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下一场雪多好！”“怎么就不下一场雪呢？”每到冬天，我都会不断地唠叨着。“下雪了，会是怎样呢？”孩子们好奇地问过很多次。每到这时，我就会滔滔不绝地描绘一场又一场雪景。直到他听腻了，走开了为止。 来南方生活了十多年了，一直没见过落雪。包括那年的雪灾，这座小城还真扛住了没下。而我所能想念的雪，只能是故乡的雪，记忆里的雪。 落雪的前几天，北风呼呼地刮着。路面，空中，像是过滤过的，洁净透亮。那几天上学，我们总是戴着帽子，围着厚厚的围巾，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我们行色匆匆，把手缩进袖管里，猫着腰，勾着背。 “就要下雪了！”大人们忙着准备下雪后用的木柴，忙着去地里摘菜，预备着下雪以后的吃喝。 傍晚的时候，天阴沉下来。雪细细柔柔地来了。起初，只见一颗颗珍珠米般的雪粒子从天空撒落下来。我们叫它“米粒子”。只听见雪粒落在树叶上的沙沙沙声，不一会儿，地上就铺上了薄薄的一层白毡子。像是迎接雪花姑娘而铺下的地毯。这时候天空的雪开始变化形态了，小片夹着大片，鹅毛般从天空纷纷扬扬，直压着飘向地面。仰起头，雪便粘住你的眉毛，亲吻你的脸。我们高兴地在雪花里转着圈，叫着“下雪了，下雪了！”用手接着不断飞舞的雪花。有一片落在了掌心，还来不及数它的花瓣，就变成了一颗小水滴了。“哧溜”，是谁不小心，摔了一跤。父母一边抱着的柴禾，一边笑着问：“摔疼了吗？小心些啊”。我们爬起来，继续在雪花飞舞里跑着，跳着。 天黑了，雪还在下。炉火已经很旺，全家人围坐在炉火旁。一般家里都有一个地窖，大一点的孩子从地窖里拿出秋天储藏的红薯来，放在炉火边烤着。父亲去灌上一壶老烧酒，温在炉火边。酒壶是黑陶罐做的，很禁得住烤。母亲去厨房弄几个小菜来，醋溜大白菜、萝卜炒腊肉、红烧土豆……菜是自家种的，酒是自家入冬以来酿的。菜上来了，酒早已经温得烫烫的。父亲把小方桌移到炉火边，全家人就着炉火围坐着，喝酒拉着家常。十二岁之前的孩子是不允许喝酒的，怕烧坏了脑子。就一边拿着烤得香喷喷的红薯，一边夹着菜吃。然而有很多次落雪天，父母不在家，奶奶也会温一壶加了白糖的酒。即使没有炒菜，喝着奶奶现做的甜酒也很惬意的。常常不自觉地喝了一小杯又一小杯，喝得浑身暖和起来，晚上也睡得特别香甜。 家家户户的炉子上都挂着一只铁壶，用来烧热水，烧茶喝。睡觉前倒一些铁壶里的热水，泡泡脚，带着暖气爬到床上就不会感到冷了。雪还在下，只是看不见半空中飞舞的雪的身影了。苍穹间天黑地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父母叫一句：“早点睡吧！明天要上学呢！”我们几个孩子分别钻进被窝了。半夜，听到树枝被压断的声音，奶奶嘟囔：“不知道是不是屋后的哪棵老树被折断了？”又继续在雪的怀里梦周公了。 天还没亮，我们被窗户上亮堂堂的白，映着惊醒了。以为睡过头了呢，连忙披衣爬到窗户边一看。雪已经停止了下，地上树上屋顶上全堆的厚厚的。隐约看到天空中一轮圆月，月光下，老树的影子，在朦胧中拉的很长很长。才知道离天明还早，复又倒过去再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想着明天的上学路那些树枝该是茸茸的银色的惹人了，想着穿着钉耙鞋小心翼翼踩着咯吱咯吱雪地里的畅快，想着课间该堆怎样一个雪人呢？激动中，奶奶早生好了火炉，烤着烙饼，叫起床了。 早上推开门，发现雪已经堵住了门槛。远山近树，全是白茫茫一片。那雪，白得耀眼又安详，绵延又精致。我常站在那万籁寂静的雪地里，心，空灵的只剩下了那洁净的白色。小路已经全埋在了雪里。提着奶奶准备的火炉，穿着钉耙鞋，全副武装上学去。踩在厚厚的松软的雪地里，看见伙伴们用树枝写字，或者抓起一把雪来，擦成雪球玩。而我下手时，总带着十分的小心和不忍，怕贬渎了雪的纯。 下雪天，迟到了也不会被老师训。在课间，老师们也不自觉加入到我们堆雪人的队伍中来。我们忘了上课，一场热烈的运动在山村小学展开。嬉笑声、喝彩声，惊动了藏在窝里过冬的鸟儿们，扑腾扑腾，从树枝间飞出来。 雪静静的温柔地拥抱着大地上的一切，我常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贪玩。忍不住逗弄一支支银色的雪枝，拉扯着细细的枝条，抖落着树枝上大朵的雪花，看它们跌落下来。也最喜欢到小溪边玩一会儿，看昔日潺潺流淌的溪水，静静地躺着，溪面上结着厚厚的一层冰。小瀑布那最漂亮，一支支冰柱，大小形状不一地垂挂着，像白玉石做的冰帘子。手痒痒着打断一支支冰凌子，晶莹透亮的，忍不着咬上一口。冰水似乎带着甜味呢。等我两只手攥满冰凌子，母亲早踩着积雪来寻我了。也不骂我，只是爱怜地拉拉我的围巾，说：“家里屋檐下就吊着冰凌子呢！多的是呢！” 前年冬天，南国终于下雪了。那晚我躺在床上，听雨声渐渐的变成了轻柔的沙沙声，我知道下雪了。推窗，却见天黑，只有冷风往屋里灌。只好放弃了观察落雪的那飞舞着的情景了。只是那沙沙声，扰得我欢喜了一整晚。天亮，推窗，忍不住惊叫起来：“天啊，真的下雪了！”薄薄的一层，总算弥补了我对雪的心心念念了吧！ 作者简介：宁眸 本名王春芝 赣州市作协会员 安徽省网络作协会员 在《散文百家》《作家天地》《创作评谭》《博爱》《散文月刊》《赣南日报》、《赣州晚报》等杂志、报刊发表作品百余篇。有数篇散文诗歌获得各类征文奖项。 联系地址：江西省于都县长征大道马子口交通局家属楼一单元07号信箱 联系邮编：34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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