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后,曹华又添了三个孩子,一共四男三女。一大家人居住在一个小院里实在拥挤,想养个猪、喂个鸡都没有地方,后来将南边庄子向前延长了些,在门前又简单盖了个厦子房。上房有东、西两个小房子,中间是门和开间,西边是过去的两间老厢房,后边勉强腾出一个小后院,东边盖了个小灶房,灶房后是一个小粮仓,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门前西边长着一个碗口粗的椿树,东边有一个老槐树,树枝弯曲,枝叶繁茂。
张新每月工资十八块钱,一般星期六他都骑着单位的旧绿自行车回家,照看一下家里的事情。他在单位省吃俭用,把钱大都交给家里买了口粮。家里干活的人手不多,没有几个劳力,只有曹华、肖文及后来的肖光三个人劳动。年底结算时往往都是透支户,要欠生产队的钱,队上让他们和其它长款户倒兑账,倒账后要约定啥时候给人家还,往往经过倒账后,他们才能勉强分上些粮食。每到队上分粮时,透支户都夹着口袋主动趔(lie)得远远的,等着人家长款户高高兴兴分完粮食后,队长或负责分粮的能行人,才用木锨对着一堆混着渣土、草籽的劣质麦子一指,轻蔑地说:“伽!把阿(wo)些磕立马刺(ke li ma ca)拿去!”分柴、油、菜、西瓜等都是一样,若按劳动日分,肖文家则分不了多少,若按人头分,还能分得一大堆。特别是分梨瓜时,用架子车把梨瓜从地里拉到村子街道里分。由于没有化肥,梨瓜都是天然无公害的,有一种叫“王凯瓜”的,一头大一头小,一头有个白环,状似圈,蒂在中间,表面有纵型绿白相间的花纹。用拳头一砸,“嘭!”的一声脆响,黄黄的瓤儿挂着芯丝就露了出来,咬上一口,真是清脆而香甜可口,令人回味无穷,真是“此物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这种瓜以后是很难再见到了。一家人数多时,可以分到一担笼瓜,娃们高高兴兴地把梨瓜拿回家后,就你争我抢地吃完了。一回吃梨瓜时,一个梨瓜不小心掉到地上摔破了,黄橙橙的瓤儿露了出来,三岁的肖辉看到后吃惊地喊着:“呀!快来看,把梨瓜的肠子都拌出来了!”
张新每次回家看着一家人日子过得尪羸(wanglei),他心里十分难受,同时也有许多愧疚,他觉得对不起孩子,更对不起妻子曹华,但他却没有多少办法,只能尽自己所能,干好工作。他平时舍不得吃,经常把米糠放在旱烟袋锅里舔着吃,叫做“舔糠”。他们时常为生计煎熬,有时,灶房里几天都没动烟火,夫妻俩人面向墙壁一隅,默默无语。他们也经常为许多事情发生争执,有时夜半,孩子们都早已睡下了,还听见他们为有的事发着熬煎而长吁短叹。偶尔听见几句就是“唉!娃还小,你看他们睡得多乖,他们还不知道这些事呢。”
曹华和张新住在东边一间他们给起名叫“一”号的房子里,张新在咸阳公安处工作,由于经常侦破案件抓捕坏人,所以回家时都带着枪,晚上睡觉时油光锃亮的手枪就压在枕头底下,孩子平时就对父亲充满了敬畏,一见到枪,更增添了对父亲的神秘感。有一次,他回家返回单位时,骑车走到半路上,才发现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了,这在单位可怎么生活呢?他又返回家里,想拿些钱,但曹华说实在是没有钱了。他坐在面向东边的木椅子里,良久良久都没有说话。这一刚强的汉子不觉流出了眼泪。由于孩子多,负担重,家里的一切,张新一时也无暇顾及,曹华也只能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所以,大部分时候还要孩子们自己照顾自己,往往是大的看护小的,小的尽量管好自己。而作为家里的老大,肖文肩上的担子就更加沉重了。孩子们对父母都心存敬畏,吃饭先要端给大人,大人吃后小孩才能吃。大人不动筷子小孩不能吃。对父母的孝顺、尊敬,从小就养成了习惯、形成了理念。平时,父母的名字是绝对不能随便叫的,是‘忌讳’。在同学中间若有人故意叫谁父亲的大名,就是对对方最大的污辱,比骂人还厉害呢。平时,蕞娃(sui wa)也一般不敢和大人说话,更不用说什么撒娇了。甚至,四女儿肖群都几岁了,一见父亲回到家,她都会不由自主地躲到门背后,等父亲走后,她才悄悄问她哥说:“那个人是谁?怎么隔几天就到咱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