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世纪人生》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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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832 | 回复0 | 2016-1-4 21:46: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改革开放,春风扑面而来。七、八十年代,爷爷奶奶住进了沈家的老院子,父辈们先后成家立业,两个沈家小叔也分得了村里的宅基地,父亲终于如奶奶所愿,娶了媳妇住进了她为儿子苦苦守了半辈子的房子里。

     老街拆迁,萧家老宅里的厢房全被拆了,父亲的两间正房站在宽敞的街边变成了门面,父亲在老房子的地基上盖了两层小洋楼,从医的父母在家里开起了诊所,各乡镇的人都来看病,生意十分兴隆。父亲调侃的说,当年他爷爷留下的借据,如今终于收回来了。


      1974年我出生后,父母忙着在医院上班,八个月大时我就交由爷爷奶奶抚养。

      半夜我哭闹时,奶奶把自己干瘪的奶头放在我嘴里哄着,爷爷赶紧把羊奶放在炕筒里的碳火上烧热后再喂我,后来父亲买了个煤油炉子,热奶才方便了。爷爷的脚被队里的牲口踩骨折了,在炕上坐了四十天,抱着我哄了四十天。爷爷还让上初中的小叔休学专门背着我哄了一年,童年的我在奶奶家过着唯我独尊的幸福日子。

      老房子后墙的屋檐下搭了个毡棚,里面摞着两口棺材,那是奶奶突然生病时爸爸订做的,谁知这一放就是三十年。儿时的我坐在廊下,等着奶奶做饭时把埋在碳灰里的饼子馍条烧熟了用碳锨刨出来,在地上摔掉灰渣,用围裙擦干净递给我,又热又香的干粮,是饭前最美味的零食,虽然偶尔还是能咬出磕牙的灰渣。

      爷爷总是坐在炕边点着细长的烟锅抽着旱烟,给浅浅的烟锅头里装满碾碎的烟叶,用拇指压平,斜着烟锅对着点燃的火柴猛地连吸几口,青烟就冒了出来,再习惯性的用火柴盒压一压,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响声,他安逸的靠着墙闭目养神,只是吸不了几口,烟就着完了。爷爷把铜制的烟锅头在炕沿上敲着,烟渣就全落到地上了。于是又在烟盘里捏烟叶,这时我就闹着要给他点火,但总是配合不好,让烟叶撒了还点不着,爷爷心疼撒了的烟叶,总是一边训斥我一边抢过火柴盒重新点烟。

      开饭了,小叔把炕桌放在炕中央,盐、醋和辣子罐放在茶盘里先端上来,我总是跪在炕桌最中间的位置,等爷爷把面条和调料拌匀了第一个开吃。炕桌下铺着油布,我掉了饭也不怕弄脏床单,奶奶站在炕边,边吃边注意爷爷的饭碗是否空了,我是不是要喝口面汤了,吃顿饭总是不停地跑来跑去伺候着我们。

        房子的半面墙都是木制的格子窗,窗上蒙着透明的塑料纸,透亮隔风,窗边的柜盖上放着一个大大的长方形带盖木盒—-食萝,里面放着各种糕点冰糖之类的干果,我玩累了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站在凳子上在食萝里找吃的。

       爷爷奶奶冬夏都枕着船形的空心瓷砖头,又高又凉,一点也不舒服。我一下炕就拖着奶奶的小尖头黑布鞋跑来跑去,奶奶总是提着我的鞋子颤巍巍的点着小脚摇摇晃晃的追着我换回来。

     夏天的傍晚,奶奶坐在院子里摇着蒲扇,我坐着小板凳趴在奶奶膝盖上听她讲小时候的故事,那年月,好像也没什么蚊子,我总是睡得很香。

      后来回母亲身边上小学了,中午上学前都要跑回去找爷爷要一毛钱,要钱时每次都会被爷爷训但每次都会给,所以经常去要。奶奶经常全身酸疼无力,母亲在医院里买了止疼片让我送去,我总是飞奔着跑向奶奶家,那里有我全部的快乐。

       再后来我长大了,工作了结婚了,去奶奶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抽空去了总得给她洗脚剪指甲,奶奶不会用指甲剪,经常用老剪刀把指甲剪的参差突兀锋利刺人。我有了孩子,奶奶总是念叨着,说她怎么就抱不动娃娃了,遗憾着不能替我哄孩子,八十多岁的她看不清针线,还是摸索着给曾孙子缝制棉衣。后来小姑得癌症去世了,奶奶知道后痛心疾首,过后又淡淡地安慰自己:“活这么多刚刚好,像我就活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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