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飘飞的季节
时序进入初冬，许多摄影朋友都叹进入了摄影的空窗期。因为大家一致感觉秋去冬来，色彩斑斓的景色淡出了视野，满目所见尽皆枯枝烂叶，会让人心生凄凉之意的。于是，狂热抢拍秋景的我也开始安静下来，竟然好久未出外拍摄了。 一天下午，有朋友邀约去外拍，我当时也闲着，就勉强随其一起去往北山一个山沟里拍照去了。然一路却心里嘀咕：这季节能拍到什么好景色呢？ 那天，我们呼朋引伴的一路向西，来到一个叫白道沟的村庄边，又沿往南山上行的一条山路蜿蜒上去，来到半山腰的一户人家门前，停车后步行上山去找芦花。 谁知，不几步就来到一片芦花沟。啊！眼前的景色令我一下子热血沸腾了。 你看，山坡上一大片一大片的芦苇丛遮在路旁，一人高的枯黄的芦苇，顶上芦花开得正盛，灰白色的芦花朵朵摩肩接踵比肩而居。微风过处，芦花翩翩起舞，犹如一群身着白色的裙裾的仙女在迎风展示曼妙的舞姿。夕阳照在芦花群中，给芦花染上点点的似金色又似银色的光芒，一穗穗花朵通透晶莹，如锡箔的手工艺品，又如寒冬里的冰雕作品，令人不忍伸手去触碰似的。 朋友们纷纷拿起相机，卡擦咔嚓拍了起来，且不断变换着角度，仿佛都想把这美好的瞬间永留在相机里似的。 眼前的景象，让我对冬日的印象发生了彻底的改变。这一刻，我似乎看到了这冬日暖阳下最美的画面啊！ 此时正当下午五点左右，夕阳正红，芦花正艳，芦花丛中的女子正斜倚芦花，顾盼生辉！ 此情此景，我恍然明白：芦花飘飞的季节正是一年最壮美的时刻啊！ 芦花啊，你是春与秋的繁盛景象的最后舞者；你是寒冬的静谧安适的使者；你更是积聚一个春夏的力量绽放短短几天的生命的歌者！ 朋友们拍照时，我却恍惚了，因为，我的思绪回到了从前，记忆中那特有的画面在脑海闪现----- 那年冬天，我们十几个村里的穷孩子挤在一座古庙改做的房子里，跟着下放来村里支教的老师读孙犁的《芦花荡》。 那天啊，留着长发帅气的一甩一甩的男老师--------我们背地里叫“郭甩头”的，用他纯正的普通话朗读课文，当读到描写芦花美的那几段时，我们都被迷醉了-----“夜晚，敌人从炮楼的小窗子里，呆望着这阴森黑暗的大苇塘，天空的星星也像浸在水里，而且要滴落下来的样子……到这样的深夜，苇塘里才有水鸟飞动和唱歌的声音，白天它们是紧紧藏到窝里躲避炮火去了……苇子还是那么狠狠地往上钻，目标好像就是天上……月亮落了，半夜以后的苇塘，有些飒飒的风响……在那里，鲜嫩的芦花，一片展开的紫色的丝绒，正在迎风飘撒。” 当是时，我突然觉得平时时时看得到的满山坡的芦花仿佛都在我眼前飘动起来。那一穗穗的摇曳的芦花，在风中顾盼生姿。 老师还在朗读着，我却早已难以自持了。当正要抹去涌上眼角的泪水时，一偏头恰好看见寺庙后半坡上那几束开得白茫茫一片的芦花！ 古庙上学那几年，我们每天在那山坡下玩耍嬉戏，有时摘芦花下了悄悄插在那个同伴的后勃颈上，逗大家哈哈一笑。然似乎极少有孙犁那样的对芦苇丛的似海深情啊！ 依稀记得那是一个阴沉沉的下午，芦花被阴晦的背景衬托得苍白凄凉，少了晴日间那司空见惯的灵动，但却正暗合了我当时地心境，因此才会怦然心动。三十多年后的今天，那天读书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后来，辗转读书求学，很少回家，那所庙宇也被几排平房取代。我，一个农村的苦孩子，为了这样那样的奋斗目标奔波劳顿，也就似乎再也没有了观赏芦花的心情了！ 又是一年的初冬，我被分配到一个小县城工作了。当时内心很是失落，一心想跻身大城市的我有些不甘心啊，于是经常闷闷不乐。 单位离县城有好几里地，坐落在一个很大的水库边上。周末无事，我会与同事们跑遍周围的村子和水塘，钓鱼游乐排解郁闷心境。那时，印象最深的恐怕非那水库边大片的芦苇荡莫属了！ 一个寂静的午后，我独自一人捧着几本书来芦苇塘边散心。满池的芦苇早已枯黄，芦花却没心没肺的开得正艳，有的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垂下了曾今高傲地头颅。此情此景，我似乎感觉到自己现在仿佛就是这不被人看重也无人愿意欣赏的芦花一样，任由严霜摧残，狂风施暴。命运也只能是那么地孤苦无奈，那么地六神无主啊！ 突然，眼前飞来了几只叫不上名字的水鸟，她们飞进芦花丛中，追逐嬉戏相互依偎。鸟儿那快乐嬉戏的场面着实令我心生羡意，恨自己不能身生双翼，与鸟儿们共享如此欢趣啊！ 正冥想间，一个割苇草的老大爷来了，我们攀谈了起来。那天，当得知这片无人供养却每年忠实生长的苇子岁寒即枯春暖复发从不耽误天时的时候，我有些对着茫茫的苇丛心生敬意。况且芦花也是开很短数天，就会随秋风纷纷凋落，灰飞烟灭。那一刻的我，顿时被这不起眼的芦花感动得七零八落了。 是啊，芦苇求于人的很少甚至没有，施于人的却很多啊！芦苇的全身可以被人所用：苇叶包的粽子清香甜润；苇干做的苇箔是上好的建筑材料；苇根可以食用入药；芦花深加工的拖鞋柔软舒适。更有编织的各式工艺品精致古朴。 于是，对于芦苇这庸常之物赏识的同时又徒增许多地感动！ 此刻的我，仿佛看到了自己人性的渺小与自私啊！ 我不宁的心绪一下子归于平静了。平静下来的心也如释重负，融入在这片苍茫的自然美景中，尽情享受这上帝赐予生命的最好礼物。苇塘边的我，心绪如飘飞的芦花跌荡起伏，细心体会着平和静穆的意境。当目光抵达亭亭玉立的芦花时，一下子想起了风姿绰绰的、在水一方的伊人来了。 是啊，那古老的诗句让人浮想联翩：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看啊，这首情歌仿佛就在写我此时的心境，想望伊人却可望而不可即，内中饱含多少情与意啊！ 正恍惚间，朋友还我快来芦花边合影，我才从刚才的心绪中回过了神！ 今天，人到中年的我，在这芦花沟里，过去多年的记忆一下子鲜活了起来。这飘飞的芦花啊，多年后让我又一次感动得一塌糊涂！ 的确，芦花并非是什么至尊的名花，它甚至压根就不算是花，它只是用来构成深秋初冬之一种情调罢了。她既没有艳丽的花瓣，也不可能与菊花、牡丹相比，而且其淡紫的颜色很不起眼，不可能被浮躁的目光所发现。但我以为，芦花犹如像温婉沉静的仙子，只有你驻足欣赏，才会被她的柔美深深吸引啊！恬淡自然，不矫揉造作，那么地市井，又仿佛那么地超凡脱俗，气质高雅啊！ 站在芦花丛里，我的心豁然开朗起来，好想这淡淡的芦花永伴我平淡的人生和孤寂的灵魂啊！ 是啊，人生如芦花多好！但人们啊，却往往难以抛却世俗的浮华与虚荣，随意挥洒着与生俱来的洒脱和自如，因而便有了寻觅、得到、失落的更替，就有了无尽地大喜与大悲，难以像芦花的人生那么简单通透了啊！ 此刻，我明白了这样一个简单而又朴素的道理：人生啊，要有一种坦坦荡荡的境界，存一种行云流水的意念，持一种激情飞扬的情怀，如这平凡的芦花，不计较世俗得失，不争抢人间荣辱，简简单单，朴朴实实，以乐观平和的心态过好在世的每一天，哪管他什么生命短促，什么岁月无情之说啊！相信，这样达观的人生态度一定会让我们过得快乐而又满足，您说呢？ 要离开芦花沟了，我突然想起那首久远的芦花歌来： 芦花白，芦花美，花絮满天飞。 千丝万缕意绵绵，路上彩云追。 追过山，追过水，花飞为了谁？ 大雁成行人双对，相思花为媒。 …… 啊，这漫山遍野的芦花，我深深被你迷醉。相信，下一个花季，只要活着就一定还要来再看你飘逸俊朗的美好姿容，一定来与你说说我心中积郁已久的心事！ 苍苍蒹葭啊，料想如此守信的你，定不会负我这相思之意吧？ -------写于2013年12月5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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