪们都希望通过占有他这条捷径,免去修行之苦,直接成仙得道。但男怪女妖,目的相同,方式有别。在与取经人的冲突中,男妖怪大多以力相较;女妖精则常常以色迷人;男妖怪抓到唐僧,只要刷洗干净,蒸熟了便吃;女妖精得到唐僧,则多数要逼其成亲,“耍子去来”,既能采其元阳,又享人伦之乐。所以,女妖精总是主动追求,全无顾忌。她们对情爱大胆追求,追求唐僧时自媒自证,在情爱的舞台上上演了一处又一处个性自由的风月剧,其人性人情得到了最率真的表现。 追求唐僧的女妖,计有蝎子精、老鼠精、玉兔精和杏树精,如果抛开采其原阳那点不堪目的,对唐僧来说,那个妖精不是有情有意的呢? 玉兔精假扮天竺公主,结彩楼、抛绣球,“欲配唐僧了宿缘”,被悟空识破后,大骂弼马温“破人亲事,如杀父母之仇”。蝎子精摄得唐僧,回到洞府,弄出十分娇媚之态,携定唐僧道:“常言‘黄金未为贵,安乐值钱多。’且和你做会夫妻儿,耍子去也。”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尽管她主动“解衣,卖弄他肌香肤腻。”“活泼泼,春意无边”,奈何唐僧“如死灰槁木”, “那女怪拉拉扯扯的不放,这师父只是老老成成的不肯,直缠到有半夜时候。”陷空山无底洞的地涌夫人老鼠精更是执著,从第八十回《姹女育阳求配偶 心猿护主识妖邪》到第八十三回《心猿识得丹头 姹女还归本性》,地涌夫人与取经人的冲突占了四回的篇幅。这是一个颇有来头的妖魅,托塔天王是她义父,哪吒太子为他义兄,曾偷食香花宝烛,被如来赦免。摄得唐僧后为达到与其成亲的目的,她先后使出苦肉计、美人计,在唐生面前做出千般娇态,万种风情。她费了许多心思安排素宴,欲与唐僧共饮交欢喜酒。不了悟空变作一饿鹰,掀翻桌椅,打碎家伙,坏了好事。她“气呼呼的,在亭子上吩咐:‘小的们,不论荤素,拿来烧纸,我借烦天地为媒证,务要与他成亲。’”直到悟空化作红桃子钻入她的腹内,威胁说要“吃了你的六叶连肝肺,三毛七孔心”,她还一往情深,战战兢兢的,把唐僧抱住道:“长老啊!我只道──夙世前缘系赤绳,鱼水相和两意浓。不料鸳鸯今拆散,何期鸾凤又西东!蓝桥水涨难成事,佛庙烟沉嘉会空。着意一场今又别,何年与你再相逢!”其缠绵悱恻,女性之柔情表现得淋漓尽致。除此,有一细节:当年姹女被天王父子拿住却饶了性命,为感其活命之恩,遂供设其牌位,侍奉香火以报答。这感恩之举,又怎一言其妖而蔽之乎? 在第六十四回中,生的“青姿妆翡翠,丹脸赛胭脂。星眼光还彩,蛾眉秀又齐。”的杏仙,活脱脱的一个大美女,是《西游记》中唯一一个未想吃那唐僧肉的女妖。她初遇唐僧时,正是少女含春的芬芳年龄,一见面就被唐僧英俊的外貌所吸引,她无意吃唐僧肉以求长生不老,只是想和他厮守一生做个神仙伴侣,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她采取了区别于其他妖怪的惯用方法,不是用囚禁拴住唐僧身体伺机洞房花烛,而是和唐僧舞文弄墨,做诗唱和,吟风弄月,把盏品茗,一律“雨润红姿娇且嫩”惹得那坐怀不乱的唐僧也心猿意马,留恋忘返。这是有别于其它女妖的可爱之处,也是能折射出人性光芒的亮点。且看书中交代:那女子笑而悄答道:“惶恐,惶恐!适闻圣僧之章,诚然锦心绣口,如不吝珠玉,赐教一阕如何?”唐僧不敢答应。那女子渐有见爱之情,挨挨轧轧,渐近坐边,低声悄语呼道:“佳客莫者,趁此良宵,不耍子待要怎的?人生光景,能有几何?”到后来,那女子陪着笑,挨至身边,翠袖中取出一个蜜合绫汗巾儿与他揩泪,道:“佳客勿得烦恼,我与你倚玉偎香,耍子去来。”表面上看起来是简单的男欢女爱,细想却是人的基本的感情表露。尽管被八戒一顿钉耙把树精们打了个血肉模糊,没有成其好事,但这毫不影响杏仙展示人性的一面。与其他女妖相比,这杏仙好像更懂得曲径通幽的妙处,她像人类一样有对爱的追求,对爱的向往。而且她身上有着与其他女妖不同的品质——似乎更是人世的淑女,人性在她身上大放异彩。 除了求婚配的女妖外,铁扇公主是个例外。女妖的人情人性集中体现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儿子红孩儿因阻挠取经而被观音菩萨收为善财童子,“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与天地同寿,日月同庚。”得此无极之造化后,身为其母的铁扇公主说道:“我那儿虽不伤命,再怎生得到我的跟前,几时能见一面?”其血浓于水的人之母性难以自禁的流露了出来,令人为之动容。对于丈夫,铁扇公主也是一个温柔贤良的妻子。丈夫牛魔王好色贪财,喜新厌旧,到摩云洞做了“倒插门的女婿”。娶了玉面狐狸后,很少进家门,铁扇公主过着被遗弃、被冷落的弃妇生活。他渴望夫妻长相厮守,因此,当孙悟空假扮牛魔王出现在她面前时,他喜出望外,俏语温存,试图以情以义感化夫君:“大王,燕尔新婚,千万莫忘结发,且吃一杯乡中之水。”其性情的宽容贤德之至。更加令人感怀的是为搭救丈夫,她甘愿奉上自己苦修多年的宝扇。在这里我们不难看出铁扇公主的内心深处有着亲情的牵绊,无论何时还是挥之不去这份情愫。最后她“得了正果,经藏中万古留名”,不枉费她的一片人情人性,也让人世间母子之爱夫妻之情在她身上得到了真实的体现。
(投稿人:田敬文,男,陕西洋县经济贸易局工作,文学爱好者。作品散见于《中国商报》、《当代陕西》、《汉中日报》、《北方诗刊》等。电子信箱:947929625@qq.com 通讯地址:陕西洋县卫生街32号县政府一楼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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