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一直为取标题所困,开始取作《今夜月光》,又觉得这个题目,不足以表达我对今夜这满空恬美月光的眷恋。后来我在网搜索一番,很衷情于阿明所作的歌《月光倾城》。阿明在歌中描述:“日落黄昏,开一扇门,迎风的来访像个故人。趁清凉阵阵,扫心上浮尘,泡一壶淡定借浪漫名分。月色销魂,如此气氛,忽然间想起你的眼神……”在阿明的歌中,我不仅看到了月光倾城的容颜,更听到了月光倾城的声音。这不正像今夜这一泻千里销魂的月色吗?于是我借了阿明的歌名,将文章取名为《月光倾城》。 今年的夏天比往年来得要早些,日长夜短已变得非常明显,每天太阳还没有退下西山,月亮就己爬上了东山坳口。晚饭后,一家人到滨江大道去散了散步,转了一圈回到家已近8时,天色才算完全完暗了下来。回到家,人家就各忙各的,女儿铺开桌子正忙着准备明天的功课。妻子也没空着,守着电视里的《道德与法》节目,一会儿喜,一会儿忧,不时还会点评几句。闲着也是闲着,我打开电脑,想写点稿子,自己已有两三天没写东西了。今天刚想到再写一篇有关小城月色题材的文章,可是刚开了个头,就感没了思路,不知再从何着手。索性关了电脑,走进书房,扶着窗台,看看月光,想从茫茫的月色中,找到一些灵感。今夜碧空如洗,偶尔漂浮着些许云朵,好似鸟儿飞过留下的几片白羽。月儿满如盘,洁如镜,就连上面那棵传说中“千年长一叶,万年长一枝”的梭椤树都能清晰可见。我翻了翻书桌上的台历,上面写着:“2014年6月13日,农历五月十六日。”俗话说十五月亮十六圆,怪不得今夜月儿如此丰盈。院子里的地面以及墙边的几株桂花树,都落满了月光,远远望去感觉湿润润的,好似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霜。我把手伸出窗外,抓住几缕摇摇曳曳、飘逸落下的月光,紧张紧地攒在手心,那绵绵滑滑,且略带浅香的感觉,仿佛握在手中的是少女那如雪的发丝,如稍不注意就想从手中溜走。于是想起李白那首流传千年、家喻户晓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我查阅过相关资料,有文字记载,李白的《静夜思》也是他在月光满地的长夜里写下的。唐玄宗开元十四年(公元726年),年仅26岁的李白,客居于扬州,在旅馆内面对铺天盖地而来销魂的月色,深感长夜漫漫。才华横溢的李白,也想借着那满地的月光,找寻着他内心深处的归程,于是饱蘸乡愁,挥笔而著,一章字字如珠的五律绝句,便风流了古今。 我所在这座城市很小,虽然近些年来小城前进的步伐一再加大,但超现代商城的身影是乎还是渐行渐远,相对全国成千上万流光溢彩的都市来讲,这座城市理应划入边城一类,故而没有硬件上太多的华美与娇艳。其实若干年前,当水路还是最为便利交通渠道的时候,这里凭借柳江天险,左右着入黔川、出桂粤的大局,自古是兵家屯兵之地,也是商贩周转歇脚的必经之所,现在还完整地保留着当年古墙、会馆的模样。看到我对小城这样的描述,一定有人会联想起沈从文先生笔下湘西的那座边城。沈从文先生的《边城》我读了很多遍,每读一遍心灵都受到一次强烈的震憾,仿佛我的灵魂在他的《边城》里,随着他的思绪亦步亦趋。有时候我也在想,在走着走着感到累了的时候,是不是《边城》就是我心灵回归的地方?也许是我在沈从文先生的文字里走得太深,或者说是我一直独衷着小城的这种生活格局,我一真认为其实两座小城该有的都有,该经历的也都经历了,它们只有时空上的差异,只不过当年沈从文先生还没有遇见这座小城罢了,真的弄不清到底是谁翻版了谁。边城就边城罢。但边城也有边城的好处,因没有受到破坏与污染,山依然是青的,水依然是秀的,天依然是蓝的。我们所拥有的这些,看似普通,相对有些人来说,又是何等的珍贵。比如这一夜满城生动的月光,在外人看来,着实是一份梦想,且遥不可及。 小城的月色真的很美,我曾经感动过好多次。记得几年前,我写过一篇关于小城月色方面的散文,名为《散步偶得》,文章发表在航空读物《城市档案》上,后来又入选了《黔东南文学60年(散文卷)》。有朋友读过之后告诉我:“你写的《散步偶得》里,蕴藏着朱自清《荷塘月色》的遗风。”朱自清先生是中国文坛德高望重的泰斗,而且他的那篇《荷塘月光》更是散文中的极品,无论是意境结构的大气,还是文笔的细腻与华丽,都当之无愧是巅峰之作,在同一题材的美文中,我目前没有读到比它更精美的作品了,就是当下的文学大师们,都不敢微词于他,小小吾辈怎敢与他拈亲带故。也许是朋友用这种方式来鼓励我罢了。 大院内,一对年近七旬的夫妇老人正坐在月光中,也许是在纳凉。这些天来,即使是晚上室内的温度也居高不下,很多老人是不习惯享受空调的,他们总觉得从空调里出来的风没有生命。于是在打开窗户让屋里的气温自然退下来之前,到屋外吹吹风是最好选择了。室外确实有些风,桂花树叶也喜得手舞足蹈。两位老人相依而坐,老头一会儿为老伴理理被风吹乱的银丝,一会儿为老伴捏捏肩,老伴也用蒲扇向老头轻摇几下,以示回应。那两位老人我们非常熟悉,就住在院子西头,子女们很有出息,均创业四海。一间大房子除周末子女们拖家带口回来住上两天外,平日里就住着两位老人。老人逢人总是笑眯眯的,整个小区的人们只要有空都喜欢和他两说说话。月光越来越浓,老人沐浴在月色中,周身洁白,远远望去,像是小区盛开了两朵雪莲。 妻子看的电视节目完了,一边跑过来一边问:“老公,你这样入神在看什么呢?” “我在看月亮。”我说。 “月亮好看吗?” “非常美。” 妻子也扶在窗台上,看了会儿,忽然用手指了指。“老公,若干后女儿长大飞走了,就我们俩的时候,我们也搬上凳子到院里去洗洗月光浴,你也帮我捏捏肩,我帮你扇扇凉,好不好?”都说女人是浪漫主义者,妻子都开始描绘三十年后的幸福晚年图景了。男人是行驶的船,家是停泊的岸,即使我们行得再远,只有那温馨的岸才是我们的归程。我将妻子拥入怀中,用力地点点头。 “爸爸,月光是空的能洗浴吗?”在旁边写作业的女儿好奇地问道。 “不能呀。” “那妈妈怎么说你们以后要洗月光浴呢?” “月光浴洗的不是身体,而是心灵。”女儿还小,其实我这样说她是听不懂的,但我又没能想出更为形象的语言来进行解释。看着女儿一脸茫然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好难好难。 “宝贝,洗月光浴不是我们平常洗澡那样洗,而是置身于月光之中,被美好的月光所感染,便将所有的烦恼抛掉,心里就舒坦坦的。”妻子的解释让女儿豁然开朗。毕竟妻子是小学教师,天天接触孩子,最懂得与孩子交流和沟通,解答问题非常准确切入。 今夜月光倾城,如此气氛。我忽然觉得这飘逸的月光就像是一条河,左岸是无法忘却的回忆,右岸是值得把握的青春年华,中间飞快流淌的,是若即若离的乡愁。而30年后又会怎样呢?我不想去想太多,觉得个话题有些沉重,还是当下“忽然间想起你的眼神”要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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