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老歪小说】独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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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5786 | 回复28 | 2015-11-21 06:47:5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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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日格勒是个草原的孤独的孩子,他的母亲在生养他的时候,因为难产死了,丢下他和父亲。父亲在没有母亲的时候和一个叫那仁花的女人鬼混了几年,一直到他死去。那个时候,每当吉日格勒看到那仁花的时候,心里就萌生出要杀了她的念头。虽然,吉日格勒那个时候还不懂得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情,可是,他隐约的感觉到是这个女人占据了妈妈的位置。由此,吉日格勒就特别的恨她。尽管那仁花每次到家里来,都要给吉日格勒带点什么吃的东西,总是露出洁白的牙对着他笑,但是,一点也没有减轻他对那仁花的愤恨。
       自小没有母亲的吉日格勒就变得少言寡语,草原上的人本来就不爱说话,这到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表达和交流的欲望,实在是彼此相隔的太远而没有交流的机会。有人统计过,一个草原上的人的日常用语有三百个单词就足够用了。每个草原的人都会唱两句长调,这就是他们对寂寞的派遣。所谓的长调,并没有一定的调式,完全是牧人自己的随心所欲。所以,我们总能从长调里听出那份哀怨和惆怅。

      吉日格勒不喜欢说话到了一天也不说一句的程度,他不愿意和任何人交流,到了上学的年龄,他因为不说话,不写作业,不举手发言,甚至旷课而叫学校辞退。那个时候,忙于生计、酒和女人的父亲根本就没有时间顾及他,早上,吉日格勒拿上一块昨天吃剩下的冷肉,两只手抱着黑马的脖子去上学,因为那个时候他还骑不上马背。父亲那个时候还搂着那仁花在睡梦里。吉日格勒很少到学校里去,只是转过前面的山腰就下了马,任马自由的在草原上吃草,他就坐在草地上吃那块冷肉。吃完了,就会在暖和的地方睡上一觉。他要想法子在草原上混上一天,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

    在草原上和吉日格勒相处最多的是牛,因为草原上的牛是没有人放牧的。它们自己去找草吃,自己会找地方休息,牧人只是隔上几天才来看他们一次。牛群就是吉日格勒的伙伴。最难熬的是下午的时光,那块冷肉早就消化完了,太阳还没有落山,回家是不能的,因为那样就会让父亲发现他逃了学。每到这个时候,吉日格勒就两眼盯着太阳,看着它一点点的边圆,变大,变红,一直到它落到山的后面。他会把两只手指插到嘴里打一个响亮的口哨,黑马就会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跑过来把他带回家去。
      这天,吉日格勒照样在草原上混了一天,和黑马回到了家里,老远看见蒙古包冒出的兰色的烟雾。据以往的经验,他知道,那仁花在他的家。吉日格勒在蒙古包的周围远远的饶着圈子,他不愿意看见那仁花,他不想和她一起吃饭,黑马并不理解他的意思,一个劲的扬着头,往蒙古包那方向走,气的吉日格勒狠狠的踹了它两脚。
    他看见那仁花走出蒙古包拿牛粪干,无意的回过头来朝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又回到蒙古包里。他知道,假如爸爸要是在家,那她一定会告诉他。果然,爸爸出现在蒙古包外,因为太阳是在吉日格勒这个方向,他看见爸爸用手搭在眼前朝他看着。一会听到爸爸的喊声:“吉日格勒,为什么不回家,你在那转悠什么?”
     爸爸的喊声叫黑马特别的兴奋,它没等吉日格勒的命令,照直的奔向蒙古包。吉日格勒在蒙古包前面翻身下了马,爸爸拿拳头照他的脑袋捶了一下子说:“混小子,到了家还不进来,快放下书包,准备吃饭!”
      爸爸的话提醒了吉日格勒,他把书包忘在了草地上。好在爸爸并没有发现,他跟着爸爸走进了蒙古包。那仁花正在忙碌着准备饭,回过头来对着他笑了笑。吉日格勒心里想:装什么好人,你告的密。说实在的,吉日格勒讨厌她除了她占了妈妈的位置以外,他真的说不出她哪有什么不好。那仁花有一双草原女人少见的大眼睛,黑头发总是闪着亮,浑身都圆滚滚的,好象要从蒙古袍里胀出来。特别是她那口白牙和她那俩大大的奶子,吉日格勒背地里总叫她奶牛。当她喝的满脸通红的时候就会不停的唱歌。那仁花似乎并不计较吉日格勒对他的态度,看见他还是笑嘻嘻的。
     桌子放好了,那仁花在往桌子上摆着饭菜。爸爸象其他蒙古男人那样,坐在那抽着烟,看着电视。草原上没有电,牧民是靠着一个简单的风力发电机来照明的。每个蒙古包外都有一个架的高高的风扇,发的电回过头来储存在蓄电池里。由于没有稳压装置,无论是电视还是电灯都会忽明忽暗的,再加上架设的简易天线,电视里只能收到最近的地方台。爸爸坐在那看着屏幕上忽隐忽现的影象,蒙古包里飘着煮肉的香味,这味道叫吉日格勒的肚子高兴的叫着。
      那仁花摆完了饭菜叫着:“你们俩坐到桌子前边来,吃饭了!”
      爸爸转过身来挪到了桌子前说:“哈哈,好香,今天的饭好丰盛。”是的,自从没有了妈妈,爸爸连奶茶都不煮,吉日格勒不记得爸爸做过什么象样的饭菜。有几天那仁花没有来的时候,吉日格勒也盼着她来,因为那样,就有好吃的了。
      大家坐在桌子旁边,爸爸用牙咬着酒瓶子盖,吉日格勒发现,桌子上有一盆子冒着热气的手把肉,各种奶食品以外,还多了一个花花绿绿的大圆盒子。吉日格勒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没有问,拿起刀子割了一块肉就要往嘴里送。那仁花说:“孩子,先别着急吃,还有好吃的呢!”说完,她打开了那个盒子,一个精美好看的蛋糕出现了。爸爸给每个人倒了酒,并破天荒的给吉日格勒倒了一杯说:“儿子,今天是你七岁的生日,那仁花阿姨给你买了蛋糕。来,你也喝一杯。”
     吉日格勒摇了摇头表示他不会喝酒,爸爸笑了笑说:“你马上就要变成男子汉了,喝了这杯。”爸爸说完了把酒杯举起来对着那仁花说:“来,你也喝,咱们今天高兴高兴。”
       爸爸和那仁花的笑声,奶油蛋糕的香甜和酒的苦辣,让吉日格勒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生日。吉日格勒喝了那杯酒,脸马上就象火在燃烧。他觉得眼睛模糊了,蒙古包的天顶在晃动。爸爸和那仁花用手指着他在笑,他看着那仁花红花一样的脸觉得,她今天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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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沙个人认证 | 2015-11-21 10:43: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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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个人认证 | 2015-11-21 13:35:0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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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雪儿 | 2015-11-21 21:34:0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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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雪儿 | 2015-11-21 23:45:2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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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老歪 | 2015-11-22 05:27:18 | 显示全部楼层
吉日格勒生日的那天,他平生第一次喝酒。除了头晕以外,他感觉到,酒还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它使人心情欢乐,使人觉得这世界没有那么复杂,使人觉得自己真的伟大起来,怪不得那仁花一喝了酒就没完没了的唱呢?
爸爸和她都喝醉了,他们走出了蒙古包,吉日格勒在平日里也看到过这样的情况,他们总是喝了酒就走出蒙古包。这个时候,吉日格勒会自己找个地方睡觉。今天,他觉得自己也很想出去看看,就站起身来跟了出去。
草原上没有风,星星象宝石一样镶嵌在浓黑的天际。大概是因为月亮刚刚爬上对面的山顶,她是黄色的,很大很大。黑马发现了他们,高兴的打着响鼻。
吉日格勒走过去抱了抱黑马的鼻子,他很爱这个黑马,只有它始终的跟着他,它知道吉日格勒所有的秘密。黑马似乎明白吉日格勒的意思,它不断的点着头,发出呼呼的声音。吉日格勒并没有发现爸爸和那仁花,他虽然感到奇怪,但很快,他就不去想他们了,他这个时候就想着骑是黑马到处走走。虽然,吉日格勒很小就抱着黑马的脖子走遍了草原,可是在黑夜里骑上它,这还是头一次。他感到很兴奋。他从马桩子上解下缰绳,抱着马脖子翻了上来,这是草原上小孩子上马的姿势,因为他们个子太小。黑马也很高兴,它几次想跑起来,吉日格勒知道自己喝了酒,他不敢坐起来,只是爬在马背上,紧紧的抱住马的脖子。这是控制马跑起来的办法,因为马不扬起头是跑不起来的。大人们是勒缰绳,吉日格勒只有这样才能控制它。
黑马在草地上慢悠悠的走着,时常有一股清凉的风吹过来,让吉日格勒感觉到很舒服。他想:怪不得爸爸和那仁花喝了酒要走出来,这样的确很舒服。走了一段时间,吉日格勒忽然想到,他的书包丢在了草地上,他应该去找回来,否则,明天上学的时候会被爸爸发现,那样他就不好过了。吉日格勒掉转马头朝西边走去,黑马知道他要上哪,因为他们总是这样走。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白天到过的地方,吉日格勒下了了马,仔细的找他的书包,奇怪的是,没有书包的影子,吉日格勒心里很纳闷。正当吉日格勒四处寻觅的时候,他发现不远的地方有一对发光的亮点,并且在不断的移动。这是什么?吉日格勒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两个发光的亮点。那亮点是淡绿色的,是狼?


4

狼在草原上是个独行的动物,因为草原很少有遮挡,群居不利于他们的生存。再加上,草原的食物艰难,群居也吃不饱。生态的变化,武器的现代化,还有就是多少年来牧民对狼的憎恨,促使他们并不敢明目张胆的活动,数量也很少。因为狼是牧民牲畜的天敌。

吉日格勒只是听说大人们讲述狼的故事,他从来也没有见过狼。他听大人说,狼在夜晚活动,它的眼睛会放出绿色的光,眼前的放光的东西让吉日格勒想到了狼。其实这只是一个反映,或者叫童年的敏感。那对绿光还在晃动,吉日格勒感觉到很不安全,他把手指插在嘴里,象往常一样打了个口哨,呼唤黑马回来,他要和它回家。

很快,黑马出现在他的面前。吉日格勒拉着它的缰绳,可眼睛没有离开那对绿光。他虽然害怕,可还是好奇。黑马突然一反常态的嘶鸣起来,它使劲的摇着头,试图摆脱吉日格勒中的缰绳。吉日格勒不明白它为什么这样,使劲的拽着缰绳。但是,必定还是黑马的力气大,它摆脱了缰绳跑了起来。吉日格勒被黑马的举动惊呆了,他看着黑马跑出去,他发现那个对绿光也变成了一条黑影朝黑马闪去。

草原的月亮这个时候很亮,吉日格勒能看清那条黑影紧随黑马而去的情景。黑马并没有直线的跑,它围着吉日格勒不远在饶圈子。黑影也跟着黑马的后面,那距离只有一米远。渐渐的,黑影接近了黑马,并咬住了它的尾巴。黑马拼命的挣脱着,那条黑影用两个后退蹬着草地,扬起一串尘土。吉日格勒就这样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没有能力帮助黑马,他只是大声的叫喊。

就在这个时候,那黑影突然的松开了嘴,黑马在惯性下头朝下翻了过去,就在黑马肚皮朝上的一刹那,黑影扑了上去,咬住了黑马的喉咙。吉日格勒忘记了害怕,他朝着黑马跑了过去,他大喊着:“来呆(蒙语:狼),你这混蛋,你给我滚!”狼这个时候猛的抬起了头,看到了吉日格勒,它犹豫了一下,可它还是掉转头跑开了。

吉日格勒来到了倒在地上喘着粗气的黑马面前。一切都晚了,黑马的脖子被狼撕开了一个口子,鲜血在往外冒。吉日格勒大声的喊:“你怎么了?”

黑马的眼睛在月光下暗淡了下来,它用尽力气看着吉日格勒,就那样看着停止呼吸……。吉日格勒觉得天旋地转,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几分钟的时间里,他朝狼跑开的方向跑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可他就是要跑过去,他要看看这个可恨的家伙是个什么样,他跑了一阵,什么也没有,不远处有个东西在草地上,他走过去看见那是他的书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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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老歪 | 2015-11-22 05:28:15 | 显示全部楼层
洛沙 发表于 2015-11-21 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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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处: 西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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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老歪 | 2015-11-22 05:28:31 | 显示全部楼层
宁静 发表于 2015-11-21 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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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老歪 | 2015-11-22 05:28:59 | 显示全部楼层
刘雪儿 发表于 2015-11-21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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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狼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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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沙个人认证 | 2015-11-22 18:16:2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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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文莲 | 2015-11-22 22:12:5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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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老歪 | 2015-11-23 05:25:11 | 显示全部楼层
5
吉日格勒去追狼,找到了自己的书包。那书包被什么东西撕咬,到处都是口子,就是书也未能幸免,他拿着书包走到了黑马的跟前,用手抚摩着它的尸体,他真的心疼极了。从他懂事的时候就是抱着它的脖子到处的跑。他觉得这世界上只有黑马能理解自己。现在它走了,吉日格勒想,要不是喝了酒他怎么会想到找他的书包?要不是找他的书包,黑马又怎么会被狼咬死?是自己害了这个他最亲密的伙伴。吉日格勒似乎明白了,就是他总是把早上走的时候带的冷肉放在书包里,他又把书包丢在了草地上,那狼是闻到肉的味道才叼走了书包,当它一无所获的时候,它在远原地等着他。想到这,吉日格勒感到浑身都冷嗖嗖的。他看着黑马静静的躺在草地上,它的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月亮变得惨白惨白的。他想怎样回家,可是他又舍不得叫黑马躺在草原上,他就这样坐在那,他没有用眼睛在看什么,他想干脆就让狼把他的脖子也咬断了,和黑马一起躺在这。

远处响起了摩托车的声音,他听的出,这是爸爸那辆捷克产的“佳瓦”250毫升的摩托车。爸爸早就不骑马了,而是骑着这辆摩托车。自从有了摩托车和汽车以后,牧民就很快的放弃了马,也正是这样,爸爸才把黑马给了他。摩托车的响声越来越大,吉日格勒已经看到了车灯的光亮。他没有动,仍然坐在那。爸爸来到了吉日格勒跟前,车子后面还坐着那仁花。

发现了吉日格勒的父亲飞快的下了车子,他和那仁花跑到了吉日格勒的跟前。眼前的情景把他们惊呆了,那仁花甚至大声的叫了起来:“天哪!这是怎么了?”爸爸摸这吉日格勒的头问到:“吉日格勒,告诉爸爸这是怎么回事?”

吉日格勒没有看爸爸,只是用含着眼泪的眼睛盯着黑马。爸爸拿起他手里的书包,他好象明白了,他四处的看着,那仁花走过来,搂着吉日格勒看着爸爸,爸爸喃喃的说:“是来呆。”

那仁花听见爸爸这样说赶紧看了看吉日格勒说到:“怎么会?狼咬死了马,为什么?”

是呀,为什么只有吉日格勒自己知道,他挣脱了那仁花的怀抱,站起身来,朝着那狼跑去的方向看着,他真的希望这个时候看到它,因为爸爸在他的身后。

爸爸围着黑马的尸体来回的看着,有仔细的打量着吉日格勒,他问他:“它没伤到你?”

吉日格勒摇了摇头,爸爸接着说:“看来你经常到这个地方来,你带的吃的引来了它,你什么时候来呢,我明白了,你每天都不去上学。”

那仁花走到吉日格勒的跟前说:“算了,还说这些干什么,狼没有伤到孩子,这就很幸运了,我们回家去吧”。爸爸没有说什么,朝着摩托车走去,那仁花拉着吉日格勒走在后面。爸爸骑上了摩托车,那仁花坐在后面,把吉日格勒夹在的当中朝着家里走去,吉日格勒不停的回头去看着,看着黑马的尸体渐渐的变成了模糊的影子……。


6

一连几天,吉日格勒都沉浸是痛苦中。爸爸还是忙着自己的事情,但是没有催他去上学,他知道,儿子一定会很难过。那仁花这些天也没有走,一直就在他的家里,她忙里忙外的,有的时候还和吉日格勒找着题目说话:“吉日格勒,黑马死了,大家都很伤心,你也别老是想它。我和你爸爸说了,再给你买一匹。你现在在家里休息几天,学还是要上,没有学问你永远就别想走出草原。”

吉日格勒对那仁花一向就以沉默对待,他不懂那仁花为什么要他走出草原,在吉日格勒的脑子里,草原就是一切,草原外边还有什么,他从来也没有想过。他也知道,那仁花说的叫爸爸再给自己买一匹马的事情,多少就有安慰他的成分。因为随着农业机械的发展,马匹的用途越来越小,牧民很少有人在养马。他曾经听爸爸说过,马现在很贵。对吉日格勒来说,问题不是有没有马的事,而是他的黑马离开了他,这才是重要的,他不是为了没有马难受,而是为了失去自己的伙伴难受。没有了黑马,草原在他的眼力都失去了绿色。

那仁花为什么老是在他的家里,这在平常是没有过的,她总是待上一两天就走,从来也没待过这么长的时间。吉日格勒开始讨厌她了,那个生日的好印象,随着黑马的死亡,渐渐的没有了。

进入九月,草原上开始冷了,牧民们都忙着去打草,以备牲畜过冬。爸爸也不例外,他整天的在外边打草,用拖拉机往回拉。要是在平日,吉日格勒会帮助爸爸卸草,帮他干点什么。可是现在,他没有心思,奇怪的爸爸也并不埋怨他。那仁花到是满勤谨的。忙着卸草,晒草,码草垛,作饭……。

这天,天黑了下来,可是还不见爸爸回来,那仁花跑到蒙古包外看了好几次,嘴里嘟囔着:“怎么还不回来呢?”

吉日格勒对爸爸今天还没有回来也有点着急,可他不愿意和那仁花一样的表现出来,他既然觉得他不喜欢那仁花,所以他不愿意和她做同样的事情,甚至心情也是一样。

那仁花是盟医院里的一个大夫,爸爸有一年喝醉了骑摩托车摔断了腿,住进医院认识了她,那个时候妈妈还活着。以后,爸爸伤好了回到家里,那仁花老是来看他,蒙古族的女人是没有嫉妒心的,起码是妈妈没有,她认为,那仁花给爸爸看好了病,她就是我们的恩人,所以,每次那仁花来到家里,妈妈总是热情的招待她。妈妈死了以后,那仁花就更加来的勤了。吉日格勒一次在学校里,同学都说,爸爸找了大夫当老婆,吉日格勒就要有一个后妈了。这让吉日格勒很气愤,这也是他不爱上学的原因之一。

就在那仁花急的要骑上爸爸的摩托车去找他的时候,爸爸回来了。从他那晃晃悠悠的样子,吉日格勒就知道,爸爸没少喝。爸爸脸上带着笑容,心情很兴奋。那仁花不住嘴的埋怨他,也没使他的高兴劲减下来。

他摘掉帽子说:“那仁花,你猜我今天去了哪?”

那仁花接过他手里的帽子说:“你能去哪,还不是找地方喝酒去了。家里做好了饭,你真是没人心。”

爸爸哈哈的笑着搂过那仁花使劲的亲了一下,吉日格勒感到很突然,因为这样的举动平日里,爸爸是避讳着他的,即使是喝多了。

爸爸接着说:“我去了你父亲那!”

那仁花瞪大了眼睛说:“什么,你去他那?”

“对呀,我不是跟你说了,冬天的时候我就要娶你做老婆,今天我就带了一只最肥的羊和几瓶酒去看他。”

那仁花说:“他会赶你出来的,你知道他不愿意我和你在一起。”

爸爸坐下喝着茶说:“草原不能老是冬天,人也是会变的。我和你爸爸说了好多的好话,喝了三瓶子酒,哈哈,这事情就妥了。”

那仁花看来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她用手捶了一下爸爸的后背说:“该死,我爸爸有血压高,你怎么让他喝那么多?”

爸爸说:“亏你还是个大夫,喝酒是降血压的。”

饭菜端上了桌子,爸爸又喝了起来,那仁花的爸爸为什么不愿意她和爸爸在一起,吉日格勒不知道,爸爸要娶那仁花,吉日格勒却早有准备,因为他知道这是早晚的事。他胡乱的吃几口就躺下睡了。

半夜里,吉日格勒觉得口渴,他爬起来找水喝,借着门缝里透过来的月光,他看见,爸爸和那仁花一丝不挂的搂在一起,他看着直发呆。那仁花的身体在月光的照射下,白的刺眼。他只顾了看,不小心就碰到了桌子发出了响声。那仁花被吵醒了,她翻过身来问:“你要干什么宝贝?”

吉日格勒不知道怎么说,他只说了一个字:“渴”。

那仁花坐起身来,披上衣服,顺手把被子拉在了光着的爸爸身上。她站起来,衣服遮挡了她的上半身,而下面还是露着两条又白又粗的大腿。吉日格勒从来也没看见过裸体的女人,他感到喉咙发紧,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仁花,直到她递过一碗水给他。那仁花的胸脯露在外边,吉日格勒看着她,他很奇怪,大人就是这样睡觉的?他只知道,他自己是这样睡觉。那仁花摸着他的头说:“傻小子,看什么,你妈妈不是这样?”

7

吉日格勒喝了那仁花递过来的水,钻进了被窝。令他奇怪的是,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是那仁花的身体还是因为水是凉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加上爸爸的鼾声更让他觉得难以入睡。如果说半裸的那仁花给吉日格勒带来什么冲动,那是太牵强了,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吉日格勒连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就睡不着了。他一会翻过来,一会转过去,他第一次感到,睡不着觉真是很难受的事情。

正当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那仁花在那边说了话:“吉日格勒,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为什么不睡呢?”

吉日格勒对那仁花的话从来采取的是不回答的态度,这次也没有例外。让他吃惊的是,那仁花掀起他的被子钻到他的被窝里来。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被女人搂着睡觉的时候只有妈妈,那是三岁以前的事情了。对于吉日格勒来说,已经没有了记忆。那就是说,这样的感触对他来说是很特别的。他背对着那仁花一动也不动,吉日格勒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吉日格勒感觉到,她和刚才一样的,仅仅的穿了一见外衣,吉日格勒的后背的大部分和她紧挨在一起,这种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兴奋的感觉叫吉日格勒喘不过气来。

自从妈妈死了以后,吉日格勒没有得到过什么爱抚,更谈不上女人了。爸爸最多也就是摸摸他的头,有一次爸爸在妈妈刚刚死了不久的时候喝多了,曾经紧紧的把他搂在怀里,当他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爸爸,发现爸爸的眼泪沾满了他那浓密的胡子,大滴大滴的掉在他的头上。这是他记忆里唯一的一次爱抚,就是这样的爱抚和现在真是一点也不一样。

吉日格勒从那仁花的身上还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这种味道是他从来也没有闻到过的。自己一向远而避之的这个女人,今天和他挨的这样近,连他自己现在都说不出是应该反感还是接受。

那仁花用她那柔软的手顺着吉日格勒的头顶摸到了他的鼻子,并轻轻的捏了一下说:“你既然睡不着,我们说说话好吗?”

见吉日格勒什么也不说,她接着说:“你都听见了,你爸爸要娶我做他的老婆,你明白老婆是怎么回事情吧,你爸爸他很爱我,也爱你。我们今后就会是一家人,你觉得这样好不好?我常常想这个问题,我看见你的时候你还很小,是个吃奶的孩子,现在我们成了一家人,你会接受我吗?”吉日格勒对这样的问题别说不想回答,就是真的回答他也说不清楚了,他听着那仁花的声音就象她唱歌一样,温柔而低沉,吉日格勒从心里很爱听她唱歌,尽管在她唱的时候,他假装不在意,甚至都不看她一眼,可是,他从来也没在她唱歌的时候走开过。在逃学的日子里,在没有人的大草原上,吉日格勒曾经用模仿着唱她的歌来忍耐饥饿。

那仁花说:“我爱你爸爸,我觉得你也需要有妈妈那样的照顾,你还太小,你不应该失去这样的照顾。还有你爸爸,尽管他是我认识的男人里最棒的男子汉,可是他有的时候也象个孩子,他也需要我照顾。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是,我老是觉得你会喜欢我,因为你是你爸爸的儿子。你身上流着他的血,你就应该有和他一样的情感。”

那仁花一边说着话,一边用她那几乎是着了魔法的手在吉日格勒的身上来回的抚摩着。吉日格勒浑身都僵硬起来,他紧咬着下嘴唇,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抵抗,又为什么用这样的一动不动的方式抵抗。可他不这样,他觉得自己就要崩溃了,几年以来,吉日格勒从内心就形成了对那仁花的抵触,无论是语言上,表情上,动作上,几乎他能作到的一切他都做了,可是他还没有经过这样的考验。一言不发的吉日格勒并没有让那仁花失去和他说话的兴趣。

“我和你爸爸走到一起碰到两个压力,一个是我的爸爸,一个可是你。现在你爸爸把第一个压力解决了,剩下的一个就是该我做了。你应该去上学,你应该学本事,你应该走出草原,草原的外边比草原不知道要大多少倍。你应该去看看,去经历,我已经和医院里打了报告,请求他们把我从盟医院调到桃林塔拉苏木的卫生所。这样,我就离你们近了,我可以每天和你们在一起。我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我,我喜欢你,我说的是真的,你和你爸爸一样,就象一匹训不服的野马,我喜欢这样的男子汉。”

那仁花的话和她的身体的温暖让吉日格勒不由自主的放松了自己,他依偎在那仁花的怀里,觉得眼睛怎么也睁不开了,他听见羊圈里的羊在骚动,他知道天快亮了……。


独狼8
吉日格勒在天亮的时候躺在那仁花的怀里进入了梦乡。他梦见了他的黑马在草原上,他拼命的追着它,黑马虽然站在那个地方不动,但是总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他觉得他的两条腿特别的沉,忽然,黑马象那天晚上他看见的那样在他的周围饶着圈子跑起来,后面就跟着那只狼。吉日格勒想冲上去,可是他忽然被人拽住了衣服,他回过头来看到,是那仁花。还是他看见的那样的几乎光着全身的打扮,她把他紧搂在怀里,吉日格勒奋力的挣脱着,可是没有成功。黑马在狼的追逐中跑远了,吉日格勒大声的哭叫着,那仁花用手抚摩着他的头,轻轻的叫他,吉日格勒在她喊声中醒来。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仁花真的就在他的旁边,手也真的就放在他的头上。他赶紧又闭上了眼睛,因为他知道梦中的喊叫肯定是叫那仁花听见了,他觉得很丢人。
那仁花看见他醒了就说:“起来吧,起来吃点什么,你爸爸该拉回第一车草了。我给你煮好了茶,还有麻叶(一种类似内地的麻花一样的油炸食品,除了节日,牧民是很少做的)。等你爸爸来了我呀去把草卸下来,难得草原上有这么长的好天气,可是就要变天了,那样草就晒不干了。”吉日格勒没有动,他是要等那仁花走出去的时候再穿衣服,这也是他从认识她以来一贯的做法。那仁花好象看出来他的心思笑了笑,她说:“哈哈,宝贝,你不应该害臊,你爸爸娶了我,我就要做你的妈妈了,儿子在妈妈面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吉日格勒还是躺在那不动,可那仁花也没有走开,这让吉日格勒很为难。那仁花忽然掀起了他的被子哈哈的笑了起来。窘的耳朵根子发红的吉日格勒赶紧去抢被子,那仁花伏下身来抱住吉日格勒在他的脸上狠狠的亲了一下说:“好啦,不闹了,当心着凉,快起来穿衣服,你爸爸就要回来了,我要干活了。”说完,那仁花走出了蒙古包。吉日格勒觉得脸烫的厉害,忙着穿上了衣服。
草草的喝了茶,吉日格勒走出了蒙古包,确实象那仁花所言,草原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这让他心情很好。因为他每天都要躲在草地上,天气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一遇到好天气,他就会心情舒畅。九月的草原草是深绿色的,天空也是深蓝的。阳光特别的刺眼,而风已经感觉很冷了。在阳光的照耀下,一切都清清楚楚的展现在面前。风传来青草的味道。这是因为,牧民在打草的缘故。这是九月特有的气味,只要闻到这个气味,吉日格勒就知道,冬天不会远了。远处传来了拖拉机的声音,吉日格勒知道,爸爸回来了。拖拉机拉的青草把拖拉机整个的埋在里面,要不是那一股一股的黑烟和嘎嘎的响声,远远的看去,就是一堆绿草在向你走过来。爸爸下了车子大声的说:“那仁花,你猜我今天看见了什么?”
那仁花一边解着揽在草周围的绳子一边说:“谁知道你又看见了什么?”
爸爸也帮者解绳子一边兴奋的说:“我看见现在有人在使用机械的捆草机,哈哈,那可真是个好东西,动力就是拖拉机的柴油机,用皮带接到捆草机上,把草往传送带上一扔,它就自动的把草大成一个方块的捆,码放起来也省地方,运输也方便。你知道买一个这东西要多少钱?”
那仁花哪着木叉卸着草说:“一定很贵。”
爸爸低着头若有所思的说:“贵是贵了点,要几万块呢。”
那仁花说:“我们的牛羊一个冬天能吃多少草,用得到买那个吗?”
爸爸说:“哎,你就不会算帐了,要是真买了,就不能老是算着自己能用多少,咱们有了它就可以收购草,把草储存起来,到了冬天就能买个好价钱。”
说完了这个话,爸爸回过头来看到了吉日格勒说:“小懒蛋,你还起来干什么?我和我老婆拼命的干活,就是为了养活你这个懒虫?你要是个奶牛到也指望你挤出奶来,可是你是个公牛,没有奶哈哈。”
那仁花大声的说:“你怎么这样说他,吉日格勒昨天晚上肚子疼,天亮才睡,你当时在那干什么呢,是打呼噜。”
爸爸说:“我除了打呼噜,我还能干活,养家。他连上学这样的事情都不做,这也是应该的?”
吉日格勒站在那一动不动,爸爸对他发火是经常的。他知道爸爸就是这样一个人,就象水井的压水器。只要你一压,他就什么都往外吐。到是那仁花为他的辩护叫吉日格勒很不好意思,他拿起了木叉向草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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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老歪 | 2015-11-23 05:28:1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没有《狼图腾》写的好。
有幸发表在《小说月报》原创版2007年第三期。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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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老歪 | 2015-11-23 05:28:3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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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老歪 | 2015-11-23 05:29:00 | 显示全部楼层
钟文莲 发表于 2015-11-22 22:12
拜读老师佳作,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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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老歪 | 2015-11-23 10:51:2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北京老歪 于 2015-11-23 10:56 编辑

独狼9

九月底的时候草原上下了第一场雪,开始是雨,跟着就是雨加上雪,最后就是雪。爸爸担心的说:“真倒霉,这样下,草地就要被冻上,上面在加上一层雪,羊就什么也吃不到了。”他为没有凑够钱买那个自动打草机而后悔。因为牧民最怕的就是这样的雪,草原只要下了雪,不到春天是不会融化的。而这样的雪把草地冻上以后,草地就会延长返青期。这就意味着,储存过冬的草可能就会不够牲畜吃的。他想要是当时自己就买了那台打草机,多储存些草,不但自己家的牲畜不愁过冬,还可以卖些草,发一笔小财。

那仁花从盟医院调到了桃林塔拉的卫生所,草原的乡级卫生所是很少有正经大夫,而大夫不是分什么科,而是全职大夫。有外伤的,他就是外科大夫,碰见产妇他又得去接生。加上人手少,下班回来,她已经累的筋疲力尽。

爸爸每天要送她我卫生所上班,然后才能回来放牲畜。草原上放牧天不亮就要上路,所以吉日格勒要起的很早,先把羊放到草地上,不走的很远,爸爸则要送那仁花去上班,然后再回来接替吉日格勒。这样,吉日格勒上学的事爸爸就不再提起了。那仁花对吉日格勒不去上学非常的有意见,她总是和爸爸说:“这样不行,孩子要去上学,不能这么早就去放牧,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可以去上班的。”爸爸的理由也很充分:“从这到卫生所要二十多公里,你怎么去,先让他顶一阵,过了冬天,我就叫他去。再说,没有了黑马,吉日格勒也要走很远,他也上不了学。”听到爸爸又想起了黑马,觉得心里隐隐作痛。

吉日格勒还是听着他们说话,自己一句话也不说。就在下了第一场雪以后,爸爸开始和那仁花商量结婚的事情。他们决定下个月就结婚,因为冬天到了,草原上的事情就少了,正好有时间。加上秋天卖了牛和羊,手里有钱。

听到爸爸要和那仁花结婚,吉日格勒虽然已经没有了那么大的反感,可是他还是高兴不起来。那个夜晚那仁花和他说的话,他虽然没有全部听懂,但是,那个情景使他减低了对她的反感。

那仁花听见爸爸和她商量结婚的事说到:“咱们是三个人,要全体通过才行。”

爸爸奇怪的问:“全体通过,还要谁通过?”

那仁花说:“还有吉日格勒。”

爸爸摇着头说:“他算个逑,一个刚断了奶的小羊羔子。”

那仁花说:“不,我想听听他的。”

爸爸回过头来看着吉日格勒,那眼神充满了不解。因为在爸爸的心里这样的事情要和儿子商量,简直就是开玩笑。吉日格勒万没想到,那仁花会提住这样的问题,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好。

爸爸冲着发呆的吉日格勒说:“好,就听听你的,你同意不同意我娶她做我的老婆,做你的妈妈?”

吉日格勒看着爸爸,又看了看那仁花。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点了点头,爸爸回过头来看着那仁花说:“我说就没有必要,他怎么会不同意,他为什么要管我的事情。”

吉日格勒看到,那仁花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她在笑。


10

草原的美丽只是一瞬间,蓝天绿草鲜花的景象一年当中也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大部分时间,牧民都是在草原的残酷中奋争。

雪越下越大,那仁花总是想办法搭着路过的车马早早的回到家里。只要她一进门,屋里就会飘着肉和奶的香味,她忙碌的身影总是飘着低沉兴奋的歌声。吉日格勒知道结婚是件高兴的事情,他明白那仁花就是为了这个。她总是叫着吉日格勒的名字叫他去干这干那,吉日格勒听的出,她与其说是指使他干什么,真的不如说是只为了叫他的名字,因为,自从认识了她以来,吉日格勒很少听见她这样叫他,叫的这样频繁。

同样为即将要结婚高兴的还有爸爸,他这几天总是很早的回到家里来。虽然雪还在下,可是并不深,牛羊还是可以扒开雪层吃到干枯的草,牧人要把它们放在草原上,因为,牛羊要是不在草原上走动,它们就要生病的。

爸爸进了门总是要喊着:“老婆,今天吃什么呢?”这种高兴的另外的效果就是,爸爸还会摸着吉日格勒的头说:“哈哈,小牛犊子,这样多快活,不用去上学,在家里养肥了多好。”爸爸的亲热叫吉日格勒心里愉快,爸爸话语里总是带着讥讽又叫他心里惶恐。

吃饭的时候,那仁花说:“草原的深处现在雪下的很大,有的地方有两尺多深。盟里组织了救灾队和医疗队到灾区去,我报了名。”

爸爸说:“那要多久,我们结婚的事情怎么办?”

那仁花说:“用不了多久的,你在家里耐心的等。”

娜仁花走了以后,爸爸总是和吉日格勒草草的吃了饭就睡觉,连他爱看的电视也不看了。

一天夜里,吉日格勒被草原是的风声惊醒,那风很大,他觉得蒙古包都在晃动。他看到爸爸坐在那抽着烟,烟头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吉日格勒知道,草原上加着雪的风简直就是魔鬼,它可以一瞬间吞没一切,爸爸是在为那仁花担心。吉日格勒也忽然觉得,风声让他也想起了那仁花,他想到,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闭上了眼睛,那仁花的样子总是在他的眼前来回出现。

天亮的时候吉日格勒被爸爸推醒了,爸爸穿好了厚厚的袍子和棉靴。他说:“孩子,你看着家,不要出去,外边的风会把你刮的无影无踪的。我去找你妈妈。”从爸爸的满是酒气的嘴里说出的“妈妈”两个字,使吉日格勒浑身一震。对吉日格勒来说,这两个字是那么的有吸引力,可是他已经好久没有听见这两个字和自己连在一起了。门被打开了,屋里一亮,冰冷的空气猛的闯进来,吉日格勒打了个冷战。爸爸的身影在门口一闪,屋里后恢复了昏暗。吉日格勒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脑海反复的重复着“妈妈”这两个字,他觉得妈妈就应该象那仁花那样,除了她,他想不出妈妈还是什么别的样子。


独狼11

爸爸去找那仁花,留下吉日格勒一个人在蒙古包里。外边的雪还在下,风还在刮。吉日格勒躺在被窝里不动,可也睡不着了。想那仁花一定是遇到了危险,否则爸爸不会在这样的天气出去。吉日格勒虽然很小,可是草原的威风他还是见识过的。无论是这样的“大炮烟”(指风雪交加)还是秋天经常肆虐草原的黄龙风(沙尘暴)都是可怕的,时常就有牧民和牛羊被它夺去了生命。

吉日格勒开始为爸爸担心,爸爸虽然很少对他有温情,但是他知道,爸爸是爱他的。他能从爸爸看他的眼神里感觉到。自从没有了妈妈,吉日格勒和爸爸相依为命,虽然,那仁花的出现,使吉日格勒感到在他个爸爸之间有了隔阂,可是,他还是爱爸爸的,他不能想象没有他会怎么样。吉日格勒也能感觉,爸爸也是爱那仁花的。就吉日格勒对那仁花的态度,爸爸曾经问过他:“吉日格勒,你为什么讨厌她?”吉日格勒没有回答,原因是,爸爸这样问他就是对他的态度不高兴,他不能说。其实,吉日格勒也说不出他为什么讨厌那仁花。

爸爸在娜仁花走的社会曾经问她要到什么地方去,知道她去了离这里五十公里远的左旗。左旗位于草原的深处的牧区,是个牧民集中的定居点。爸爸顶着风雪在傍晚的时候到了左旗。几乎冻僵了的爸爸看到房屋群里的灯光的的时候,他忘了这一天地狱一般的经历,到了村委会。当他推开了门的时候发现许多的人都在那,人们回过头来,看着这个雪人站在门口。一个高个子的人问:“你找谁?”

爸爸说:“是不是有医疗队到这里了呢?”

那个人说:“你说什么?”原来,爸爸的嘴已经冻的说话都含混不清了,那些人没有听懂他说的什么,也许是不能想象,在这样的天气,这个人从哪来,他们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不女人说:“他是冻坏了,快给他点茶喝。”爸爸坐在凳子上,身上的雪由于冻在衣服上,和凳子摩擦出:“沙沙”的响声。女人递过茶说:“这位大哥,你从哪来,你要找谁?”

爸爸喝了一口茶说:“我来找盟里派来的医疗队,从桃林塔拉来。”

大个子听着爸爸的话,就象听了天方夜潭一样说:“你说你从哪来?桃林塔拉?我的天,你不要命了。我们接到通知说是医疗队要来,可是等到了现在也没来。要是按照正常的情况,从塞罕到这来,下午就该到的,就是这样的天气也应该来了。我们已经派人到路上去接了。”一碗热茶喝下去,爸爸感到暖和了许多。

屋外有车子的声音,大个子说:“应该是来了”。门开了,三个小伙子进了门,一个说:“等了半天,又找了好远没找到,道尔吉。”

被叫做道尔吉的那个大个子说:“再去找,这样的天,不找到怎么行?”人们穿上衣服往门外走,爸爸也站起来说:“道尔吉兄弟,我也跟你们去吧”。

道尔吉说:“你好好休息一下,我们去就行了。”

爸爸说:“我必须去,我的妻子在医疗队呢。”

听见爸爸这样说,道尔吉点了点头说:“好吧”。

独狼12

大家出了门,一辆吉普车在门外呼呼的响着,因为这样的天气,即使是关掉发电机很短的时间,就可能再也发动不起来了。大家上了车,车子开向白雪皑皑的草原。

司机说:“搭拉嘎,(蒙语:领导的意思)朝哪开?”

道尔吉说:“到山的那边去找找,这是他们必经之路。”

在草原的雪地里开车是需要有经验的,因为表面的平静的雪下,就可能是沟壑或者深坑。一但陷下去,就再也出不来的。司机沿着车辙走着,人们的眼睛盯着前方,说实话,在这样的天气和这样大的草原上,想找到他们,真有点大海捞针的难度。由于车里坐的人多,人们呼出的空气在风挡玻璃上结了霜,挡住了司机的视线,他不得不一边擦着风挡,一边开车,车子摇摇晃晃的在雪地里行驶。

没有什么发现,黑色的天空没有星星和月亮,大地是一片灰白,除了雪还是雪。司机感到没有什么把握就说:“道尔吉,这样找下去怎么行,还得想办法。车子的油不多了,走远了我们也回不来了。”

道尔吉两眼盯着前方不甘心的说:“再找找。”

司机说:“是不是他们因为这样的天气没有来呢?”

道尔吉摇摇头说:“不会的,我上午接到塞罕苏木的电话,他们已经出发了。”

司机说:“从塞罕来要经过大青沟,我们去那找找?”

两个小时以后到了大青沟。这的雪比其他的地方要深很多,因为,这里三面都是山,风把雪刮到这就堆积起来,车子的轮子被埋在雪里再也开不动了。大家只能下了车去挖雪。人们在挖雪的时候,心急如焚的爸爸站在那四处的望着,道尔吉也站在他的旁边说:“大哥,别着急,会找到他们的,也许他们因为雪太大,在什么地方的牧民家避一避。”

爸爸点点头说:“但愿如此吧。”

就在他们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有人喊到:“道尔吉,你看,前边黑呼呼的是什么?”

道儿吉和爸爸朝那个方向看去,隐约的是看到前边一片黑呼呼的东西,离他们只有几百米远。道尔吉和爸爸大步的朝前方走去,人们也跟在后面。

山根的前面,一辆烧的发黑的汽车已经只剩下了个铁架子,在车子不远的地方还有许多零星的东西坐椅等等,通通的烧成了灰烬。在着些灰烬周围是一个一个的小雪包,互相挤在一起。道尔吉愣住了,人们扒去那些雪包的雪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一个冻僵了的人。一共是七个,他们相互挤在一起只是为了用最后的体温来抵抗寒冷。

道尔吉喃喃的说:“天,他们烧掉了一切能烧的东西来取暖,最后就冻死在这了。看来不是风雪叫他们迷了路,是这车子出了毛病,在这黑夜和风雪里,他们找不到路了。”

爸爸象疯了一样的挨着个的扶着尸体看,最后,他看到了那仁花。她靠着另一个人半坐在那,两只手捂着医疗箱,脸色红紫,嘴角还留着微笑。

爸爸紧紧的把她冰冷的身体搂在怀里大声的喊着:“那仁花,那仁花,你醒醒,醒醒呀你。”

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雪也不下了。月亮从云的后面走了出来,清冷的光照着白雪,照着爸爸,照着那仁花那含着微笑的脸,照着围在他们周围的低下头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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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回首 | 2015-11-23 11:31:27 | 显示全部楼层
欣赏了,草原上的男人和女人胸膛就如草原一样的宽广和厚实!{:soso_e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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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默 | 2015-11-23 12:50:54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拜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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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老歪 | 2015-11-23 18:55:00 | 显示全部楼层


独狼13

吉日格勒在蒙包里躺着那一动也不动,整整一天他不吃也不喝。他担心爸爸,也担心那仁花。他自己现在承认自己担心她了,他觉得,要是现在她回来,他真的想和她说话,他甚至愿意听见她喊自己的名字,他愿意听见她轻声的哼着歌,他愿意为她做她要他做的事。

每一次门一响,他就会浑身一震,象机警的小狗一样翻起身来,可是,那只是风吹动门的结果。除了狂刮的风声,他什么也没听到。天黑的时候,风还在刮,雪还在下,吉日格勒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受煎熬,有好几次,他想走出蒙古包去,哪怕是站在门口望着,可是当门推开的时候,他退缩了,风象刀子一样的割着他的脸,他几乎都不能站住。他就这样听着,盼着,在难熬的感受中睡去……。

当吉日格勒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门外的风声也停了下来。他站起身来,打开了门,雪已经到了门口的一半,齐齐的象一堵白色的墙。要是爸爸在,他会拿出锹来把雪铲出一条道,现在他没在,吉日格勒自己拿着锹开始铲雪。

草原静静的,好象什么也没发生过。吉日格勒觉得这锹把太长了,他只能握着中间铲雪,但是,他还是奋力的铲着,因为他要出去,要等着爸爸和那仁花。冰冷的空气叫吉日格勒喘不过气来,可是他没有停下手中的挥舞的锹。终于铲出了一条窄窄的路,他就象从洞穴里爬出来一样,蒙古包就想一个白色的小山包,吉日格勒站在那望着远方,雪的阴影是兰色的,那是天空的颜色,而朝着太阳的地方发出刺眼的亮光,风仍然很冷,阳光下的雪刺着他的眼睛让他不得不迷起来。寂静白色的草原让吉日格勒感到害怕,他觉得他仿佛的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没有一点生息的世界。

就在吉日格勒冻得不得不回过头来走进蒙古包的时候,远处传来了汽车的响声,吉日格勒盯着那个方向,汽车由一个小黑点逐渐的变大,他看的出,它是朝着自己这个方向来的。那车子里一定有爸爸和那仁花,吉日格勒觉得自己的喉咙酸疼,脸上冷冰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流在了下来。草原上的雪的厚度已经超过了他的腿,他每走一步都要使相当大的力气,吉日格勒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迎着汽车走去。

车子上下来几个人,其中也有爸爸,大家谁也没有看他,径直的走进蒙古包里。从他们的谈话,吉日格勒知道,那仁花出事了。当他知道那仁花和医疗队的人都冻死在草原上的时候,他扑到爸爸的怀里大哭起来。他现在才感觉到,他是那么在乎那仁花,他没有和那仁花说过一句话,即使是在那天她和他在一起的夜晚,他觉得他要把这后悔,委屈,痛苦,都从哭声里放出来。

爸爸摸着大哭的吉日格勒的头,其他人也掉下了眼泪,因为吉日格勒的哭声真的震撼了他们,一天一夜的等待,一天一夜什么也没有吃,一天一夜的期盼,他觉得哭的手脚都开始麻木了,他真的愿意这样哭,因为没有比这样哭更能让他发泄他的心声。

人们走过来劝着吉日格勒,爸爸沙哑的说:“让他哭吧,他一定会这样的,因为他是我们的儿子。”如果说爸爸这样的话对别人是一种打动的话,这话更打动了吉日格勒,是呀,爸爸通过他的哭声知道,儿子是爱那仁花的。


独狼14

夜晚降临的时候,爸爸在草原上点起了篝火,火堆旁边放着酒和手扒肉。他不住的往火堆里扔羊的肋骨和腿骨,这是蒙古人祭奠亲人的方式。火光照亮了爸爸充满泪水的眼睛,吉日格勒跪在一边看着,记得每年的时候,爸爸也是在这样的点燃了火堆,那是为了祭奠吉日格勒的妈妈,那仁花就在爸爸的旁边。今天,火堆旁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骨头在火堆中发出了吱吱的响声,吉日格勒听说,这是死者告诉他们,收到了他们的东西。吉日格勒拿起骨头来,又往火里扔着,他宁愿相信这是真的。骨头扔没了,吉日格勒就把碗里的肉和酒瓶子都扔进了火里,那火因为有了酒着的更大了。在风中呼呼的做响。在祭祀中没有这样的做法,但是,爸爸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一连就天,爸爸总是一个人坐在那喝酒,抽烟,什么也不说,可是吉日格勒发现,爸爸比以前有了变化,他会很仔细的照顾吉日格勒,他每天都做好饭,这在以前是没有的,吉日格勒也是尽量的帮着爸爸做着他能做的事情。有的时候,苏木里的人会来看爸爸和吉日格勒,带来面,油等东西,妈妈的名字和相片也出现在报纸和电视上,每当有这样的镜头的时候,爸爸总是关掉了电视。

草原的好天气的时候,吉日格勒就跟着爸爸去放羊,他觉得爸爸现在太孤独了。爸爸这些日子消瘦了很多,因为他除了喝酒就是抽烟,不吃饭。吉日格勒很想告诉爸爸应该吃点东西,他有的时候就把吃的摆在爸爸的眼前,可是爸爸总是摇摇头。

这天,吉日格勒和爸爸走在草原上,爸爸找了个向阳的山坡面放着羊群,因为向阳的地方雪就会浅一点,羊也更容易找到埋在雪底下的草吃。吉日格勒站在羊群边上看着羊在搜寻草根,他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对呀,这是他逃学经常来的地方,他看到不远处就是狼咬死他的黑马的地方。吉日格勒心里又不住的难受起来,那仁花的死和黑马的死,叫吉日格勒觉得是最大的痛苦,不知道爸爸怎么无意的就到了这个这来。

他两眼紧盯着那个地方,在两座山包的中间有一条小路,那是那只狼逃走的方向,吉日格勒就是在那发现了他的书包。忽然,吉日格勒看见了一个影子在小路的转弯处一闪,那影子太熟悉了,是那只狼。吉日格勒发现了那只狼,他看了一下爸爸,他正在背对着他点烟。他喊了一声:“爸爸,狼!”

爸爸回过头来看着他说:“你看真了,在哪?”

吉日格勒用手指着小路,爸爸向小路看去,小路上什么也没有。爸爸自言自语的说:“大白天的怎么会有狼,你看花了眼。”吉日格勒也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他想是不是我想到这是黑马死去的地方,就恍惚的看见狼了呢,也许吧。没有风的草原白茫茫的一片,爸爸把带来的毡垫铺在雪地上说:“过来儿子,坐一会,太阳可真暖和呢。”

吉日格勒坐在那,爸爸从怀里掏出了酒瓶子喝了一口,用手抹着嘴唇,吉日格勒看着爸爸,要是在从前,爸爸喝酒在他的眼里是很正常的,可是,自从娜仁花走了以后,爸爸天天的只是喝酒不吃饭,这让他很担心,阳光下的爸爸迷起眼睛,一口一口的喝着酒,他望着天边,好象看着什么,又好象什么也没看。他的脸黑黑的,瘦瘦的。胡子已经张满了脸。

吉日格勒想,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就又回到了他们爷俩孤独的在草原上,这大概就是萨满安排的吧。想起了黑马,吉日格勒不由又看了看那条小路,他看见,那只狼又出现在路的拐弯处,他站去身来,爸爸也睁开了眼睛问:“怎么了?”

爸爸顺着吉日格勒的眼光看去,小路上仍然什么也没有。他推了一下吉日格勒说:“你在看什么?”

吉日格勒说:“爸爸,我又看见它了,就在那。”

爸爸站起来说:“你看见什么了儿子,什么也没有,咱们去把羊往回赶,今天早点回去,我累了。”

在和爸爸哄赶羊群的时候,吉日格勒回过头去看着,它分明就是在那个地方,它用眼睛盯着吉日格勒,吉日格勒知道,无论怎样说,爸爸也是不会相信的,他和爸爸赶着羊朝回家的路上走去。


独狼15

蒙古包里没有那仁花的歌声和身影,就是连手把肉也失去是香味。吉日格勒是这样感觉,他也就能理解爸爸的痛苦。转眼间,那仁花已经走了一个月了,草原上正是严酷的冬天,除了风就是雪,难得有好天气。

这天晚上,吉日格勒看着爸爸还是在那喝着酒,吉日格勒坐在爸爸跟前说:“爸爸,等天暖和了,我要去上学”。爸爸回过头来看着他,那眼睛里有的是奇怪的样子。他转过身来问:“你怎么忽然想起说这个?”

听到爸爸这样问,吉日格勒本想告诉爸爸,这是那仁花在那个夜晚跟他说的话:你应该上学,你应该学本事,你应该走出草原……。说心里话,吉日格勒到现在只知道上学是必须的,那个时候自己逃学是不对的,可是为什么要走出草原,吉日格勒并不明白,他看着爸爸这样的难受,他想,要是答应爸爸去上学,不就是对那仁花,也是对爸爸最好的安慰吗,除了这样,他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爸爸看了一会儿子说:“爸爸明白你的心里,那仁花曾经和你说过上学的事,你也知道爸爸知道你逃学有多生气。儿子,你现在懂事了,你要上学,就是在想念她是吗?”

吉日格勒低下了头,他不想让爸爸看见他的眼泪流了出来,这只是怕爸爸更加的难过。他有点后悔提起这件事,因为他看到,爸爸每当无意中碰到那仁花拿过,用过的东西,都会停在那很久。可是,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对的起那仁花,这样安慰可怜的爸爸。

爸爸把吉日格勒搂在怀里,用他那粗大温暖的手擦着吉日格勒脸上的泪水说:“好孩子,爸爸明白你的心思,这样多好,那仁花让你明白了要上学,她让我们明白了完整的家有多么温暖,好了,等春天,我就送你去学校。”

夜晚,吉日格勒又一次失眠了,他想着爸爸那难过的样子,想着那仁话低沉而又轻柔的话,还有她那身上的香味……,吉日格勒很后悔,他清楚的记得,当爸爸在那仁花的要求下,为他和那仁花的婚事而征求他意见他点头的时候,那仁花那含着眼泪和欣喜的眼神。她说过:你不喜欢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相信你会喜欢我的,因为你是你爸爸的儿子,你的身上流着他的血……,吉日格勒又一次为那天的固执后悔,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忽然,吉日格勒听见轻微的声音,那是牲畜踏在雪上的声音,虽然很轻,他看见爸爸睡着了,他没有去喊他,因为他知道,爸爸是难得入睡的。他轻轻的披上衣服站起了身,走到了蒙古包的门口,透过门的缝隙,他看见,一个影子在蒙古包的周围来回的转着,月亮的光让吉日格勒看的清楚,那正是那只狼。吉日格勒想:它怎么会跟到这来呢?万一它要是吃了羊怎么办?想起黑马的死,吉日格勒忘记了害怕,他拿起铲雪的锹轻轻的拉开门走了出去。

月光加上雪的反光让草原上什么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当吉日格勒站在门口的时候,他看见浪果然朝着羊圈的方向走去,它一边走着一边回过头来看着。门开的声音虽然很轻,可是逃不过狼的耳朵。它站在那,扭过头来不动了,两只眼睛发出让吉日格勒熟悉的绿色的光。


独狼16

吉日格勒走出蒙古包看见那只狼正向羊圈走去,那狼发现了他扭过头来不动了。月色之下,他看清楚了它,那真是一只健壮的狼,比一只肥羊还要大一头。吉日格勒看着它,那狼也站在那看着吉日格勒,就这样对峙着相互看了一两分钟。吉日格勒觉得这两分钟是那样的长,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紧紧的握着铁锹,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发抖。狼大概是看到吉日格勒对它不能构成威胁,他转过头去,接着向羊圈走去。这下吉日格勒着了急,他向它大喊了一声:“你给我滚!”,寂静的草原上,吉日格勒的声音传的很远,狼听到这声音又站在那,它一会看看吉日格勒,一会看看羊圈,看的出,它并不甘心放弃。

其实狼也好,任何动物也好,他们都是不会主动的袭击人的。狼敢到羊圈来打羊的主意,足见它是在铤而走险,饿到了一定的程度。漫天的大雪,没有任何食物,饥饿使它走向了这一步。狼在草原上伤害牲畜,大多都是发生在这种时候。狼是非常聪明的,它会估计对手和自己的实力,如果它发现对方没有自己强大,它就会不顾忌对方的警告,如果现在吉日格勒要采取什么行动的话,那他就会受到狼的攻击。

吉日格勒正是在狼的这种情况下喊了一声,狼掉过身来,它要先解决了吉日格勒,因为它知道,吉日格勒是它吃到羊的唯一障碍。打定主意的狼冲着吉日格勒过来了,开始是走,再后来就小跑起来,面对狼掉过头冲自己走来,吉日格勒真的害怕了,但是,黑马的死让吉日格勒不肯后退,他再一次大声的喊:“你过来,我打死你!”。一边喊,一边挥舞着铁锹。铁锹太长了,吉日格勒铲了雪向狼扬去,狼停了一下,试图躲闪,但是很快它就明白,对方的这个动作是不能对它造成什么威胁。它仍然向它走来,一边走一边低着头嗅着什么,狼是怕周围还有什么人,它是在嗅其他人的味道。

狼离吉日格勒越来越近了,吉日格勒听的见它低沉的吼声,那声音很象狗在发怒的时候发出的威胁的声音。吉日格勒害怕的往后退了,他一直退到了蒙古包的门口,看着狼慢慢的走近他,他知道,这回是完了,他可能象黑马一样让它吃掉。就在这个时候,狼忽然站住了,它抬起头来,上嘴唇翻起,露出白亮的牙齿,然后转身朝草原跑去,爸爸的身影从吉日格勒的身边冲出来,紧紧的跟在狼的后面。吉日格勒瞬间觉得自己浑身都有了力气,他也随着爸爸跟在后面。草原的雪还很厚,无论是狼还是人在深雪里跑起来都很费力,吉日格勒被爸爸拉出了一段很大的距离。狼跑掉了,爸爸站在那看着,吉日格勒来到爸爸的身边。爸爸说:“你为什么不叫我,你想叫狼吃掉?”

回到蒙古包里,吉日格勒说:“爸爸,就是这只狼吃了黑马,我认识它。”

爸爸说:“狼闻到过你的味道,你书包里的肉味。这让他把你和肉看成了是一回事情。草原的大雪把它饿的受不了啦,它想起了你,所以它会跟着你的。它还会来,我们得小心,睡觉吧。”


独狼17

经过这样的惊心动魄的夜晚,吉日格勒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那仁花、黑马、还有那只狼老是在他的脑海里转圈子。他觉得,娜仁花和黑马的死叫他伤心,那只狼则叫他又痛又奇怪。痛恨的是它要了黑马的命,奇怪的是,狼为什么老是跟着他。如果真如爸爸所说的,它把自己和肉看做是一回事的话,它如果不肯善罢甘休怎么办?吉日格勒听爸爸说过,狼是非常有灵性的动物,非常的聪明,它的凶狠是为了生存,人死了以后,就会把灵魂附体在狼的身上。所以古老的萨满教里,狼也是膜拜的图腾。那么,那仁花妈妈是不是就把她的灵魂附在这个狼的身上呢?吉日格勒觉得这样才能解释它为什么老是跟着自己的理由。

吉日格勒老是有要一探究竟的想法,可是,自己还小,狼必定是草原上的兽中之王,自己是单独面对它会很危险。爸爸仍然没有走出那仁花远去的阴影,他常常是彻夜不眠。多少天以来,无论是在放牧的草原上,还是在家里,他总是坐在那发呆。吉日格勒担心爸爸这样下去就会垮掉,可是他又没有什么办法。看着爸爸这样,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有的时候吉日格勒半夜里醒来,看着爸爸坐在那,他就爬起来,围着被子坐在爸爸的身边,他觉得这样爸爸会好一点。

一天爸爸很早就出了门,吉日格勒没有问爸爸去哪,尽管他很想问。整整一天,爸爸没有回来,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吉日格勒站在蒙古包前,向远方看去。橘红色的太阳低沉在草原的边缘,草原上的雪是浅蓝色的。没有风,吉日格勒按照自己的猜想的方向望去,希望看到爸爸的身影。

忽然,他听到身后马蹄的声音,他回过头去看到,爸爸骑着一匹黑马朝他跑来,黑马和爸爸的身上都披着太阳的金色的光芒,马下扬起了一溜的白色的雪雾。

黑马?吉日格勒瞪大了眼睛,他忘记了跑过迎接爸爸,只是站在那愣着。爸爸跑到他的跟前下了马把缰绳递到他的手里说:“儿子,爸爸把黑马给你找回来了。”

吉日格勒拉着缰绳看着黑马,他怎么能相信黑马死而复活呢?黑马不住的打着响鼻,使劲的摆着头,奔跑使它呼吸急促。吉日格勒看着黑马,除了那陌生的眼神,和他的黑马完全一样。他问爸爸:“爸爸,你是从哪找到它的,这好象不是它。”

爸爸搂着吉日格勒的肩膀说:“哈哈,傻儿子,黑马死了怎么能复活?这是爸爸跑了一百多公里从阿不嘎旗给你买来的。”

吉日格勒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爸爸那张带着微笑而又消瘦疲惫的脸,吉日格勒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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