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敏散文】走过四季

　立春
　　大地还冰冻着，麦苗儿被年前的大雪打焉了的叶子，无力的低垂着。远远看去就像一地枯草，泛着淡淡的微黄，在寒风中瑟瑟的摇摆。地隆的朝北面还有没有消融的残雪，被风刮上的尘土染成了灰色。杨树的枝条光滑优美，细长而舒展的伸向蔚蓝的天空，似乎要去抓住一块经过头顶的，如同棉花一样晶莹的白云！灰白色粗壮的树干上有很多圆圆的疤痕，那是她小时候掉去叶子后留下的记忆。一圈圈的疤痕呈椭圆形排列，像那久远的年轮，更像爱美少女衣服上的纽扣。
　　过了立春，河里的厚厚的冰层开始慢慢的融化了，北岸的冰在暖暖的阳光里开始松软，但夜晚寒冷来临，又变得坚硬起来。但厚度是越来越薄，直至像玻璃一样，白天融化的一点不剩，夜晚会活多或少的再次形成冰凌。南岸的冰会顽固不化，它会坚持到惊蛰，随着气温的不断升高，也无奈的消失殆尽。这样就完全露出了清清的河面，河水静静的流淌，不知她流淌了千年万年，无声无息的流向远方，直至流入浩瀚的东海。
　　最先按耐不住的是迎春花，还是在春寒料峭之时，她就开满了柔软的枝头，那黄色的稚嫩的小花，经过寒冷夜晚的洗礼，又吸收了白天阳光的沐浴，坚强的绽放！虽没有叶子的陪伴，但是她们并不孤独，因为人们为她倔强的微笑而驻足，叹慰她们不屈服的性格！
　　大地仿佛一夜之间被春风唤醒，麦苗儿返青了，那仿佛要干枯的叶子渐渐绿了！并且伸展开来，农人开始浇水施肥，让它吃饱喝足快乐的成长，期盼着丰收的六月！小草们更是争先恐后的出来迎接春天，很多小草冒出了地面。毛根草钻出来了红色的绿色的尖尖的草尖，那是毛根草的花蕾。孩子们牵着自家的山羊，撒到空旷的野地里，不不用去管，羊儿们低头寻找着可口的美食，一个冬季的玉米杆，麦秸干草让它们早以没有了胃口，盼望的盛宴已经来临。孩子们跑到河岸上，蹲下身子，仔细的拔出毛根草的花蕾（我们这里叫鼓笛），都拔满了荷包，坐在河岸上剥去外面的皮，露出里面嫩嫩的柔柔的如棉絮般的花芽，放进嘴里轻轻的嚼，一股带着春天气息的香甜，那味道让我们立刻回到了童年！
　　燕子飞回来了，落在房檐下的窝里，有的刁来泥巴，柔软的草根重新建筑自己的窝，它们唧唧喳喳的叫着，告诉主人它们回家的消息。河岸上的老柳树，枝条柔软而轻盈的随微风摇摆，嫩芽像张开的麦壳，一个个挂在黄绿色的枝条上。孩子们劈下一支，用手轻轻的拧动，那皮就和里面的白色的树棍脱离，然后拔出树棍，就形成了一个绿色的细细的樋。用小刀割成长短不一的小段，在一端用小刀轻轻的把硬的外皮去掉，捏扁了放嘴里吹，会发出各种吱吱声的哨子就做成了！我的一个小伙伴那时能用它吹出《十五的月亮》《望星空》等好听的歌曲，羡慕的我们都去吹，但我到现在都吹不出旋律。
　　黄色的苦菜花和蒲公英点缀着绿色的大地，那花不是很大，但却是能代表原野之美的。一簇簇黄色小花竞相开放，就是单独在偏僻处的也在展现自己的美丽！一种这里的人经常挖来喂猪喂兔子的野菜，我们叫做猪草、复子苗的，开出了橘红色的喇叭花。这种长长的藤蔓植物，一个个小喇叭向着太阳的方向旋转，早上朝东方迎接太阳升起，中午被晒焉了的小喇叭关闭了，到了傍晚她又向西边打开了喇叭，好像送走一天的喧嚣，迎接满天的彩霞。也许她在夜晚被雨露滋润，奏出动听的旋律吧！
　　夏至过后，天气越来越暖，毛根草的像狗尾巴一样的花抽出，灰白色的狗尾巴上点缀着红色的小点，那是它的种子，随着微风摇摆着。苦菜花和蒲公英的花落后，就有了绒状的圆圆的比乒乓球小的白色小球，被风一刮都解体散开来，飘向空中，就像一个个小小的降落伞，飘向天涯海角，带着大地的嘱托，去寻找另一个新家！杨树像豆虫一样的花开后，落下来，踩上去软绵绵的。毛白杨和柳树的带茸茸的种子开始漫天飞舞，那白色的茸茸就像下雪一般，飘飘洒洒，落满大地任何挡风的地方，有的还飘进没有关好的窗子里，落在房间的角落。
　　酷夏
　　芒种过后，麦子都已成熟，大片黄色的麦田成了主导。黄色海洋的世界里夹杂着耀眼的绿色，那是树木和杂草的衬托。房檐的窝里已经孵出了一窝小燕子，大燕子回来它们就张开黄色的嘴迎接着美味。
　　人们开始屯场，把一片场地用耙，耙松了土，等雨。如果不下雨就挑水泼湿了，然后撒上麦秸，用轴（碌辘），套上牛不停转圈的压实。直到把场地压的光光的，硬硬的。人们把割来的麦子摊到上面，暴晒两三个中午，就套了牛拉着碌辘压麦子。不停的转啊转啊，直到快傍晚时，那硬硬的黄黄的麦杆被压成扁扁的，白白的麦秸。人们用木叉挑起白白的麦秸，一层层的堆积起一个个大麦垛。那麦秸来年会有大用处的，是盖房子用来活泥，脱坯，抹墙抹房顶的主要材料。起到加固耐久的作用，所以人们会把麦秸垛好用泥巴抹了顶子，仔细的保存。起完麦秸，下面就是带着麦糠的麦子了！人们堆起来，借风向，用木掀锄起麦糠向天一扬，麦糠被风吹走，剩下金灿灿的麦粒。男人们坐在场边看着扬出来的麦子，抽着旱烟，谈论着。女人抱着娃儿回家做饭。这时人们虽然劳累，但是心情是喜悦的。
　　收割后的地里是齐刷刷的麦根，很像男人才剃的寸头。人们在麦茬中间种上了一趟趟的玉米。几天后那小苗钻出了松软的泥土，露出一个小小的黄绿色的尖，两天后，那尖逐渐张开，形成一个小喇叭桶，夜晚露珠落在里面，会被它吸食。小苗快速生长，叶子都伸展开来，颜色也变得乌黑发亮。
　　雨季到了，几乎每天都要下一场透地雨，小河里，池塘里，水洼里的水满了，里面很多蛤蟆大声叫着，不久就会有很多蝌蚪出生。大地上的植物快速生长，世界成了绿色的海洋！各种各样的叫上名的叫不上名的野菜，在任何一个适合自己的地方生长。玉米地里长出了野草，农民们忙着除草施肥。杏子熟了，一颗颗黄澄澄的杏子挂满了枝头！摘一个放嘴里甜的咂舌，酸的流口水。园子里的西瓜和甜瓜也熟了，人们把西瓜带到坡里，休息时切开西瓜解渴。有的人揣了几个甜瓜，坐在树下津津有味的啃着，把那瓜瓤甩到旁边，那里就会长出瓜秧。
　　傍晚孩子们会拿了蒲草的穗，去树林的地上寻爬爬，爬爬就是蝉的成虫。树林里传出孩子们高兴的惊呼声:“我找到了一只！它在挠我那！”“我也找到了！这里还有一只！啊那上面还爬着一只！”天有点黑了，不是很黑，就像掺了水的墨。孩子们点着了浇过煤油的蒲草穗，在地上，树上照着，这种蒲穗像现在的火腿肠，成熟时有股淡淡的，像桃子的香味。孩子们收集了晒干了，浇上煤油点着后能着很久。兴奋的孩子们不时就传出一阵惊呼。随着大人们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孩子们都拿着自己的收获回家了。把爬爬放到大海碗里用盐水泡了，第二天早上妈妈用油炸了吃，非常的香，非常的好吃。我后来在饭店也吃过，但总不如那时的好吃了。
　　小署过后的大暑，太阳毒辣辣的挂在头顶，人们中午不敢出去，躺在凉席上睡午觉，但那蝉鸣吵的人睡不着。树叶都无精打采的耷拉着，毛草和玉米的叶子都像葱一样倦成了桶状。只有十来天没有下雨，地里就旱了，小草都放慢了生长，奄奄一息的样子。只有玉米夜里旺盛的生长，在夜里能听见它拔节的卡卡声。水洼的水早干了，里面的蝌蚪都长出了腿，不知爬到那里去了，有那长的慢的，被日头晒成了干，一窝窝的躺在那里。夜晚，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村里的大槐树下，坐在马扎上，石头上，扇着蒲扇乘凉，谈论着今年的收成。孩子们跑来跑去的玩着躲猫猫，稚嫩的小脸上挂满了汗珠。突然一声惊呼:“快看啊！有颗流星！”人们都迅速的抬起了头，流星稍纵即逝，眼快的看到了，眼慢的只看到满天的繁星。人们的话题又转移到了浩瀚的宇宙。有时孩子们也会坐在老人们的身边，听老人讲那过去的故事。
　　秋实
　　立秋过后，白天还是那样酷热，但晚上已经是很凉爽了。水白子草和狗尾草都已经结出了种子，所有植物都在完成自己的使命……结果。桃子，葡萄，梨子等等水果都已成熟，这时的玉米也有了籽粒。掰下几穗放锅里煮熟，那煮玉米的香味邻居也能闻到。但人们都很少去邻居家吃，因为每家都有。我那时喜欢在坡里烧着吃。在树林的空地上挖个坑，检来枯树枝在坑里点着，让火尽情的烧。等里面有一层厚厚的冒着烟火的灰了，就把早以掰下来的老玉米带皮扔进去，再用树枝把玉米埋在灰土里，等半小时左右吧，把玉米扒出来，把外面的玉米皮扒去，就露出了鲜嫩嫩，金灿灿的老玉米。那香气让我们的口水都流出来了，我们都高兴的啃着，有说有笑的议论着，那情景至今难忘。
　　秋天的天空是非常晴朗的，天是瓦蓝瓦蓝的，天空的云朵是有立体感的，一朵一朵慢慢的飘过来，又慢慢的飘向远方。大地上又变成了浅黄色，玉米熟了，那颗粒饱满的，颗粒晶莹籽粒的玉米穗挤破玉米幄，露出外面。有那熟透了的耷拉下来，等着人们去采收。大豆都掉光了叶子，一颗颗豆秧上挂满了豆荚。人们把割下的豆秧拉到场里，摊开暴晒，豆荚都啪啪的炸开，嘣出了圆鼓鼓的豆子。人们再次套上牛拉上碌辘，转圈的压豆秧，直到把豆拮压烂。玉米掰下来还要扒皮，晚上一家人坐在院里或者场院里扒玉米成了主要事情。大人们为了让孩子也跟着扒皮，就一边扒一边拉呱讲故事。那时没有电灯，煤油灯也是舍不得随便着的。此时正值八月十五左右，月亮还是很亮的。人们就借着月光扒玉米，直到孩子们都打瞌睡了才收工。白天要耕耘播种，把麦种播下去，地里才算完活。这时玉米也扒完了，都放在房顶上，不用去管，等来年春天玉米都干透了，再弄下来刻下玉米粒，加工成玉米面吃，或者直接去卖钱。
　　寒露过后就是深秋了，一阵北风刮过，一场秋雨来临。天气冷了，树叶都掉光了。大地上的野草都成了干草。蛤蟆早就失去了踪影，燕子带着它们的孩子飞走了。而麦苗儿却长了出来，绿油油的一片，给这深秋的灰色世界里增加了无限生机。
　　寒冬
　　东至后天短夜长了，不到五点天就黑了下来。天气越来越冷，人们把大白菜收获后放进了深深的土窖，里面还堆放着地瓜，土豆，萝卜大葱等。这是一个冬天的主要蔬菜。
　　天灰蒙蒙的，现在时常有大雾天气。北风呼呼的一刮，大雾就散了。但会非常的冷，晚上人们早早就钻进了暖烘烘的被窝。睡不着就讲故事，天亮了也不用急着起来，因为农活都已放下，白天也没有事做。夜里下了一场大雪，整个大地成为白茫茫的一片。万里冰封，银装素裹，好一派北国风光！河里早就冰冻，河边的老柳树上落着厚厚的积雪，被压的垂下了头。只有那黑黝黝的老树干，带着快要剥落的树皮，上面着有几个住进了小鸟的树洞，还裸露在冰雪外边。下雪后人们都扫净了自己的院子，勤快点的还去门前的街上扫扫。把雪扫净了，那空出来的地特别干净。人们在家闲的难受，就去邻居家串门，走在大街上，踩着雪会嘎巴嘎巴的响。我喜欢去野地里玩，在野地里能发现兔子的脚印，顺着那小东西的脚印找，有时能追上它，在雪里它是跑不快的。我记得有一次抓住过好几只兔子那。中午就炖了兔子肉，每天都白菜萝卜的单调的菜肴，肚子里早就没有了油水，这下终于改善了一次。
　　人们把河面的冰凿开很多冰洞，用竹竿拴了粘网放下去，第二天收网会捕到很多鱼，那时的鱼非常的多。人们收拾着大大小小的鱼，他们也在为改善生活而高兴！
　　冬天的早晨太阳出来后，在雪光里特别耀眼，树上结着晶莹的雪挂，就像颗颗珍珠一样剔透。大地上的雪已经融化了不少，但还是那样寒冷，人们都很少出门，因为那融化后的道路非常泥泞，每家人都围在一个大菠萝周围，用手拧玉米，把颗粒拧下来加成玉米飪子，煮玉米饭。大部分时候是煮玉米粥喝，当然主食是贴的玉米饼子和窝窝头。
　　进入腊月后，大人们实在闲的无聊，就起出牛栏里的牛粪，用手推车推到地里，撒到麦地里。回来再推来一车子干土，垫到牛栏里。孩子们还是无忧无虑的做些游戏，在村里跑来跑去的，真的不大喜欢冬天，除了大雪后好玩，堆雪人打雪仗外，别的不好玩，尤其是这没有绿色的灰色世界。
　　但也有令人高兴的事，那就是看娶媳妇的。那时农村娶媳妇都把日子选在腊月，因为这时地里没有农活，闲在。最重要的一点这时天气冷，用来摆席待客的酒菜能放得住，那时是没有电的，更不要说冰箱了。还有一点，娶媳妇用的酒菜会多买一些的，因为怕来的亲戚多不够用。要是用不了正好过年时用，因为离过年已经不远了。有的还把日子选在腊月二十七，二十八，娶媳妇过年，双喜临门！大人们去帮忙，端菜烧水，借桌椅。要摆十来桌宴席自己家里没有那麽多家什，就在村里借，每户也都非常愿意借给。在桌椅的下面都写上主人家的名字，怕还回来时搞错了。小孩子更是高兴，因为拜天地时能抢到糖果，枣子，花生。晚上闹洞房更是热闹，小伙子大姑娘的都拿新郎新娘开心，什么花样都出，新人是不能翻脸的，因为农村有种说法，闹的越厉害以后就越幸福，而且还显得这家人为人好，如果没有闹的就说明这家人为人不行。一家娶媳妇整个小村都跟着高兴，老少爷们，妇女儿童都津津乐道很久在那家闹洞房的糗事。
　　腊月二十以后，人们又开始了准备年货了，孩子们又兴高采烈了！过年吃好的，穿新衣服，放鞭炮，打灯笼。春华秋实，酷夏寒冬，走过四季，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

人们把河面的冰凿开很多冰洞，用竹竿拴了粘网放下去，第二天收网会捕到很多鱼，那时的鱼非常的多。人们收拾着大大小小的鱼，他们也在为改善生活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