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可以绝对的说，中国所有的招投标这工作，纯粹就是一个又一个演出，演员和观众都心里明白，演戏吗，主要在于过程，结果其实早都已经知道了。 张家牌楼城中村改造项目的招标由东宁市建成代理公司全面代理。王良谋带着公司行政人事部的李娟，在高新区尚品咖啡屋，约了建成代理负责人吴建成。王良谋已经了解过了，这个代理公司的老总十分好色，尤其对于年轻的女性，长相不论，只要年轻，他都是垂涎欲滴。 茶上来之后，王良谋和吴建成寒暄着，可这家伙的眼睛就没有正眼看过一眼王良谋，直勾勾的盯着李娟。李娟是一名很美丽的南方女孩，身材高挑、容貌清秀，毕业于东宁商贸大学，找了个东宁的男朋友，就留在东宁发展。 和吴建成的谈话很理想，吴建成的心在李娟身上，王良谋只好寒暄了几句，就准备撤退了，他给李娟一个暗示，李娟心知肚明，两人就要起身告辞。 谁知吴建成就急了，忙嬉笑着要留李娟电话和微信号，李娟很豪爽的留了，吴建成笑着说：“以后想单独约见李美女，不知道肯给不给机会？”李娟也笑着：“没有问题，只要吴总一声呼唤，随传随到，我们不是有事情还要吴总帮忙吗。” 李娟很得体的回答之后，他们一起离开了尚品咖啡。 之后，吴建成约过几次李娟，王良谋让李娟给吴建成送过一张银行卡。李娟说吴建成已经答应会给振钧地产办事。 王良谋几次想问李娟，那家伙没有把你怎么样吧，可他是每次都张不开口，后来见吴建成能这么爽快的答应给公司办事。他还是忍不住问了李娟。 谁知李娟更是棋高一着，她笑着告诉王良谋：王主任，不能只许你有智慧，我们就只有献身这一条路吗。 原来，吴建成要让李娟当他的情人，李娟动了脑子，说自己年龄大了有家有室不合适，害怕出事，介绍一个表妹给他，这个表妹不但人长得好，还是大学生。李娟去一个夜总会给物色了一个小姐，给小姐掏钱让她假扮自己的表妹每次去陪吴建成，这事这么搞定了。 听了这话，王良谋心里不是滋味，这他妈是什么事儿啊。他觉得公司要从经济上给李娟给点补偿，不能让人家孩子动了脑子还要掏自己腰包。
八 中秋节快到了，公司紧急采购各种物品，到处送礼。这也是中国特色。这样的节日，已经没有了任何实际意义，但却给送礼行贿提供了一个机会，这个节日成了很多人送礼办事的一个重要关口。 张家牌楼的拆迁改造项目的各项外围工作进展还比较顺利。 司机李二胖喘着上了楼，提着一个大包，里面有五粮液白酒，高档红酒，还有高级南京香烟。 王良谋看了这些东西，吩咐李二胖，除过用的，每样两瓶酒，两条烟，分成五份，再办几张银行卡。 在大香港鲍翅酒楼。牛腊虎们喝的很高兴，王良谋在他耳边说：“牛村长，过节了，我们给你们几个拿了点礼物。不成敬意，请你们笑纳。” 牛腊虎高兴的屁颠屁颠的，笑嘻嘻的说着感谢，拍着胸脯说：“王哥，你们的事情就是咱们自己的事情，所有事情包在我们弟兄们身上，不会出任何麻烦。” 王良谋趁着这个时机又给他们加了码子：“既然腊虎兄弟这么豪爽，这事情最好办，以后土方围墙的活儿都是你们的，完了再给你们成立一个物业公司，到时候腊虎兄弟就给咱照应，你当经理。” 牛腊虎一听这话乐开了花，连招呼他们一班人每人连喝三杯来敬王良谋，王良谋几圈喝下来，感觉有点多了，就打了招呼早早撤了。 回来时候，车窗的风吹进来，王良谋稍微清醒了些，但头还是很疼，为了应酬这些人，他多少次让自己心理上受着委屈，身体上守着折磨，这样的生活其实是自己最厌倦的，他真的想有一天，离开这些灯红酒绿，静下心来，看看书，写写字，做个散淡的人。 每喝高一次，他心里难受一次，他也越来越理解张振钧了，这条道上的游戏规则就是这样，如果不按牌理出牌，只有被迫出局。
九 振钧集团的分工是张振钧做上层的工作。王良谋做下面的具体事情。 这次振钧地产外围工作做的扎实，这是振钧到了省会东宁市介入的第一个项目，张振钧很在意，如果能旗开得胜，那就是开门红啊，标志着张振钧在省城的头三脚踢开了，接下来的工作的将会顺风顺水。 招标工作结束之后的第三日，振钧地产接到电话通知，顺利中标。 做地产几十年的老江湖了，虽然是不出所料，但张振钧还是有些兴奋，这次毕竟不同往常。在省会城市里和那些江浙派、闽南派、东宁本土派竞争，他还是掌心里握着一把汗的。旗开得胜啊，张振钧心里乐开了花，省城的第一场战役打得漂亮。 张振钧要和王良谋去东宁的南山寺庙里烧香还愿。 途胜车子开在秦岭深处的山路上，非常平稳。车子里悠扬的飘出汪峰的歌曲《北京北京》，“我在这里欢笑，我在这里哭泣，我在这里活着，也在这死去，我在这里祈祷，我在这里迷惘，我在这里寻找，也在这失去……” 窗外的山涧红叶似火，这个怒放的秋天，这些怒放的生命。让人陶醉，让人心驰神飞。 站在秦岭的半山腰，张振钧很激动。两个人的文人情结油然而生。对着山谷撒了尿，还唱起了那些过去的红歌，歌声很嘹亮，飘出去很远很远。 回想着过去这些年，两人都是心生感慨：这些年都算耽搁了，小时候，一个喜欢绘画，一个喜欢诗歌，原本以为，都回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命运和他们彻头彻尾开了一个大玩笑，一做了个包工头，一个做了泥瓦匠。 王良谋还煞有介事的背诵起来卞之琳的名篇《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他和张振钧唠叨：我们在这个城市里厮混，也是装饰了别人的梦呢！ 这是命运弄人吗？人生如神秘的佛卷，谁也无法参透。
十 俗话说：煮熟的鸭子也会飞了。 这次，振钧地产的张家牌楼城中村改造项目虽然中标了却黄了。 张家牌楼村支书胡会平，虽然人很硬朗，当兵出身。但是，在村子里的事情上，很多时候还是拗不过村长牛腊虎他们。尤其这次的开发项目上，多次找牛腊虎他们商议，这些家伙就是不听他的。 吴天能初次接触他时候，他就告诉吴天能说：牛腊虎和两个组长这帮人都是两劳人员，三个人手上都有人命案子，他们可是为了钱不要命，多少事情我都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他们都是把我当成太监的家伙，摆设。 吴天能听了之后，仔细琢磨了两天，单独在南山下别墅里约见了胡会平。他们商议：这次事情也这样，胡会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那个牛腊虎他们和振钧公司去折腾，但是要派人跟踪他们的一举一动，关键时候要拍摄取证，把他们送进大牢，这样天能顺理成章就把事情做了。顺便也报了在金渭市开发折戟之仇，从而把振钧地产赶出东宁，让他们知道知道，东宁不比小小的金渭市，这里的水到底有多深，可谓是一石二鸟。 胡会平心知肚明，喝着明前新茶太平猴魁，心里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如果这样一来，牛腊虎他们这帮子在自己头上拉屎的家伙们也得进局子，这样村班子也成了自己的自留地，也一解牛腊虎们多年对自己的无视和欺凌之恨。 走时候，吴天能把一张卡给了胡会平：这一百万你先花着，安排人紧紧盯着牛腊虎他们，最主要是他们与振钧公司的往来，一定要稳当，保密工作要做好，不要还没做啥，先把自己给卖了，记着有风吹草动就迅速给我信息，我会安排拍照、摄像的。 胡会平自然心领神会，“吴哥，这点请你务必放心，我在部队当过侦察兵的。”
十一 振钧地产彻头彻尾被设计了，这个局做的非常不错。 这事情的结局大家都能想到。 张振钧也是大意了，过高的估计了自己，过低的估计了别人。没想到在省城的头三脚是这么难踢，第一步就遇到了麻烦。 东宁市中院开庭，振钧地产公司副总经理王良谋由于行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 张家牌楼村村长牛腊虎、三组组长牛大明、四组组长孙天贵分别被判处5年、4年、3年6个月。 多亏鲁副省长的关系，张振钧四处做工作，最后才有了这样的判决结果，这也算是最好的结果。 这样的判决很有意思，也很耐人寻味。
十二 振钧地产大伤元气，这件事情在圈里产生了大风波，说什么话的都有。 损失了王良谋，折了张振钧的左膀右臂。 但张振钧没有倒下，他深刻意识到，企业要发展，靠这样耍手段搞不正当竞争已经不能适应时代的发展了。他急流勇退，退到了幕后，他的集团出巨资聘请了职业经理人，重新打造振钧地产，企业走上了一条正规经营发展的路子。村里那些人依旧在企业里干活，经历这样的风波，大家的工资都还没有降。 张振钧给王良谋在金渭市买了房子，一次性给了100万元，把王良谋老爸老妈、媳妇娃娃全部接去市里住。 王良谋的两个孩子很争气，连续两年分别考入复旦大学、武汉大学。 张家牌楼城中村改造项目最终被天能地产集团公司拿下，现已开发成型。
十三 一个午后，张振钧去了市北关的一看，他拿了很多香烟，白酒，还有一包书籍。两兄弟相见，眼睛都湿润了。 两人只是一个劲的抽烟，没有一句话。 张振钧拿出一包书籍，轻声说道：兄弟，娃和老人都安排好了，你不必操心。你说，干了这么多年，你累了，你想好好休息休息，看看书，写点东西，现在看来，这是不错的选择，我希望你不要沉沦，哥等着你出来，咱们去西藏，去丽江，去挪威卢森堡法兰西，你一定要挺住。 王良谋收下了东西，一句话也没有说。 分别时候，张振钧在王良谋身后说了一句：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王良谋一震，停了一下，但没有回头，抱着一大堆东西进了监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