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商背着自己的工具刚进门，槐芳从院子的柱子上取下自制的浮尘，看见老商身上竟是土，她上去帮他掸净。但老商却在头上只管挠，也不知道在挠什么。槐芳去接老商的工具包，老商自己把包丢在地上。老商的脸像一个饕餮，狠狠的瞅着芳槐。槐芳忍着问：“晌午你想吃啥？”老商的手刚伸进脸盆，又取出来说：“吃-----吃，你就知道吃！”槐芳以为老商还在为流产的事情生气。可老商说：“一天累的跟鬼一样，都没挣下钱。”槐芳问：“你到底咋了，就算没有孩子，咱也得过日子，再不行，领养一个。”老商的火气变的更旺盛了，他像是被这句话噎住了，满脸发青。随后又说道：“绝对不能领养，我老商家不能这么断了根！”槐芳心里开始发酸，坐在院子里的石头敦敦上无声的哭泣，她感觉老商已经变的魔障了。不再是那个精明的，能干木匠活的老商。而是眼里只有不满，只有怒火，不断强迫自己不痛快的老商。 老商坐在炕沿上盘算着，他到底该不该领养一个孩子。他正苦苦思考的时候，听见“哐当“一声，槐芳也被惊了一下。老商走出房门，槐芳撩着围裙站在院子里，原来是擀面杖掉了。老商看见槐芳的脸上泪痕未干，立在自己院子的房檐下，神情木讷的垂着头，槐芳不再是那个笑起来可人的表情，而是没有一点血色，像一个木偶，对着空空的院落，却不敢直视他。老商的嘴唇嗫嚅了一下，心里忽的静了下来，他的手指在胯部不由的动弹，不知道该做什么。他有些心疼槐芳，两个人就那么立着，一时无话，只有斑雀在院子里叫唤。槐芳把跌落在案板上的木橛拾起，往墙上的土眼里塞，可是却不牢固。老商从工具包里摸出干活时的榔头，土窟窿就跟心里的洞一样，老商抡着榔头狠狠的往里砸，那些土屑止不住的往下泻落，落在槐芳的头发上。老商撩了一眼槐芳，槐芳怯怯的把案板上的碗挪开。老商眼里有些湿，他这一次没有发脾气，说道：“你暂时挪开一点。” 老商吃罢饭，点了一支烟，呷了一口面汤。槐芳正要收拾碗筷，老商把碗按住了。说：“咱再看一段时间，再试试。”老商的话语几乎是恳求的，是忍着心里的伤痛说出来的。槐芳的手在碗上松开了，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眼圈已经快跌出血来。他看的出老商说话时强挤出的笑，那笑给了她莫大的刺激，但那里面掺杂着恻隐之意，怜悯之情。槐芳的喉咙一阵酥痒，“你拿主意吧！”其实老商是给吴院长家去做家具，他希望吴院长能找些好的医生，多想想办法，帮槐芳看病，但老商却没有给槐芳说。 槐芳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老商的情绪也没有先前那样激进，甚至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说不定就怀上了，说不定奇迹就发生了。一个人的霉运总会过去的，他不可能这么走霉运。老商在精神上不断给自己希望，但是走回家，或是去医院做检查，事情还是停在原来的那个位置，没有任何的变化。 老商的丈人为这件事情，还亲自上门劝说过。不管别人怎么说，老商心里还是迈不出去，他一想到要抱别人的孩子，他心里就不断的抵制。“日子是要往下过的，没个孩子过什么呢？！”丈人自言自语的说着。但老商却不接话茬，他实在说服不了自己。槐芳也在抹眼泪，老商一听领孩子的事情就烦，加上槐芳的眼泪，他的整个心都虚脱了。他不愿意再为这件事情吵嘴，有点烦躁不安的吼道：“你们要抱，就抱吧!我出去干活了。”老商收拾好自己的工具，把榔头的手柄在地上磕了磕。槐芳的父亲和母亲都赞成抱养一个孩子，可看见老商刚才的那个样子，她又拿不定主意了。父母极力劝说着抱养的前景，还说抱养一个孩子，老商慢慢就会适应，孩子从小跟谁就和谁亲，不管是不是亲生的，这人都讲感情。听着父母这样讲，槐芳的心里也慢慢的感觉到前面的日子有了光，她也不想老商这一辈子没个孩子，更不愿意看到老商整天绷着一张脸。 由槐芳的父母做主，抱养了一个偏远山区的女孩。这件事情，老商还不知情。可是当孩子抱紧门的那一刻，老商看见槐芳抱着孩子“喜啦啦”的样子，他有些动摇了。因为那孩子正对着他在笑，尽管还存在一层隔膜，但是那是一个鲜活的小生命，老商看在眼里，也是发自内心有些爱意露出。他把手里最后的一根隼敲进未完工的椅子上，像是在告诫自己什么。槐芳抱着孩子不断和老商套近乎，老商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现，但他还是在孩子的脸上抹了一把。孩子也不哭，张着小嘴，在槐芳的胸前依依呀呀的叫着。老商抱着孩子，一想到他真的要接受这个孩子，心里还是有些余悸。槐芳的父母却说：“咱收养了你，老天看着呢，说不定哪天就蹦出个儿子。”听这么一说，老商的心里活泛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