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西部文学 于 2015-11-23 18:32 编辑
一
东村，我的故乡像其他无数华北平原上的小村庄一样平淡无奇。这里没有高山，没有河流，只有一群朴实无华的农民。 离城市有十几公里，我们这里不富裕，也不贫穷。农忙的时候，在家里种地；农闲时，则到附近的小工厂打工，世世代代安逸如初。领导着这些人的当然是村长，镇长从来没有见过一次，也不了解他们平时做些什么。 村长的选举有过民选，有过党内选举，但大多数都没有大的改变农民生活现状的作为。选举时异常热闹，就像做调研一样，一家一户的访问，当然有的还带着礼品。竞选成功后，也没有什么变化，甚至比普通人更加普通。 我对这片土地的印象只有两个字：劳作。每到夏天和秋天的时候，是我最害怕的时候。收获庄稼、种植庄稼。整个人在这段时间都能消瘦5公斤。并没有书上文人说的那样对土地的热爱和敬畏之情;也没有电视上演的那样农村的生活有那么快乐。也许是年龄小，也许是我们并没有在这片土地上收获到我们应该得的到的东西。 收获庄稼后黄土裸露，种植庄家后又变成绿的海洋。我不知道从空中看到的不同季节大地的景色是什么样子。但农民的心情肯定习惯了这不同颜色对大脑的冲击，更加厌倦了这日复一日的平淡，真想在这片土地上做点文章。
二
通过”公正、公开”的选举，新的领导又上任了。农民特别激动，因为这一次比以往的选举更加正规，听说镇里也来人了。尽管有弄虚作假的人混杂其中，但也不影响大家激动的心情。 新一任村长张福朝，人精神不说也有魄力。自己家里有养猪厂、养鸡场，是村里的富裕户。虽然平时财大气粗的伤害过许多村民的感情，但是大家一致认为他有致富的经验，一定会带领大家走上致富的道路。 选举过后，尘埃落定。村民的日子又恢复到以前的平静状态。有一天村民在大街上闲聊，突然传来一个重磅消息：村里的礼堂大院要卖了，这可是个新鲜事，大家一块涌入了礼堂。 礼堂和大院两部分相连，是以前唱戏和办公的地方，也是村里有事，大家集中办理的地方，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前些年还有戏班来唱戏，现在已经破败不堪了。办公大院也只有几间房子办公，很少有人去了。大家涌入礼堂，有询问情况的、有质问的: “你把礼堂卖了以后我们去哪里听戏？” “这里很多年没有唱了，以后也不会有了。” “这是国家的财产，在以前要问罪的。” “都什么时候了，要发展就需要钱，没有钱村子所有人还要在贫困线上挣扎。” ············ 有关心集体的，也有在意卖了财产没有自己份的，当然更多的人是听到村长说村子要发展，发展这个词对农民来说可是个新词，这个词里充满了对未来的生活的希望。 最后礼堂大院卖给了村里的另一个大户，只留了一小片临大街的地方，盖了一排房子，一半出租出去，另一半留作大队的办公地点。卖了的钱当然归会计管了，具体情况就无权过问了。 经历了这个大事件之后，虽然生活照旧，但是那个发展的词却牢牢的嵌入人们的脑海里，大家翘首以待。随着时间距离这件事情越来越远，记得和关心这件事情的人越来越少，都忙碌自己的事情去了，因为不劳作全家人都得饿肚子，没有人会可怜自己。 正在大家对这件事逐渐忘记后，又一则大事在村子里传开了，大队要把马路两旁的树都卖掉，这也是村里的集体财产之一。不过这一次村里的村民却有了两个态度，一派同意卖，一派不同意一卖。支持的当然是马路两边种地的，那杨树都有十几年了，树冠大根系深都把庄稼呼的能减产三分之一，另一半则不同意因为他们得不到任何好处，不过在一番争论之后还是把树卖掉了。之后大队组织施工队修建了公共厕所，粉刷了墙壁上面印着生态文明村建设等标语，村里确实整洁了许多。
三
在被拆掉的戏台上，你唱罢来，我登场。又到换届选举的时候了。今年跟以往的情况不一样，有意竞争的村长的人明显没有那么多了，很大原因是村里没有什么像样的财产了，而且还留下一大把麻烦。 今年又有一个瘦的登台了。王坤去年也竞选了，但没有竞争力，连领导班子也没进。因为他的家产在村里都排不上名次，大家觉得他在致富上没有什么经验，人也没什么魄力。王坤能选上是因为今年参选的人少，他又最积极，所以落到了他的身上。很显然受到我们传统思想的影响，皇帝轮流坐，谁坐都好像和自己没关系。 选举过后没几天，王坤就组织领导班子开会，当然是研究种地的事了，别的也没什么好研究的。大家都认为不能再这样种地了，忙活到头来，挣到的钱和别人在工厂里2-3个月挣到的钱一样多。不如像邻村一样种-种玉米。这种玉米是种植玉米的种子，个头虽然是正常玉米的三分之一，价钱确实普通的玉米的7-8倍，邻村又有成熟的经验，但是这种玉米要成片的种植，如果其中有一块地种植别的品种，花粉感染就功亏一篑了。 第二天，王坤带领大家每一户做工作，讲这种玉米的经济利益等好处，但因每家的情况不一样，而且花粉受育期需要修剪，要耗费很多人工，错过花粉受育期就只能像普通玉米一样卖了。所以家里劳力充足的家庭都同意种植；家里人在外面打工的，时间不固定等就不同意种植。也是这么大的村子，不能强制所有人家按一个想法做。邻村是因为村子小，这件事才容易操作，所以这件事只能作罢。 但是王坤并没有放弃，这件事过后，他又跑到县农业站请教专家。去寻找市面上经济价值高，又容易种植的农作物。王坤在酒桌上了解到了一条重要的信息，那个专家在酒足饭饱之后告诉他一种农作物---油葵，用它炼出的油营养价值高、市场需求大、也容易种植，这几年市场价值一直呈上升趋势。王坤十分激动，详细的了解了油葵各方面的知识后，才肯放过那个专家。 当天回到村里，晚上就召开了全体村民大会，对大家讲述油葵的各种好处，当然也听到了不同的声音： “我们没有种植过这种作物” “和种棉花一样” “种砸了怎么办？” “我来承担” ········ 在王坤详细耐心的的讲解下，村民逐渐打消了对这种新的农作物的疑虑。这也不是大家对王坤百分之百的信任，是因为大家太想改变了。
四
收罢小麦，大家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把油葵子播种到地里，兴奋的把地里的沟沟坎坎抹的平平的，再浇过一遍水才放心的把它们留在了地里。 有空闲的农民每天跑到地里观察油葵的成长情况，好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大家对待这片土地好像突然有了感觉，用锄头除草的时候也十分小心，生怕弄痛了这片土地。油葵种子也没有辜负大家对它的期望，没多长时间，种子发芽伸出了地面。农民把土壤翻得稀松，比自己家的被子还松软。铲除一切杂草，生怕别的植物和油葵挣营养和水分。 到了8月中旬，油葵已长到一米多高。地面一望无际的油葵，枝干翠绿，脸盘金黄，朝着太阳。每过一个时刻它都跟着太阳移动。那种景象壮观，壮观的让你留下了眼泪。就好像大家亲手通过这个金黄色的圆盘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孩子高兴的跳来跳去” “成年人没有言语，在地里一直劳作” “老年人则直起了腰，向着黄土地直起了腰”
五
是啊人逢喜事精神爽，那段时间，村里的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笑容。比油葵脸上的还灿烂。整个村子里像打了一剂强心剂，每个人身上的疲倦都一扫而光，笑容也使大家无法产生任何矛盾。 秋天到了，油葵长势依然良好，枝干粗壮，叶片喜人，葵花籽也开始逐渐饱满。照这个趋势，丰收是肯定的。今年油葵的价格又高，销路不愁，真是情况一片大好。 大家开始准备收割工具，把剪子磨的发光，把拖拉机收拾的利索。到了最后油葵开始要收获的时候，王坤开始担心起来了，因为最近连续几天都有大风和大雨。这对油葵可是致命的，情况糟糕的话，到最后可能收获只有正常水平的五分之一。 大风和降雨还是在油葵最后最需要阳光的的时候到来了，整个村庄都骚乱了。油葵一棵棵的倒下了，冰冷从土地的最深处一直延伸到农民的心里。比以前更绝望了，今年的收成是小事，农民伤心的是，老天怒吼着告诉每个人，你们别想改变什么。 农民怀着无比心痛的心情，收割完剩下的油葵，由于油葵没有充分长成，质量层次不齐，量又小，没有货商愿意收购。每家只有一点只能到附近的榨油厂，炸成油自己使用。 整村的人食用着亲手种出的油葵榨出的油，步入了漫长的冬季。
六
王坤的心情坏到了极点，没有脸面面对每个父老乡亲。当然大家并没有让他赔偿油葵的损失，而是不断安慰王坤： “我们老祖宗几千年都这样，那那么容易改变” 王坤不断的说抱歉。 之后王坤在这个任期内没有其他的大动作了，他也没有再参加下一届选举。 村庄里又恢复到了以往那样的“平静和安详”，农民还是像以往那样到庙里期求自己的命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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