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山小说】离婚 １４

　　　　　　　　　　　　　　　　离　　婚

　　　　　　　　　　　　　　　妖怪山

十四

　　记得杨若和小米刚刚认识的时候。
　　人说女婿是半子，可他从来就没喊过一声爹。
　　他实在是讨厌小米她爸。每次看到杨若去他家，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靠在竹椅上，眼睛一白一白。碍着小米的面子，他才勉强递烟，那时杨若自己不会抽烟。小米她爸就叼着烟，用眼角看人，分明说，点烟。操！德性。杨若心里就想。
　　家里人越多，小米他爸就越会摆谱，家里经常上两桌麻将，他就当作满屋子麻将人高喊：嘴干了，杨若，西瓜买个来！
　　这些杨若还能忍，可听小米她爸摆道理说话，他就彻底投降了。
　　年轻人嘛，谈恋爱是正常的，不反对，但是，谈恋爱是正大光明的，为什么要躲房间里谈？这我就看不习惯了，客厅里就不好谈吗？
　　听听，听听，这是什么话？ 杨若心里就说。
　　还有，他挖苦杨若。你吧，成不了什么事，是个猪鼻屎当墙角的人。
　　有消息传到小米她爸的耳朵里，听说杨若姆妈爷老子不同意两人交往，就来气了。
　　当我女儿没人要啊。他对着小米说，你也争气点，这种人屁个本事没有，要钱没钱，拿来当饭吃啊。他说这话时看也不看杨若一眼。
　　杨若就说，我以后会赚来的。
　　以后？等我们死了以后？他仍然看着小米，我养你到十八岁了，吃了用了不少，就是养只猪卖卖也有几个铜钱。
　　小米看了看杨若，说：这个是我的自由。
　　什么？你本事大了？告诉你，我说不准就不准。老头子声音严厉起来。
　　小米老娘忍不住也说话了。小孩子多噶大了，有些事随她自己作主了。
　　囡我生的，我说怎么就怎么。还得了，竟然有人反对。他喊：老太婆，你死远点，我说不行就不行，她要再敢走去，我就打断你的脚筒骨，信不信！
　　小米听了也来气了。脚生在我的身上，我想走就走。
　　得了！老头子大喊一声，顺手摸到一根扁担，呼一声就飞小米身上去了，小米应就倒，不作声。
　　老太婆恐惧的声音：要死了，你当真死里打啊。
　　老头子又摸到一根棍子，往地上那像狗似地卷曲着的身体的小米，弹棉絮一般，扑扑地敲响。
　　犯人命啦犯人命啦……，老太婆尖叫，声音刺了出去，刺进了邻居们的耳朵，让他们的耳朵震荡不已，一个个就家里坐不住了，呼啦啦涌入，缠磨着疯狗似的老头子。
　　杨若上前去，背起小米，丢了句狠话：小米我是要定了，除非你把我杀死。
　　他背着小米，飞走。血往脑门冲，冲的嗡嗡响。  
　　小米就直接跟着杨若住他原来工厂的宿舍去了。宿舍在厂里生活区的最角落。不熟悉生活区环境的，恐怕很难找到这个地儿。只有一般人家厨房间那么大，没窗户。住着却感塌实。
　　又月余。
　　两人走在路上，一个骑自行车的突然停了下来。小米，你去看看，就躺在杨梅湾路边是不是你妈？我是骑车经过，没看清楚。
　　两人就飞也似地去。
　　果然是咪咪她妈。不是熟悉她的人谁认识她呀，脸肿得似发了猪头疯似的，满脸调色板。听得有脚步声，她就哼哼叽叽起来。
　　我不要活了，我死了好，我要离婚，我要离婚。小米娘哭着说。
　　小辈们能说什么，没什么话好说。问：那去哪里？娘家？哦！
　　她离娘家很近，大辈早没了，有几个兄弟在。正好有辆拖拉机路过，顺路的，喊停，两人一个搬头一个搬脚，拖米袋似地上了车斗。突突突，拉她去娘家了。
　　过的几天，娘家兄弟放话出来。
　　离不离我们不管，你们自己商量解决，你们的事谁也吃不消管。
　　这话杨若理解。
　　小米说过她们家以前的事，他大体上已经有数了。
　　两人打铜打铁不知道多少回了，起先娘家兄弟堂哥堂弟堂姐堂妹表哥表姐表弟表妹表爷表叔表舅们气愤，还得了，欺负我们娘家没人不是？整车运去人。小米她爸是见过世面的，不慌，求也会，跪地磕头拜揖也会，扇自己耳光也可以，只求再给一次机会。小米妈就心柔软了。
　　次数多了，谁再来烦？象狗打架一样，没人作劲了。
　　老头子老太婆杨若咪咪，四个就去乡里。这时正好是抓计划生育任务重的时候，办公室有一大批人正等待出发。乡政府里人都认识他们俩，乡长就说了。你们两个吃吃是空啊，闲着没事骨头痒是不是，不看大家在忙啊，要没事跟我去抓逃生的大肚子去。
　　哄，满堂大笑，像是正捂着牛粪堆的一堆大头苍蝇受了惊。
　　我，我，我这次是一定要离的。小米妈说。
　　我也是，和这个死女人我也没法过了，离了。小米爸不示弱。只是声音低低的，没中气。
　　离你们个死啊！乡长说，老都老了，牵什么牵？小狗（小米爸外号）你是不是还想娶个大闺女啊！
　　哄——，大头苍蝇又飞了起来。
　　杨若把她爸拉到门口，悄悄说，这里好些都是地皮流氓，让他们笑不值得，你先回去，这里事我来办。
　　她爸就走了。杨若就进门说，没事没事，他回家了，说家里农活没干，赶时间呢。

　　后来他爸不反对他们俩了，说，杨若这个人虽然磕巴，人还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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