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红米饭 于 2015-10-24 11:43 编辑
人的生命有时候虽常脆弱。 草枯了还有再荣之时，花谢了还有重开之日。唯有人类，一但失去生命，就不会再有存活的机会。 父亲的突然离世，让我在长久的心痛后，对生命的认知有了更深刻的体验。 关于生命的记忆，是从十五岁始。 十五岁那年，我经历了生命中第一次惊涛骇浪。 我永远都无法忘却那时的情景。 穿着破烂的粗布衣服，吃着粗糙的饭食，和同龄伙伴一起，伴着朗朗的书声，无忧无虑的走向生活的每一天。贫苦的生活并没有击垮一个少年在黑夜里祈盼黎明迎接曙光的向往美好未来的心。 十五岁时，正是那个风雨如晦的年代。 现在想来，免不了为少年我的单纯，幼稚感到汗颜。但正是由于单存天真和喜欢冒险的性格，才会使我在风雨的洗涤中，生活的麽炼中，一步步走向成熟。 一个炎热的夏天的午后，我出于冲动和冒险，更是为了在同伴面前显示我的勇敢。竟然跳进了村东边“倒洪洞”中，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最终被干爹救了上来。这件事成为我终生的耻辱。后来有人竟然还给我虚加上了富有戏剧性的场景，说我高喊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口号，像个英雄似的跳下去，马上被水淹的死去活来，且直喊“救命”。跳水差点丢了性命是真的，但喊口号是他们加的。这个虚构的细节竟然成为他们后来常用来攻击或戏讽我的武器。这也难怪，那个时代，正是极左路线横行之时，也正是毛主席语录最红的时节，难怪有人信以为真。今天想来，也是情有可原。 那时我多次写过入团申请书，但都因为成分高没被批准。尽管那时学习非常出色。但伙伴们却很不以为然。那时他们的心里从来不会想着以后还有上大学的机会。他们幼小的心灵早已被“红色”崇拜所占领。认为我入不了团就是低人一等，学习再好顶屁用。再说那个时候，报纸电台经常批“读书做官论”，当时流传一句很时兴的话“知识越多越反动”。他们甚至认为我学习好也是反动的。他们学不好是光荣的。因为他们多是贫农子弟，正所谓“根红苗正”。他们常以“泥腿子”自诩，什么“抹一身牛屎最光荣”，我自然属于“黑五类”。这些残酷的现实打击，无疑给一个少年的心灵上空是雪上加霜，时常让我觉得心痛，低人一等。有时候甚至怨恨自己的父亲，为什么把我生在富农家里？我很羡慕贫农出身的伙伴们，他们似乎天生就很优越，就很骄傲，就连走路都是挺胸抬头。而我时常是地着头，似乎一出生就意味着和不幸与悲哀连在一起。然而，我心里不服，也不相信命运。 我在内心里，常以自己的学习好来慰安那飽受风雨的灵魂，时常以自己嗓子好，成为校“毛泽东思想宣传队”一员而感到骄傲，并经常在他们面前吹嘘自己多么胆大，多么勇敢来企图挽回一个少年可怜的虚荣，可怜的尊严。正是由于这种心里，我才会傻乎乎的跳下去。试想，如果那天没有人救我，那我肯定没有重生的机会，更不用说我的死亡会给家人带来巨大的悲痛和不幸。至少一个少年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那么人们将会咋样谈论我的死亡呢？我不得而知。 但我至少可以这样推测，人们肯定会以我为反面教材，说不能向我一样不听大人的话，跳到水里淹死。同时还会是大人们教育小孩子不要溺水的活生生的材料。聪明的家长一定会教孩子们珍惜生命，要不，你看多可惜呀，一个活泼的少年就这样消失了。现在我还在想，当时会不会有人因为我的死，联系那个红色浸染人们大脑，歧视让人眼红的年代，一个十五岁少年叛逆的心里所造成的悲剧呢？也可以说是那个时代的悲剧呢？我不得而知。所幸的是我并没有死，而是用无数次噩梦醒来的折磨和无数次的懊悔铭记了一个生命由生到死再到生的过程的体验。这个大难不死的少年，竟然在三十几年后，有机会在自己的文章里，把他的往事予以真实的披露，且能慢慢咀嚼回味，进行着深刻的反思。 少年的生命体验是多么的惊心动魄啊。那时个特有时代特有的生命体验。一个乡村富农出身的少年特有的个性生命体验。这个体验让少年从此后懂得了生命的弥珍，并且以后使他的个性能由火暴逐渐走向沉稳，由粗心走向细腻，有浮躁走向成熟。让他从此后于灵魂深处对生命有了无比鲜活的认知。让他深深知道生命是多么地宝贵啊。在经历了以后的几十年风雨后他始终信奉，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生命的重要。因为他用自身的经历验证了生命不会再有第二次。如果有来生，那只是作家笔下的想象。同时也更加印证了来生是没有的。正由于没有来生，文学家们才如此渴望，并展开了想象的翅膀，大胆幻想并向往得神魂出窍。 我只是体验了将要死亡的瞬间，只是和死神插肩而过。那情景已成为少年我记忆的定格，后来我把这记忆写在生命的河流里，让他成了我终生的难忘。 父亲的离开，再次让我以泪洗面。我敬爱的父亲静静的躺在棺材里，时间把他定格在 九七年五月二十九日的早晨。我哭喊着自责着，企图唤醒父亲。但父亲依然静静的躺着，他走完了忧患得一生，他真的永远走了。他抛下了他的妻子儿女，带着一生的遗憾走了；他把忧患连同他一生的坎坷和不幸带走了。把无限的悲痛和哀伤留给了而立的我。他的离开让我心痛不已。从此后，我再也无法聆听他的教诲；再也听不到他爽朗的笑声；再也开不到他高兴时美好的笑容了。他用静静入睡的情景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他用短短六十春秋的沧桑岁月，让我痛彻心肺地体验了生命的脆弱和人生的短暂与匆匆。 父亲的一生极为可怜。年轻时就身单影只，靠堂兄们的接济读完了高中。生性的善良和诚实，让他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尽管他当时是周中的高材生。父亲在世时常对我说：“要好好读书，一定要上大学。人哪，一辈子不受高等教育那是最大的遗憾啊！”我知道父亲当年就因为自己是富农成分而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祖父是富农，可祖母娘家确是贫农呀！那一年高考作文题目出的是《我的母亲》，难住了父亲。怎么写呢？真是写来也不妥。他不愿意违背良心去编故事，因为祖母娘家确实是贫农出身，而她也的确是一位贤良的女性，容不得任何人歪曲她的形象，更何况父亲是祖母的孩子呢？他思来想去没法写。语文是第一场考试，第一场考砸了，下面便没有心情了，考也是白考，父亲说。我当时开玩笑说，你们那代人真是太善良太诚实了，自家成分不好可以不写，为什么非得写自己的母亲呢？你们那时不是有首歌“我把党来比母亲”吗？为什么不写歌颂党或者祖国的文章呢？ 父亲笑了笑说，我们那一代人就是这样老实呀！唉！咋说呢？我有时会想，假如我家当时不是富农呢？那恐怕又会是另外一番情景吧！我知道我的假如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毕竟是真实的生活。生活是严酷的。那个时代的国家就是那样啊！你生在那个时代，活在那个国情理，你的命运就和那是国家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谁也无能为力，谁也无法摆脱生活所赋予你的一切。风风雨雨你必须承受，阳关曝赛你无法逃避。 父亲走了，连同他生活的那个岁月已离我远去了。但父亲的形象永远地留在我的心中。父亲一辈子没穿过一件好衣服，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工作了四十年，竟然没有穿过一双皮鞋，一件呢子大衣。我给父亲买了皮鞋，呢子大衣，于无限悲伤中把父亲送走了。送走了父亲，我毅然决定下海，我要改变我家的命运。下海的几年里，每逢清明，我都会用笔写下对父亲的思念，我会在遥远的南国烧一些纸钱。心里想着，父亲活着时很可怜，应该叫他在天堂活得潇洒。我知道，这只是我心里美好的愿望而已。 我有时心里想，要是父亲现在还活着该多好呀！现在我已用自己的汗水盖起了一座漂亮的小洋楼。他老人家退休了，也能享清福了。他也许会不在批评我胆子太大了；在也不会为我的叛逆性格而胆惊受怕了。他会欣喜地看着两个孙子上了大学，并会躺在安乐椅上，闭着眼睛和孙子们用手机聊天的。可惜这一切都不可能了，一切都随着父亲的去世而不可能了。每逢这时，我便会产生“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痛心。我知道我是父亲生命的延续，我的身上流着父亲的血液，。我愿我的生命之树长青。只有如此，父亲的生命才能得以永远延续。不是吗？我的两个上大学的儿子，就是我生命的延续，那也更是父亲生命的延续呀！ 我想的很多，从自己十五岁时的水域灾难而进入关于生命的体验，再到父亲脆弱生命的不堪岁月的重负，关于生命的记忆便深深地烙在我的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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