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罗凤霜 于 2016-7-2 19:30 编辑
夜深难寐,残烛红泪,双目痴痴思绪远飘飞。
天涯相隔,望穿秋水,别了牵挂无奈怎去追?
隔窗听雨,遥思寄谁?千言万语都付酒一杯!
雾里看花,昙现唯美,花开花谢梦碎待轮回。
七月,一列列车载着他,在那一抹晚霞燃烧得最烈的时刻。他去了桂林,如他的名字一样——悠闲的云,渐渐飘去,从此,再也没了消息……
(一)
我是爱写诗的女子。前些年,由于老公工作性质,决定了一度时间异地工作。我在闲暇之时,总喜欢看书,从古到今,名人名篇,我都一一饱览。
遥远时代的爱情如黎明的薄雾一样唯美。我俩虽隔两地,但云中锦书,枝上花笺,水中鱼笺,都是我俩传递心灵的暗语。俩人早已心心相印,思念万分了,都不急着说破。他寄给我的一封书信,等了很久才收到,也不舍得马上打开书信。于是放在枕边,等到静夜里展开了细读。如水的月光落在纸上,如白雪落梅花,暗香盈盈。他缜密的心思,柔肠百折,无尽的相思,此刻,都由一支笔替他说了。好文字都是直见性命的,世间再没有比情书更美好的文字了。不是吗?两颗心为爱所牵,为爱陶醉。我问,什么是爱情?他说,我心里全是你。
那时的相思也如同深夜的炉火上熬着的一炉中药,慢慢地煎熬,风中弥漫着中药苦涩的味道,还有一丝淡淡的甜,那是思念的味道。
由于思念,我常常写诗、作词,慢慢的我的诗词有了李清照婉约风骨。
那些年我喜欢读梁晓声和茹志鹃、王安忆母女的作品,现在我喜欢上了林徽因、雪小禅、余秋雨的作品,也看陕西老乡李娟的文章。那文字,字字墨香浸透心肺,感染我的每个神经细胞、激荡跳跃。
(二)
我平时就爱写。山水花草,鸟虫鱼都是我笔下的题材。
一度时间,喜欢上了对联。我看了一本爹爹留下的古书,被文中白玉霜女子的才气所折服,她的对联对仗工整,浑然天成。受到我爹爹的指导,我的对联进步很大。
那些年,家里困难,为了维持生计,我随大哥每年过年就上街写对联买,我们有时也按顾客要求,自编对联。常常能令他们满意。
前年,我们凤县城里的廊桥竣工,向全国征集门楹联,还有丰厚的奖金,我却自不量力,跃跃欲试。想即使不能获奖,重在参与,锻炼一下,反正在假期,闲着也是闲着。
一天,我正在推敲一副对联的用字,看哪个字更妥帖些,正在我百思不得结果时,不料,我的QQ在闪动着,我出于好奇,打开,是个编辑,悠闲的云。之前,我的散文《走,踏春去》在他们那杂志社投过稿,明明审核通过,可阴差阳错,没发表。
“墨梅,你好!”他开始问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诧异地问。
他介绍:“我是编辑冯,你的作品《走,踏春去》我看过。很好,可……”
我觉得好笑。淡淡回:“是吗?”于是,想起那本杂志,想起那篇文章,原本很好的散文,可却没发表。的确是他造成的。可时过境迁,那个城市。也仅仅是我文字抵达的地方,在心中却不曾留下一点痕迹。它像我路过的许多许多地方一样,路过也就路过了,与我的生活再没一丝关联。
他后来却告诉我,当他第一次看到我的文字,听到我的软语,就有种预感,预感到他与我的相遇,将会不同寻常,将会是他37年的生命里,最亮的一束光芒。
(三)
我叫他冯老师,他才华横溢,博览群书。从空间里,我看到了他的书法,会画,琴棋书画,赋诗作词,都在行,我开始讨教了,他也毫不客气,我发去了我的作品。
(一)绿水润古阁,清风伴羌舞飞;青山映廊桥,明月随泉升起。
(二)嘉陵江,卧长虹升万丈喷泉;廊桥头,伸巨臂迎八方贵宾。
(三)桥影浮青影,赏喷泉三千韵;湖波叠翠波,托廊桥七彩虹。
(四)飞虹抱碧水,嘉陵畔添秀色;杰阁腾长空,廊桥下吟美景。
……
他偶尔改动一个字,但经我们讨论,后来又采用了我自己的精准用字。在他的鼓励下,我真地投稿了!
闲暇之时,我们对对联。
我出上联:塑风一帘寒幽梦;他对下联:碧空万里暖阳春。
他出下联:鸿雁起长沙,唤起一番惆怅。
我对上联:珠玑落格田,惊落几多花瓣?
……
他给他们朋友用名写对联,我帮审核。我们在闲聊中学习,共同提高。
评选结果出来了,我的对联没评上奖,只是鼓励奖。可他并没讥笑我,还说,你参与了,敢与全国楹联高手较量、争雄就已经了不起了!
(四)
一天,他到我的空间转转,发现了我之前的诗词。他一篇一篇的细细品读,客观的评论,赞赏不已。
《睡莲》文/墨梅
睡莲浮碧水,粉花碧叶翠。相观两无厌,月挂柳梢美。
《论英雄》文/墨梅
祖国繁荣满神州,锦绣河山不胜收。却问江上何人画?历史英雄最风流。
《清平乐》文/墨梅
荷粉点落,蜻蜓花间舞。晨独步南柯初梦,只待此景常驻。
昨日雨沾碧叶,芭蕉为谁清露?才子临江诵典,梦缘情牵五湖。
他用激将法。嗨,只知道你会写散文、学术论文、对联,不曾见到你的诗词,墨梅,这是你写的吗?以为是李易安出山,重返人间,呵呵!
“以前写的。很久了!”我回答。
“真得?!”疑惑地问我。
为了证明自己,我就根据他提的以家乡为题材,即兴赋诗词,并配图。
(一)清平乐·巨轮扬帆启航
——党的十八大抒怀
午马金秋,
捷报传神州,
群众路线反腐败,
万民称快点头。
巨轮扬帆启航,
万民响应中央,
实现“两番”计划,
国强人民安康。
(二)北国雪城
冬风伴雪飞漫天,北国顿时换新颜。
苍龙沉睡银作被,雪锁远山冰封川。
雪绘小城美凤县,粉妆玉砌画江山。
南客游玩不思归,只怨雪城迷人眼。
(三)忆秦娥﹒赞凤县
县城美星星眨眼月不回,月不回,
天河决堤,山河添翠。
溪卧长虹龙出水,喷泉竞技七彩绘,七彩绘,
玉树开花,壮观雄伟。
(四)鹧鸪天﹒凤县
水韵江南七彩景,蕴秀含祥凤凰鸣,
羌族儿女多聪慧,高屋建瓴龙虎吟。
人造月,月携星,喷泉直冲到天庭。
杰阁凌云廊桥美,仰望嫦娥正吃惊。
(五)紫柏山
巴蜀咽喉紫柏山,雄关漫道奇秀险。
张良辟谷神仙洞,溶洞瑶池难分辨。
古木参天松相连,草甸茫茫如碧毯,
桦溪清泉石上流,天生秀水落人间.
……
他说我是天上的诗仙下凡,和苏轼、陆游争雄,怎么文字在我的笔下就豪情万丈,激情澎湃,汇聚成漫溢芳香河流?让人荡心涤肺。
(五)
一日,他说,墨梅,你是为诗词所生,这一生,你是我见到的现代最少有的女诗人,我们是文苑知己,以后,别叫我老师了,我绘画,你作诗,我们共同进步!
我信你,有一天,你会成为当代了不起的大作家,女诗人!
说实在的,我只是写着玩的,每个寂寞之夜,每个周末闲暇之时,用文字填饱我灵魂的饥饿皮囊而已,哪里曾想成为大作家呀!何况,我的文章,学术论文倒是发表过十几篇,其它的我只是写,至今还未曾发表过,我不是那块文学料!
他却说,我看了你的诗词、散文,立意新颖,句句能震慑人的灵魂。我说你一定行!你只要努力,我就帮你。
(六)
从那天起,他每天会绘一幅美妙的画,我也每天都写如画般的诗,我们到彼此的空间欣赏评论。
时光如梭,光阴似箭。我们伴着夏的荷香,秋叶,雪舞,腊梅,很快走过了一年。
我的诗已经有几百首了。我按他说的方法归类整理,排成了电子版,他说可以找朋友帮忙出书。我没有门路,他说可以联系当地的宣传部,或单位,或找市文联,可是,我都失败了,没人帮我。
我心灰意冷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不再写了。
可是,只有他在一遍遍欣赏,闲了,他就慢慢品味我的文章、诗词。
一天,他在QQ里留言,他说我的文字恬静美好,温婉如花,一派天趣。世间万物在我的笔下,皆具性情和灵性,那是闲情逸致,淡定从容,也是生之趣味。人世细小的喜悦和乐趣,都在我的文字里。他随着我一支妙笔,回到纯真嬉戏的童年,重回到故园,回到生命的根。恍然明白,好文字正是这样用心写出来的,从容不迫,雅洁美好,写尽生命的幽微,月白风清。好文字原来也是一块璞,经过岁月细细打磨,才成为一块美玉。
墨梅,你就是那块玉,打磨之后必放光气。相信吧!是块金字总会闪光的,埋着也只是暂时。
在他的鼓励下,我把我的初稿寄给了他,请他帮我审查。
过了几天,他按我的联系方式,拨通了我的电话。
墨梅,我是光智,冯呀!呵呵,别笑我这么个怪名,听起来好像与佛有缘,小时候,我爱生病,一个算命先生说我要取佛名,好养,这不,父亲帮我取了这个名。
“你信佛吗?”他问。我吱吱唔唔,不知怎么回答。
“你信吗?”我问。
“呵呵,我也不知道,人世间有无神佛。算命先生说我可能此生有劫难,难过40,若过,就要皈依佛门。”他补充说。
我笑他癫狂,胡说。他就笑笑说:“好了,言归正传。”
“你的稿子我看过了,只做了几处的轻微改动。”我在他的解释下,表示了同意。
我说,谢谢冯老师。
后来,我在一位当局长的朋友那儿了解到,出书要买刊号,大约要2万多元。
我哪里有钱呀!近来家里俩孩子要学费,家里老人病着,刚刚买了房,还还着贷款呢!处处用钱,老公的生意又赔了近十万,我彻底崩溃了,我放弃了文学,对写作真得心灰意冷了。
一天,我给他打电话,我说明了我的境况。
我说,出书就算了,我没钱。现在的人太现实,没钱别说话。呵呵,反正我是写着玩的,没事。
他当时直说,什么?不过也是,挺难得。
(七)
几天不见我的诗词了,他好像很在意,很惋惜,会问,霜儿,其实,他是叫我的小名,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个“霜”字,在偷懒吗?小心我会叫你懒猪猪。
我抗议。不许这么叫,我们只是诗友,何况我叫你老师。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叫?我可是几乎大你好几岁呢!
他拨通了我的电话,笑了笑,油腔滑调地说:“遵命!但我悄悄地告诉你,我有点暗恋你了,你如莲一般的清纯、洁白、你的文字温婉如花香,浸透我的心脾……”
“别胡说!我是有家室的人了,虽然这几年和他有些隔膜,是他的错,但我还一直维护着家。虽然平淡,但彼此还是会牵挂,心里装着彼此。你,找个好女孩成个家吧!你这种想法,还让人怎么和你再联系?”我打断了他的话。
他,好像很难过,沉默了会说:“我知道了,呵呵,你看你,是开玩笑的,看把你吓的!但我真得希望你什么时候都别放弃自己的兴趣爱好、梦想。”
(八)
好久不见他的人影了,一月、两月、一年过去了,也不见他在QQ里留言了,我在心里想可能他再也不会出现了。可能只是寂寞的过客,是在诳我。
那些天,天总是阴着,却不下雨。
我照旧上班,空闲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写作,看书。只是偶尔抬头看天的时候,看见那片洁白的云,那么悠闲的飘呀飘,我想他,那朵悠然的云,一定飘远了!可是心底,会滑过一丝痛来。我不知道那个叫光智的男人去了哪里,那个和我一样,喜欢听《莲的心事》,喜欢绘画的老师还会鼓励我吗?
情绪低落到极点,逗我,我就不是那块当作家料。
等待无果,想,这未必不是一场游戏。遂狠狠心,关了曾经的信箱,删了曾经的QQ。我想起黛玉葬花的一幕。好凄婉。再烈的情感,原都是很轻易就能化成灰的。何况,说起来,我们还是陌生的两个喜欢吟诗作对的师生,又不是情侣,何必在乎呢?
我没见过他,他亦没见过我,只是在我的作品简介中有我的照片罢了!虚幻中的两个。都不当真的。我想着,QQ里不知道多少人有过不曾谋面的缘分,那是因为他们情思相通。而我们是诗友,师生,我们心底都怀有一份诗愁、一点禅意,在繁芜的人生旅途中,只想结束波浪洪涛,找寻一片清宁。我们总是被生活所迫,在无可奈何的时候,试图用柔软的情怀来掩盖坚定的现实。他要走了,随他吧!
(九)
可是,就在我万念俱灰之时,我又突发急性阑尾炎,我住进医院。
一天,护士递给我一个邮包,我打开看时,是他托朋友寄来的,一包胖大海,一块漂亮的绣有白莲花的丝巾,碧绿的荷叶,几朵洁白的荷花,旁边一横行书:“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我被他的举动震撼了。我除老公送我东西外,他的这份礼物是我今生收到的第二个男人的礼物。
还有封信,展开,写着:霜儿,请允许我在心里这样称呼,你是我见到的最美的女子,我妻子也是,你很像她,她在一次车祸中离开了我,我发誓今生不再会喜欢另一个女人了,可是,当我看到了你,看到了你的文字,我没能管住自己,默默的就喜欢上你了,但我知道,你有家和我喜欢你,二者并不矛盾,我可能今后不会再打搅你了,电话里我听到了你的嗓子不好,多喝水,噢,泡上胖大海吧,还有你喜欢写作,晚上天凉,把丝巾披上,呵呵!(十)
我的眼睛湿润了,泪水一滴一滴从眼眶溢出来,心,兜兜转转,水波荡漾。这个人,是想我的,一直想我的。可我怎么可以,唉!
呵呵,我又一次拨通了他的电话,我说,我挺好,也会坚持写作的。即使不发表,也没关系。因为诗词,它是一个储存梦想的地方,只有在这里,才觉得一枚枫叶比世间所有华贵都值得骄傲。我们的放逐是为了心灵有所依托,在仓促的流年里,有时候飘零亦是一种归宿。
谢谢你,老师,知己……
我哽咽了,缓了缓,我笑着说,如果可能下个假期,去看你,
其实,多想我们还是小孩子,一起手拉手,在你们城里逛逛,呵呵,不说了。
(十一)
最后一次,看到他的留言,他说,霜儿,原谅我今后帮不了你了,希望你坚持自己的理想。
我还在想,怎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太奇怪了,这人。
我再拨通他电话,是空号。
没过两天,午后,天边洁白的云朵,慢慢悠闲地移动着我正透着窗户想着,老师,你去了哪里?
邮差敲门送给我包裹。
是编辑部寄的。我打开时惊呆了,我的诗集,《红尘如诗》出版了。我以为搞错了,眨眨眼再定睛看,明明写着:墨梅幽香著。
我好高兴呀,但真得很纳闷,我没寄钱给老师呀!
下面有冯老师的信:
霜儿,当你读到信的时候,我已经坐上了去桂林的火车,看病去,肝癌晚期,一年限期,我好想去看你,但是我不能,我把我给学生补课的钱,替你出版了你的诗集,算是给你补上次散文没发表之罪过吧。还有一张照片,我答应过给你画一幅画的,但如今已不能如愿了,这张照片算是留个纪念。
我看时,大约一米八的个头,好英俊,帅酷了,军绿色的外套,围着花格围巾,正在挥毫泼墨。
霜儿,今天能圆你的作家梦,我好开心,别说还钱的事!但你得答应我,一直写作,好好写下去,我的灵魂也会看着你.……
我已经泣不成声了,老师,你怎么这么就走了……
我生之时,君未生;君生之时,我已老。我们匆忙的眼睛还没来不及细看,匆忙的耳朵还没来不及倾听,浮躁的心还没来不及慢慢感受,匆忙的岁月却带走了他匆匆的步履。时光啊,你太绝情,总是走得太快,与生活中的美好和真爱失之交臂。老师,墨梅只能说声对不起!
(十二)
落雪之夜,我会读一本旧书,品一杯苦茶香茗。我喜欢丰子恺的文章。张潮说:“春听鸟鸣,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世间所有美好的声音,几乎都被他写尽了。是啊,我们有多少个秋冬没有听见虫鸣与雪声了?落雪之夜,时光是缓慢的,用一个冬夜听雪,读书,想念一位故人。
我想起了,杭州的虎跑寺弘一大师李叔同,他三十九岁时在这里出家。纪念馆的陈列柜里,摆放着他和学生丰子恺共同创作的《护生画集》。因为丰子恺一生敬重李叔同,深受他的影响,文字和画里,禅意、悲悯,饱含大爱。丰子恺为了报答师恩,开始了《护生画集》的创作,他画,大师写。弘一大师六十三岁仙逝,留下他一个人继续画。在文革中,他被人批斗、游街、关牛棚,受尽屈辱和折磨的他,依然没有放下手中的画笔,他为创作六集的《护生画集》用去了四十六年的时光,一直到他生命的尽头。
冯老师,你真的皈依佛门了吗?我们的情谊也若同丰子恺与李叔同,不是吗?
师生情谊,如清风明月,山高水长。他用这样方式,坚守一份师生的约定。我也要用漫长的一生,去怀念一个人。情深义重,千古情怀。把文章写下去,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是那块璞玉?但我会努力打磨,直到放出光气!
如今的我,正以文字慢慢抵达,抵达往昔,抵达内心,抵达精神的故园,抵达世间一切雅静如莲般和美好。
我望着天边那片洁白悠闲飘荡的云彩,别了老师!我默默祈福,老师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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