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陕西方言版) 趁着发药的机会,在吃过晚饭的这个当当,二队的四邻们才能聚到一块。二愣子也就利用这个机会开个二队(村民小组)的议事会。所谓的发药其实是撒到地里的一种生物制剂,灰褐色据说有腐化秸秆、杀虫和固氮的作用。反正不掏钱,当然都积极的领取。也是个集众人的好办法。说实在的,这东西有没有用,老天知道。领回家种地时拌在化肥里,撒到地里就行,多花一二斤的力气而已。其实这东西也没白拿,政府领导替咱老百姓办实事,把国家给咱农民的补贴替咱花了。如今十元的补贴也办不成个啥事。比如发到二癞子手里还不是给买酒喝了,到头来毛豆他妈还不得在堡子里嚎上半夜啊!所以发药不发补贴也是政府替百姓操心劳神的。 如今 ,四十往下的青壮年在农村很少见到,大多数都去了广州深圳,到祖国的东南下海去了。那儿是中国的金窖,每年的春运那是金运才对着哩。把东南沿海的人民币随人流运送到中国的西南、西北。新年里的中国农村就像有毒瘾的人吸食了毒品一样,着实兴奋了那么几天,过后又蔫嗒嗒的,没了活力。老人成了空巢老人,儿童成了留守儿童。这些年创造的这些新名词倒是既新鲜又拗口。留守在农村的人们也没闲着。平时一大清早就吃过饭便去揽活。盖房子的、苗圃栽树拔草的,一年四季都要雇人,所以一年四季都有活干。农村这些年倒成了劳务紧缺的地方。那些留守的人们在早晨倒成了乡村道路上的一道风景线。电动车、摩托车汇聚的潮流在中国农村新铺的水泥路上涌动。和工人上下班一样也是早八点至十二点,下午两点至六点。每天有上百元的收入,就连村里的老太太每天也能挣个五六十元。有了这些钱,逢集赶集,庙会唱戏看戏买个小吃嘴,就连给爷(神我们这里称爷)上个布施也宽展。所以,白天在村里是很难找到人的。就连转乡卖菜的都把时间调整到下午六点到九点。“时间耽搁不起”这几年倒成了农民的口头禅。是的谁又愿意放弃每天的收入,再说了市场经济的今天啥不要钱啊? 四邻们陆续来道队长二愣子家门前的场院上。有人领了药就想走,二愣子说:“甭急,咱一会儿还有事哩。” 院子里站着抽烟的、蹲着闲谝的,有人干活累了干脆躺在二愣子家的麦草垛上。一根盆子粗的木头,倒被一群婆娘们占了先机,指手画脚,嘻嘻哈哈的闹活着,手里拿着做精的活计,嘴里说着张东长里短的是非,要不就是说媳妇不好、婆婆不贤,一阵哈哈。 人到的差不多了, 二愣子发话了:“今黑把大家叫来,除了发药就是承包地的事情。今年承包地到期了,今年咋办?把大家叫来商量一下,形成个意见。” 一石激起千层浪。鳖吵涝池似的开始了。张三家的老婆人称“花蝴蝶”,是个爱飘的货,脸抹的像个退了毛死猪 穿着大红的衫子过这一身肥肉,这两年仗着张三的苗圃挣了几十万腰硬了,加上爱飘的本性便开了头一炮:“这些承包地我家全要了,谁都甭想。” 麻六去年就承包着,如今在农村地都成了抢手货,麻六自然不愿撒手便搭了腔:“哎呀,谁家的癞蛤蟆打哈欠把天都打阴了。”麻六不阴不阳地说。 “我就说这马槽里咋伸进个驴嘴来,原来啊是谁家的驴没拴好。”花蝴蝶瞅了麻六一眼 。 “这人群里咋进了一只骚母狗膻气难闻啊!”麻六顶了回去 。 “甭吵了 ,开会呢这是干啥吗。”二愣子觉得这些人没给他面子有些生气,燥烘烘的说。 花蝴蝶撅着嘴把头拧到了一边,麻六也蹲下去抽他的烟去了,都不言传了 。 二愣子只所以叫二愣子就是因为有一股子二劲。生顶冷蹭一样不缺。有一回在街口吃饭,他先人说了他两句,这二球货一脚就把他先人的饭碗踢翻了。因为排行老二,所以从那以后人们也忘记了他的名字——孙晓伟,提起二愣子倒是人人皆知。 孙家是堡子里的老户,占了村里三分之一的人口,到了二愣子他先人这一代,更是人丁兴旺,有兄弟七人。发展到今天占了堡子的多一半。这几年孙家在村子里也是声名鹊起方圆十里人尽皆知。许多孙家的子弟都在外工作,吃着皇粮,拿着工资。二愣子他大伯的儿子如今在省府做事是个主事的主。好在人家官高不压乡里,逢年过节回乡总是见人喜笑颜开,给老年人递烟点火敬爱有加,落了个好名声。这几年给村里的小学装玻璃,捐图书,盖教学楼倒是没少出钱出力。老队长为修堡子的水泥路找到省城,人家把老队长安排住在高级宾馆,一句话就是三十万。现在走在平坦的水泥路上谁不记人家的好处。听说给县里也办了不少好事。这不二愣子家的老三原来在中学教书,如今倒做了邻乡的乡长了,说是他那个本家的功劳呢。所以老队长为堡子铺完水泥路就请辞了。没油水的小队的队长既没钱,又没权,还是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选了几次都没人愿意干,就落在了二愣子这货身上。二愣子这货上任那天买了花炮,摆了几桌酒席显摆起来,村里的村长书记都来了,算是给二愣子撑腰。二愣子把当乡长的老三也请了回来,给他脸上贴金呢。老三倒是回来了,背地里把二愣子骂了个狗血喷头。酒席制好了,客人都请来了,老三也只能陪着应酬,何况都是乡里乡亲的。便推说是他们死了二十多年的母亲今天生日,所以招待大家。 二愣子当队长 ,新官上任三把火趁着创卫的运动,二愣子手提着卖菜贩子用的小话筒含着让四邻把占街的柴草垛子挪走,别影响堡子村容村貌。喊了两天,没动静,二愣子拿着打火机从东往西一溜烟的点起火来。一时间烟火四起乡上打电话还以为发生火灾了。日弄得村长白日鬼骑着那个烂摩托风疾火燎的跑来。一看是二愣子放火,好多妇女在骂街。偷偷笑了一下溜了。虽然挨了几天骂,但二愣子还是把占道给整下去了。好多人到为二愣子竖起了大拇指。,说烧得好。紧接着在白日鬼的煽风点火下,二愣子找了两个一样的二球货挥着砍刀把街两边歪脖子影响视野的树全砍了让各家栽花和绿化树,为砍树这个二球货把他七爸都掀翻在地,气都老汉指着二愣子的鼻子只骂:“二球,二球。”接着白日鬼指点二愣子找他家老三去城建局要回来几十杆路灯,安装在堡子里。一到晚上,就他们这里亮堂堂的。这渭河边的小堡子一下子就名满两岸。都说这堡子出了能人。三年下来,二愣子为堡子挣回了“生态村”、“文明村”的奖牌。县上还奖给堡子十万元。这个二球货还被乡长领着和县长握了手,照了相,上了电视。四邻咋也没想到这二球货今天还成了人物。就连一向看不起的他六爸也说:“这货这程咬金的三斧头还真砍出了名堂。” “二楞哥,就歪(那)地,你说咋弄就咋弄。”岁虎包活着,干了一天真累了躺在麦草垛上懒洋洋地说。 “抓阄。谁抓着谁的。”秦虎说。 “秦虎,你媳妇得是抓阄抓到的。”翠花嫂子笑着说。 “是呀,是呀。秦虎抓阄在被窝里还抓了两个牛牛娃哩。”坐在木头上的婆娘们起哄了。 “那你们几个今晚一起跟我到被窝抓阄,我保证你们都抓个牛牛娃。”秦虎笑着说。 “秦虎,操心把你甭美死了。”没媳妇的三秋说。 秦虎小,那群婆娘都是嫂子。秦虎捅马蜂窝了。秦虎虽说是虎毕竟斗不过这几只母大虫。她们一齐扑过来拉住秦虎压倒在地上三下五除二就把秦虎脱得生了个裤衩。翠花嫂子在秦虎的屁股上扇了起来。闹得秦虎高喊饶命,她们才罢手坐回到木头上。 “我说你们几个骚娘们干啥吗,这不正开会呢。”二愣子说。 “呀呀呀,孙队长,你把我几个开除了些。”翠花嫂子伴着薄嘴唇像炒豆子似地说。 “你......”二愣子想骂,但觉得好男不跟女斗,再说自己也是和县长握过手照过相的人,划不来。 “你啥呢,二楞,这会我还不开了,我回去尿呀,咋。不行吗?”翠花嫂子舞柳着起来了。 “嫂子,要我给你做伴不,这一向可有狼呢。”秦虎喊道。 “来吧,嫂子正独呢。” 翠花嫂子扭着沟子走了。 “你歪钩子还会摆啊,勾引谁呢?翠花。”那几个婆娘跟着喊。翠花嫂子走远了,没有回应。 闹喝了半晚上,屁事都没说成。二愣子想:明天还是请教村长白日鬼去吧。于是泄气地说“散会。” 大家四散着走进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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