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尊让散文】家居史家寨

显示全部楼层 · 2016-3-9 10:22:29

在西安常常有人问我是哪里人，当我说出是蓝田县史家寨时，百分之九十的人会摇头说不知道。甚至还有好多同为蓝田的人都不知道史家寨镇在什么地方。当然也有骄傲的时侯，我曾经把好多外地的朋友引回家去玩，他们无一例外的赞道：你们这地方挺好的呀！
   史家寨镇属于蓝田管辖，位于蓝田最西部，和长安分享着一条库峪河。背靠八里塬，依塬一字排开共建成十七个自然村。南从秦岭脚下开始，北到敬家村。距蓝田县城和西安南郊距离基本相等，都在三十公里左右。这就是我能给外乡人介绍的主要内容了。在我的有限认知里，能扛起史家寨镇这面人文大旗的旗手还真说不上来一两个响彻全国的大家。王维是網川的名牌，牛兆濂，陈忠实是白鹿原的名牌，蔡文姬是三里镇的名牌，蓝田四吕，刘宗敏，韩干等等没有一个跟史家寨镇有关系的。但这并不影响史家寨人对人文思想的热爱。记得有一年肖家坡村一位同学告诉我，他们村要举办一次书画展，我想一个村能有多少爱好者，怎么举办？可是到了那一天我真的吃惊了，单单一个村子的书画做品，整整挂了一院子，还有少一半的作品因为地方限制无法展出。这些作品中不乏精品之作，优秀之作。这些年以广泛的群众基础和众多的爱好者为先锋，史家寨镇终于赢得了一个“文化之乡”的美誉。已经有众多的翘楚者走出了蓝田，走进了陕西省书画界。就在去年，肖家坡的社火成功“申遗”，这给史家寨镇的文化又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我相信这面大旗的出现只是一个时机的关系。
   当东邻的汤浴镇旅游业搞得红红火火的时侯，史家寨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车车的游客在眼前驰过。当西邻的长安也打出旅游旗号的时候，当一家家农家乐沿着库峪河排列而上时，史家寨人依然只能眼睁睁看着。因为史家寨虽然挨着山，可一进库峪口，山就是长安的山，水也变成了长安的水。所谓的靠山吃山也变成了一句空话。没有资源，没有矿产，没有旅游，唯一拥有的就是背后宽阔的八里塬，眼前平坦的黄埔川和半个库峪河。这就是真实的史家寨，我祖祖辈辈居住的家乡。千百年来一代代人反反复复的在上塬下河中辛勤地劳作着，生生不息。居然将一片片普普通通的土地经营的肥沃富饶，将一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养育的淳朴，乐观，聪慧，勤劳。
   在八十年代，当改革的浪潮席卷全中国时，当白鹿原人一把斧子一把锯，将“沙发”的吆喝声传遍神洲大地的时候。当东西几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侯。史家寨人就已不甘心于自给自足的原始劳作了，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将豆芽菜卖到了西安，这消息像一阵春风在八里塬刮起，吹遍史家寨镇每一个村落。哗啦啦很短时间内，在史家寨形成了一只队伍浩大的豆芽菜大军，浩浩荡荡向西安进发了。不管白天黑夜，在通往西安的公路上，都有史家寨的卖菜人在行走。在父辈和哥哥们的回忆里，那时候的西安只要是农副市场就有卖豆芽菜的,只要是卖豆芽菜的就是史家寨老乡。从史家寨到西安要三四十公里，如果将菜带到北郊西郊那就更远了，途中要上三个大坡，史家寨人靠着架子车，自行车带着沉重的筐，揣着烙好的锅盔，来回奔波。一架子车的菜最多也就赚二十多块，来回要走七八十公里，几乎就是一天两晚，一般要两个人才能坚持下来。卖菜的时候一个人卖，另一个人铺张报纸路边就可以躺着休息了。豆芽菜要长好了就必须卖，否则长荒就没人要了。那时候对于刚刚白手创业的史家寨人来说是“赚起赔不起”，所以不管刮风下雨，春夏秋冬，从不耽误。我一位堂哥就是众多卖菜中的佼佼者，以“心沉”带的菜多，跑的远，出勤率高而闻名。用他的话说就是“只要自行车不压放炮，他就能把菜带到西安。”堂嫂在家就是拣黄豆(把坏的拣出去)，泡黄豆，浇水，洗瓮，测温度，淘菜，其中最辛苦的就算浇菜了，每天要从井里提十几桶水，一遍遍地浇。后来有了水泵才轻松了。淘菜也同样的累，几十成百斤菜，一筛子一筛子，一把一把泡在水里慢慢捡。一坐就是一下午，常常累的腰都直不起。潮湿密闭气味刺鼻的菜房就是他们所有梦想和希望。几年下来，史家寨人卖豆芽菜发财了的消息就传遍了东西几个川道，传遍了城南。这是勤劳的史家寨人第一次集体向贫穷说再见，第一次向富裕迈步，第一次向西安进军的序曲。到了九十年代，随着外地人向西安的大量涌入，大量的参与，这种超负荷的劳作才慢慢的退出了史家寨人的致富之路，它完成了它的使命。为史家寨人赢得了第一桶金。而另一种行业已然开始在史家寨遍地生根，开花，结果，那就是加工业。
   加工业最早的发起应该是汤浴镇石门村，仅仅几年时间，石门村脱颖而出，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村。这股风很快就吹到了史家寨镇，在史家寨蓬蓬勃勃的开展了起来，柿园子村，侯家村，田家村，小寺村，史家寨村成了加工业最兴盛最集中的几个村子，从最开始单一的加工被罩，床单到最后的所有床上用品，各种劳保用品，以及绣花工艺品。毫不夸张的说只要缝纫机上能操作的加工品，在史家寨人的剪刀下，缝纫机上都能给你完美的加工出来。这种产业很快拉动了史家寨的整体经济，家家都参与其中。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甚至其它川道流传着一句话“把女子嫁到史家寨就等于嫁给了缝纫机”。最鼎盛的时候，几千块钱一包的布匹根本供不应求，布贩子在全国各地跑着找布，一大车一大车的布还没拉到村里，就被加工户堵在路上了，那时真的是在“抢布”。有的人没力量拿不动就直接爬上车座在布上占住。以至于对面长安人常常感慨，史家寨人真有钱。后来柿园子村由私人投资接连办起了好几家初具规模的织布厂床单厂。而这同时另一种行业也由史家寨人带头在西安开始兴起，那就是劳保店。自强路，骡马市，马场子，康复路，二马路，到处都是史家寨人开的劳保店。那时侯自强路是西安市最大的劳保批发地，而史家寨人在哪里有绝对的统治地位，可以说十家店有八家都是史家寨人经营着。这种劳保店像雨后春笋一样迅速遍及了陕西全境。宁夏，甘肃，内蒙，等等好多省份也都有了史家寨人的劳保店面和足迹。如果说开始的卖豆芽菜男人们付出了巨大的体力，那么现在加工业的发展则是女人们付出巨大劳动的结果。是史家寨女人灵巧的双手和勤劳的品格撑起了加工业的一片天。男人们在外面打工，女人们在家里包揽了一切家务，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趴在了缝纫机上忙碌着，没有节假日，没有娱乐。当别的川道女人在打麻将，串门聊天的时候，史家寨的女人没享过那种休闲。那些年我老婆就是其中一员，早上早早起来，晚上常常加班到深夜，就是偶尔看电视也是边看边干活。在我的印象里她曾经干过的品种就有，各种床上用品，工作服，绣花，大卦，口罩，手套等等五花八门的好多好多。常年的劳作也是好多女人患上了职业病，那就是颈椎，腰椎的劳损。这种行业一直在史家寨坚持到现在，由最初脚踏机子到现在的全自动缝纫机，由最初的一家家分散加工到现在的家庭小工厂式的加工厂，到这几年的劳保合作社的成立。二十多年来从未停止过进取和创新。劳保用品加工成了史家寨镇的支柱产业，代名词。唯一遗憾的是始终未能打出一张响当当的品牌。这对产业的发展形成了一个制约，降级了抗风险能力和竞争力。如今的史家寨经济已经是多元化的发展了，从事各各领域工作的人都有，史家寨镇的变化是翻天覆地的，一到逢年过节，一辆辆摆满大街小巷的私家车就是最好最直观的见证。
   八里塬以它肥沃的土壤向史家寨人演绎着一个又一个五谷丰登的喜悦，库峪河水经年不息的潺潺流淌，为史家寨人带来欢笑，带来希望。勤劳，淳朴，深深的扎根于史家寨人的家园内，灵魂里。尽管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无名之地，尽管提起史家寨你不知道，他不知道。尽管老天吝啬地不曾给史家寨留下可以依托依赖的任何自然资源。但在我的心里它永远是最美的地方，最宜居之地。是充满希望，充满活力，充满未来的地方。因为它是生我养我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