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戈小说】活着如狗3

（6）

   他们终究没能逃出世俗男女的一步。 他们的联系在春天开始，在夏天开了花。街头上灰蒙蒙的一片，即使陈城的粉色的车也难以让他摆脱这满眼的雾霾。两排黑漆漆的绿化带随风颤抖，一层层的空气被剥离又合拢在一起。
   湿热的空气趴在脸上，紧紧的拥抱着陈城的肌肤，他飞快的逃向自己的车，然后发动引擎汇入车流中。王静的电话让他吓了一跳。
    一个小时以前，陈城和王月躺在西安的某个宾馆里，似乎不这样做，他们生命就不完整似的。
    陈城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床边掀开厚厚的窗帘，玻璃干净没有一丝尘埃，空气浓郁，似乎都能堆积在玻璃上。远处的街道上，一个人环卫工人穿着橙色的工作服正艰难的在街边挪移。
   “能不走吗？”王月用她光滑的双臂揽住陈城的脖颈，身体轻轻的厮磨着。陈城贪婪的享受着王月温软的身体，一种难以忘怀舒适和平静从脚底袭来。
“你知道的。”
“我知道的？”王月重复道，“我只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陈城攀住她的小臂，摩挲她的手背，“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那些傻话还是不要说了。”
“可是你爱我。”
    王月愈是想挽留他，他就愈想离开。陈城转过身揽住她的腰，她吐出来的热气环绕着陈城的耳垂，他捧起她的脸盯着女人眼睛，清澈的瞳仁就像湍弱的幼兽让人心生怜惜——其实陈城也想留下，他并不缺这一点时间，随便找一个借口都能让他多呆一段时间。而王月的身体确实让他非常迷恋，她的任何地方都有着一种别的女人无法拥有的精致。比如她的胸部就很好看，此时此刻非常诚实地呈现在他面前，多一分闲肥少一分显瘦。
“说那个没有意思。”陈城声音很低，“况且我们已经过了谈爱的年纪。”
    王月爱自己吗？
    陈城不止一次在和她做爱之后去想这个问题。在房间里温和的光芒中，王月趴在他的身体上，不言不语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温柔的光带婆娑着她细致的皮肤上，把她小腹上那一道刀口愈发清晰传递了过来。
    陈城伸出手摩挲着她的那一道伤口——王月真的爱他吗？除非那个孩子是他的，但是那明显是不可能的。他问过王月那个孩子的岁数，五岁，可他们从那个寒假分手已经六年了。
    这样想来陈城尽管很失落，却也心安了不少，他明白王月并不爱他。实际上他们的爱早就消失在那个寒假之后。他们只是一辆汽车重新路过一家熟悉的加油站罢了，加过油之后，他们注定会分道扬镳，重新上路。就像是狗在自己标记过的电线杆子上重新撒一泡热尿，你能说它是还爱电线杆子么？                                             （7）
    这一天，陈城听到了两个好消息。都说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这同一天的两个好消息着实让陈城的心里如同四月的牡丹园，姹紫嫣红，无限绽放。
    第一个好消息是王波带来的，王波将他叫去一通神侃，比如年轻有为，业绩突出，青年才俊……什么好听捡什么说。陈城也没放在心上，他关心的是王波这些虚套的场面话之后的内容。王波已经是老狐狸了，看着小狐狸不上道，他也就省了那些口水，直言主题。王波一本正经地说：“经过公司董事会的研究，决定聘任你接替黄经理的工作，陈经理，祝贺你。”陈涛由衷的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意识到此刻不是质疑王波的时候，他站起来伸出手，咧嘴露出八颗牙齿：“谢谢领导信任，我一定尽职尽责做好这份工作。”
    从王波办公室出来之后，陈城第一时间给王月打了个电话。
“最近怎么样？想我了？”王月笑得很放肆。
“还好，没事就不能给你打个电话？”
“不是不能，而是很久没见你给我打过！”
“我升职了，谢谢。”
“你倒是很直接呀，那好，你怎么谢我？”
“你说！”陈城觉得和这样女人拐弯抹角，纯属浪费自己的时间。
“要不你和王静离婚，和我结婚怎么样？”
    王月的笑声穿过几十条街，震的陈城的耳朵生疼。陈城知道她是六真四假，但他权当半真半假。
    和王月通过电话不久，陈城还没有来的急享受同事祝贺，就被王波拉上去了陕北大学。说是去找一个教授洽谈公司一个药品的二次开发。路上王波叮咛陈城，这次是他们和这个教授初次会晤，事情能不能成还在两可之间，但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得罪，说话时可要注意言辞。陈城自然是满口答应，这点规矩他还是懂得。
    进了西北大学大学的校门，绿荫重重，王波的马六缓缓的沿着校园中道路饶了很大圈才找到停车的地方。陈城跟着王波的身后亦步亦趋，过往的学生稚嫩的面容让陈城一阵感慨，年轻真好。
    他们进了教授的办公室，那教授正在脱去他身上的白大褂，看样子刚从实验室回来。教授有点热情，他和王波握手调侃两人一阵亲热。然后又和陈城握了手招呼他们坐下。这是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人走了进来，教授喊了一声：“小月，去倒两杯茶。”陈城转头看了一眼，这女人竟是王月。他愣了一下，随即又释然，没有王月这条线，王波怕是不会来的。看着王月将茶杯放在他们身边的茶几上，装作不认识他们样子，陈城也没打算说破，他只是在教授不注意时，冲着王月眨了下眼睛。
药品开发的事情谈的很快，毕竟一个愿意掏钱，一个需要资金，达成初步意向本就是很简单的事情。王波忽然问了那教授一个问题。
“李教授，我有一个亲戚得了胰腺癌，早期，你在药界前沿，不知道有没有治疗这种病的特效药？”
“有倒是有，我手里就有一个，可惜现在还一直停留在研发阶段。你知道的，没有按照程序拿到文号之前，不能给人使用的。”
“这么好的药，怎么不进行下去啊？”陈城插话道。
李教授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望着王波一言不发。
“难道是临床还没有通过？”陈城又说。
“通过？是根本就没钱做。”
“难道就没人愿意投资吗？”
“小陈啊，开发新药动辄几千万，需要几年十几年开发早就，最后甚至还没有结果，在当下这个唯利是图的氛围中，现在你们这种药企都不愿意出资，更不要说其他的投资人了。”
    李教授的话虽然是说给陈城，但他的眼睛一直望着王波。
    王波无奈的笑了笑，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办法。西安的药企大都还处于中小型阶段，公司一年的利润多的也就几千万，老板怎么可能拿出来做这种买卖？他提这个话题，本就是随口一说，也没有抱什么希望。死道友又不是死贫道，既然没有办法，他也就不准备接这个口。
    中午个李教授吃过饭，陈城和王波回到了公司。他一踏进办公室的门就迎来一阵掌声，同事都知道他升迁的消息，不管以前对眼的还是不对眼的全都来祝贺他。陈城一高兴，大手一挥，：“晚上都去华天。”
陈城的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是王静打来的。
    他按了接听，王静的喜悦就止不住的从手机里溢出来：“老公，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陈城说：“我也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我升职了！”
“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