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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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645 | 回复1 | 2016-3-18 14:13:2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从麻将桌上下来,其余三个人拨过桌上的牌张,干蹦蹦的撞击着烟味和汗味浓郁的麻将馆,脸上或是带着对输赢的意犹未尽,或是凸起颧骨露出没有耐心的疲态,就着亮清的夜色,给蒸发过汗水的光亮上身套好短袖,开始“吧嗒”着拖鞋往回走。涂运强没有急于离开,他的手揉着熬夜的双眼,盯着桌上的麻将,骂了一句:“背!今个真他妈的背!”他的后背上已经被汗水浸湿,屁股上也是湿遢遢的,挠着油腻的头发,叹息着抹了一把同样油腻的脸,不情愿的离开了麻将馆。

天色是蓝黑的,空气仍旧留着白昼的浮热,只是风还好,往身上一蹿,凉快多了。涂运强走的很慢,尤其和风的相对速度比较,就显的更慢。那是一种急性子里别扭的步伐,晃着肩膀,脚尖啄着地,好像是在观望,又像是在磨蹭。涂运强平日唯一的爱好就是小赌两把,什么都喜欢玩一下,但总不赢,输的也不多。白天去街上卖桃子挣的二百元,现在只剩了几张十块的。他知道纺琴的脾气,回来晚顶多问一句,若是输了钱,还是输了正经营生的经济收入,那就要叨叨好几天,就像睡不着觉,还有一个人在你耳边磨牙打呼噜,对他来说这是一个极大的困扰。
夜近凌晨的街罩着一层暗纱,只是有着夜的意思,却削除了夜的子虚乌有之味。人们铺着凉席,身上掩着一张床单,或是铺一张毛巾被,凉风驱除着蚊虫的骚扰,在寂静的晚上享受睡眠。涂运强也有些困了,他硬着头皮往家的方向挪着步子,脑子却还在吃谋着钱的事情。不远处是邓一民的家,门口撑着钢丝床,侧身睡着一个人,只是这种兴奋的美中不足是背对着涂运强。涂运强的步伐加快了,他知道邓一民是个仗义的好朋友,常年开货车在外地拉活,身上总有些老婆搜刮不到的喝酒钱,若是先从他这借一点,那就足以应付纺琴这个勤恳本分的老婆的嘴了。
快到邓一民跟前,邓一民却温丝未动。也许是因为拉活的缘故太累,并未觉察到涂运强的临近。涂运强没有急着叫醒邓一民,顺手从邓一民家门口的扫帚上拿了一根细竹子,试图在不被邓一民发现的情况下,把滚落在地的短裤挑过来,和邓一民耍笑一番。因为裤脚撩了邓一民的脸,涂运强的玩笑戛然而止。邓一民猛的坐起身,如同撞到意外事件一样惊愕的瞪着涂运强,见涂运强哈哈笑起来,邓一民才松了一口气。开罢玩笑,涂运强开门见山说了钱的事情,但是邓一民的脸上似有为难,怪怪的打量着涂运强。
涂运强有些看不懂邓一民神色里的迟疑,虽然很暗,但是很强烈,欲言难吐的样子。邓一民平日里跟自己的关系就像一个人,也经常来家里吃饭喝酒,今个是咋了?!涂运强解嘲的笑着“没有就算了,咱两个不因这生分!”邓一民立时说道:“说的啥话,你把这裤子拿走我都不知道,更别说二百元了,给!”涂运强回到:“不敢因我,让你和老婆在屋闹!”邓一民连连挥挥手,示意涂运强没事,而且还说不用还了。涂运强握着细竹子往邓一民的屁股上虚抽了一下,心意畅快的往回走。
瞅着街上酣睡的人们,涂运强挥着细竹子在空中划拉,有一丝狡黠的笑意从他的嘴角上溢了出来。要不是刚才的事情,他还想不到这个方法,要是趁着这个时候沿着各条街巷专门挑短裤,取走里面的钱,那不是既可以尽快还邓一民的钱,又可以堵纺琴的嘴。涂运强丝毫没有意识到犯罪这一说,在他的这种出乎自己意料的想法里,这就跟和别人开了个玩笑一样,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绝不是道德败坏,也不算是小偷小摸,充其量就是和乡党们耍一下。
涂运强大着胆子,开始寻找自己力所能及的目标。人们都睡的很随意,衣服也是放在门口的斜坡上,或是直接仍在身旁,大多没有什么障碍可言。他握着细竹子尽量放慢脚步,认准那些与人们身体相离较远的衣物,开始行动,一边掏钱,一边把算是打劫的裤子扔到别家的门口。做这件事情时,他就给自己定了一个原则,只偷男人的短裤,年龄大的老头不拿,女人的衣服绝对不动,在他看来偷了女人的衣物,比偷钱更坏。偷钱就算被发现了,容易用开玩笑的方式糊弄过去,若是拿了女人的衣物,那就是糟蹋先人的流氓了。
涂运强数着手上票子,总共还不到一百元,他抿紧嘴唇坏笑着,生怕搅醒别人的美梦,把自己的美梦变成搭讪式的不要脸。涂运强听犬吠猫叫,觉得自己今天做的事情太滑稽了,看到那些被交换的衣物,那些熟睡的人们,他居然用这种办法把第三只手伸向了一个不太亮堂的东西上,跟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似的,潦倒成二流子那样的人物。这样想着,便被这样的道德观念所谴责着,狠狠的往空里甩了一下细扫帚,空落落的往前走。

涂运强汗涔涔的手上象脱水过,手掌上全是磨破的干皮,他搓着脖颈上肉泥,往身体外扑。身后有一辆速度不是很快的摩托车,光速先一步超过他,车声随后灌进他的耳膜,戳过他的眼前。他踏着随意的步子往边上靠了靠,在摩托车过去的一瞬间,涂运强下意识瞅了一眼骑车人,他疼痛的喊叫着:“啊!----”车轱辘砸过,一只石子打到了涂运强的左手背上,血管都涨了,借着超前的光辉,手背上的颜色也变了。涂运强气愤的骂着:“你急着报丧去!”车上的人头也没回,只管向村巷深处驶去。但是涂运强却知道摩托车是吴世仁的,这下终于让他逮到机会了。
走到前任书记吴世仁门口时,涂运强有一股子悲愤的心绪撩起。吴世仁不叫吴世仁,她叫吴永昌。因为在村里当书记时很霸道,故而被村民起的绰号。涂运强结婚时,因为划宅地基的事情,吴世仁没少给涂运强下绊子,光是找人签字盖章,就让当时还是毛头小伙的涂运强跑交待了,最后硬是把自己放在一片坑上,一车土,一车土给往壕里填,填地基的时间比别家孩子盖房的时间还要长。这件事情就像炉灰里暗藏的火星,而吴世仁这个老家伙就是氧气,一旦想起自己和父亲天天用木制驾车拉土的囧样,恨不得揪起吴世仁的领口,攥紧他的脖子,吊起来用鞭子抽。
涂运强本想找手背受伤的理由,找吴世仁理论,可是人家万一不认账咋办,不妥。若是吵将起来,人家大不了说自己是不小心,倒让街坊觉得自己爱惹事,把名声弄坏了,不行。硬是耍无赖要医药费,让乡亲觉的咱是讹人,也不好。但他不能就此罢休,把书记的摩托车气给放了,可他觉得不解气,把油放了吧,不解恨,不如把狗日的车钥匙给拔了,谁让他大意呢?!
挥着钥匙串,涂运强也不觉的手背疼了,他感觉自己还未尽兴。明着来,他自知不是吴世仁的对手,可是暗着来,不被人发现却是他的优点。他绕到房屋的一侧,捡起一块砖头,咬着两颊的肌肉,朝吴世仁院强上扔去,可惜却没有扔进去。涂运强本想再试,可听见一声笑,还有一句:“不要脸!没出息!甘河撇石子扔不进去!”涂运强有些晕乎,咋跟说绕口令一样,声音还这么熟的。他心里怯怯的问了句:“谁啊?!”身后的柴堆子“刺啦”一声闪出一个人,穿一件脏兮兮的绿军装,头发像从鸡窝刨过一样,眦着门牙“嘿嘿”傻笑着,钻了出来。涂运强心里一紧,半夜还能遇上蹲点看守吴世仁的警察?!
见来人举止癫狂异常,涂运强骂了句:“半夜还疯,神经病精神好的不行!”原来是村上的智全,一个十足的神志不清醒的人,从三十岁就开始过上了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他开心的笑容,差点没把涂运强吓死,以为遇上哪路鬼神了。智全张着蹩脚的嘴,黑黝黝的脸上涌满了痴笑,昂首阔步的指着涂运强缩脖子,说着涂运强不知道的事情,涂运强看见智全觉得自己应该还好吧。
智全现在的这番模样全是拜吴世仁所赐,为了收农业税,为了给村上树威风,给村民施压力,村上的办法是对于延误不交,传达不执行,顽固抵抗者,采取抬门扭锁,没收其家具,粮食,车辆。智全当时是一名中学教师,因为纳粮上税的缘故与吴世仁起了争执,家里的粮食被整袋抢走,气的变成了神经病,整天四处游荡在村里,和以前的精神世界完全脱离,只是那一手粉笔字,始终还留在街巷的墙上,废弃的黑板报碎片上,那是他留给这个村子最深刻的印记。
智全拉着涂运强的胳膊,把他往柴草队里拽,涂运强不予理会,他觉的智全有些可怜,一个可怜到很开心的人,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智全再次钻进柴草堆,不知在淘换什么东西给他看,一时跳出来,身上的装束令涂运强咂舌,智全的身上尽是他丢弃的短裤,腿上,胳膊上,套了几层,颜色把他装扮成了一个夜间的小丑。涂运强大声呵斥:“你狗日的弄啥!”智全抱着头后退着,显得猥琐,刻意,像是从一个窟窿里出来的鬼。涂运强很是不解,他明明没有发现人啊,怎么被他逮到把柄了,可是谁会和一个傻子计较呢,更何况他还是一个饱受人们同情的傻子,那就更不会了。涂运强很是怀疑,智全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还是时断时续,幸亏是他,要是别人,他就只能干等着被人唾骂。
涂运强觉得摩托钥匙不能留在这,万一这个傻子把他掀出来就麻烦了。随既揪出智全颤颤微微的身体,把钥匙塞进了他身上的短裤里,并且拍了拍智全的肩膀说:“拿好,这是宝贝!”智全如获至宝的捧在手里,傻笑着,使劲的朝涂运强点头。涂运强转身往回走,智全就跟着他,像一个晃动着纸牌的人行电杆,变成了一个方块型的十字架。涂运强连连喝退,可是智全不停指挥,涂运强气急了摸一块半截砖去打,才将智全恫吓住。

回到家,见门前黑嗡嗡的,没有光。本来还想把自己的高明报复在纺琴面前夸耀一下,但这样的情形让他失望,纺琴大概已经睡着了。预备推门,却瞅见门上挂着锁子,涂运强有些纳闷,这个时候了,咋还没回来。涂运强扭开锁子,洗刷了一番,想抽支烟,但是烟盒盒不见了,仔细一看短裤后头有一个大豁口,他不禁骂了句:“哪是个傻子,鬼的跟人精一样!”
纺琴没回来,涂运强也没心思睡觉,重新踏出屋子往街上走,想寻一下纺琴。顺便去买一包烟,也想把智全收拾一顿。
柴草堆不见了智全的身影,那些半截裤也不翼而飞,肯定是跑了。涂运强不免有些自嘲,今天都干了些啥么。当他拐过吴世仁家门口敲商店门时,一声惨烈的吼叫把他给镇住了,那是从吴世仁家里传出来的。他的步子不由的逼近了,谁料纺琴从里面跑出来,捂着脸大声嚎叫着,跌绊的撞在涂运强身上。涂运强看见纺琴身上衣物沾着土,有些地方被划烂了。当纺琴那张脸抬起来时,涂运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纺琴的脸,脸上就像被烫过一样,布满了劣质焊点式的血泡,掺着脸颊上的泪水,全是油腻腻的血水。涂运强惊慌的瞪着眼:“你咋了!”纺琴已经泣不成声,只是啜泣着,含混不清的说着:“死了!人死了!”
涂运强打断纺琴的哭声,嚷道:“甭哭!谁死了!”纺琴抽噎着回到:“吴世仁的婆娘死在院子里了。”涂运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还没听见啥响动。正在沉思之际,吴世仁憋着气把婆娘抱在怀里,两只眼象刺刀一样扎进涂运强和纺琴。情急之下,吴世仁发现摩托车上的钥匙不见了,愤愤的骂着:“啥都偷,偷你妈的X!”涂运强见事情不好,连忙拉着纺琴往村里卫生室走。吴世仁大声骂道:“你跑到哪去!我都要把你掏出来,不信弄不了个你!”人们揉着惺忪的眼,纷纷围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大多数人对于这个前任书记都没有伸出援助之手,只有几个年轻小伙子帮着把人抬上木制驾车,吴世仁一路上都在骂自己,花钱买了个书记,通了自来水,修了石子路,可现在连个帮自己的人都没有,真是惭愧。

到医院给纺琴上完药,涂运强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吴世仁的儿子是个捣蛋鬼,中午带着一帮孩子去地里偷西瓜,偷西瓜就偷西瓜,却把纺琴家的青葡萄给糟蹋了。纺琴不知道,是智全的嫂子告诉她的。她留了个心眼,害怕是智全的嫂子故意挑唆她闹事,就亲自去地里看了一下,果然很多葡萄在土路上洒了一地。她本来不愿意为这点事情去闹,但是偏偏是吴世仁的儿子,她心里气不过,后晌从地里回来便去找吴世仁的媳妇理论。她不想要吴世仁索赔,只是想找这个事情来出一口气。在个观念上,他和涂运强是一致的,不能让吴世仁看不起。可谁知道,一进门就被晾在一边,先不说谁对谁错,吴世仁的婆娘根本不承认这件事情的存在性,说纺琴是穷疯了,哪都想割一刀子。
纺琴心里搁不下,执意要个说法。吴世仁的婆娘不管纺琴,径自拿出一口锅,支在院落当中,开始忙活自己晚上的油饼。纺琴自己去吴世仁屋里倒了一杯茶,拎着凳子坐在院落里故意挑逗的说:“我今就在这吃了!”吴世仁的婆娘白了纺琴一眼,纺琴心想,你看我,我就当一坨鸟屎拉在你脸上,你都不嫌恶心,我也不嫌。女人的狭隘往往能形成一种心照不宣的冷战,一种占据优越性的不可屈服长久的潜藏在她们骨子里。油饼一出锅,纺琴也不管烫不烫,就往嘴里塞,舌头和口腔粘合的摩擦声极具表演的发挥出来,吴世仁的婆娘把烫好的面团扔在案板上,气哄哄的走进前屋,丢了句:“泼妇!泼妇!”纺琴咯咯的笑声,鸽子似的飞了起来,回到:“咱俩到底谁是泼妇,天知道!”
涂运强鼓着腮帮子,很不耐烦的打断了纺琴“油是怎么到你脸上的?!”
纺琴怔了一下“我也不知道,突然间有个东西飞到锅里”
涂运强继续反问:“是不是吴世仁的婆娘干的?!”
“不会,她当时在前厅屋子里,就算她有扔的想法,还能让东西拐弯弯?”
涂运强一头雾水,感觉这件事情有点蹊跷,难道会是那个傻子?涂运强很快否认了这件事情,吴世仁当书记时得罪了那么多人,走在路上都没有人招呼。家里的院墙砌的跟监狱一样,他都没有把握一定能扔过来,更何况是那个智全。涂运强摇摇头,一定是另有其人,这么巧扔到油锅里,又这么巧将吴世仁的婆娘砸死了。纺琴见涂运强低着头思量,嘴里嘀嘀咕咕。她拍了涂运强一巴掌,涂运强叮嘱纺琴在医院养伤,自己要去找一下吴世仁。
谁知道一下外科大楼,急救室里围了一圈人,他能认识其中几个,都是吴世仁的亲戚。他没有上前,脑子里寻思着事情的来龙去脉,路过挂号大厅时。听见几个护士在谈论,什么后脑勺被击中,一辈子都是植物人,烧钱机器。涂运强懵了,不是说死了么?!涂运强的好奇促使着他的脚步移向值班台,谁料护士顶了他一句:“咋!人都成那样了,还盼着人家死了!”涂运强小心的陪着笑:“随便问问,可不敢胡说,咱不是那种咒人的!”护士哼了一声,涂运强碰了一鼻子灰,无趣的绕开吴世仁的亲戚逃出医院。

涂运强决定不回家了,他要去找到智全,可在村子里怎么转,也找不到智全。智全的生活就像是闲云野鹤式的,走哪吃那,仰天长啸,俯首观狗。谁碰见他都感到不太舒服,要是打听他的行踪,那就好比是八两秤买东西,摸不准。越是看不见智全,涂运强越发感到他的怀疑是对的,如果他为了当年的事情,一直攒着一口气,时刻准备报复吴世仁,那他的想法又有什么不合理。找不到智全的涂运强,心里就象搁了一块大石头。他不觉不已来到那晚的柴草堆子,他弓着身子一脚跨过,他看见麦秸堆里有一个掏空的窝,还有一只有豁口的碗,碗里全是老鼠的骨架。他惊出一身冷汗,掐着自己干呕的脖子,踉跄着退了出来。他边走边狠劲的吐唾沫,仿佛胃里全是那些脏的掉渣的老鼠毛。
惊魂未定的涂运强顺势坐在了吴世仁家的房台上,他想和吴世仁谈一谈,虽说心里曾经都有些别扭,可是现在这种情形,他的心里多少都有些不踏实。隔壁门缝里一个人探出脑袋,往街的两边望了望,鬼祟的朝涂运强勾着手掌。涂运强不明白了,怎么今天的人都显的这么不正常。涂运强没有多想,就跟着邻家的人进屋了。
“你媳妇没事吧?!”邻家的人关心的问道
“没啥大事,就是将来脸上不好看。”涂运强瘫软的话语说的很无奈。
邻家人结结巴巴,好像有话说,却不知道这么说。涂运强看出了一点端倪,严肃的望了邻家人一眼说:“既然把我叫进来了,有啥话就说!”邻家人吐了一大口浓烟,掐灭烟头,长叹了一口气。
我昨个中午把短裤洗了,晾在楼上。睡着了就把这事忘了,等醒来以后,短裤不见了。我就去吴世仁家去问,短裤的确是被风吹掉了。裤子不值钱,但是我洗衣服时有三百元和一张借条没掏出来。人家把短裤递给我,我就拿走了,回来才发现钱没有了,借条也不见了。我去问,人家矢口否认,我其实倒不在乎那些钱,只是那张借条很重要。没一会就吵吵起来了,我这人不愿意跟妇女吵,丢人!回来后我就去楼上喝啤酒,越喝越生气,顺手就把一只啤酒瓶子扔到院子里了,我一看院子里的人不像,一想坏了。
涂运强听到这,他不知道是该恨这个人,还是该爱这个人,或者说各占一半,心里很不是滋味。邻家人一直小心的倒着歉,并答应赔偿医药费。涂运强没有理会这些,而是很疑惑的问了一句:“那吴世仁的婆娘是咋回事?”邻家人好像被刺中了要害,无辜的说道:“我就扔了个酒瓶子,绝对没有扔其他东西。”涂运强听明白了,这是要他作证,证明他是无意溅了纺琴一脸油,而绝无杀人的念头和行为。邻家人连连说道:“你一定要帮忙说句话,要不然我就洗不清了。”涂运强的脑子突然闪了一下,转过身问道:“那后面事情你就没看见!”邻家人摊开双手,沮丧的说:“我当时一看事情不妙,就没敢作声!”之后听见你媳妇和吴世仁的婆娘吵了起来,好像后来还打了起来,不一会就没声了,后面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涂运强咽了一口唾沫,咬着脸颊上的肉,他真不知道邻家人说的是真还是假。
“我报案了,谁拉的屎谁吃,吃不了兜着走!”这是吴世仁的原话。涂运强想把口腔里的烟吐出去,但是那股子烟在口腔里打转,散逸不出。“关我啥事,又不是我干的!”涂运强自语道。那种无所谓的神色里却显出话语的底气不足,他挠着自己腿上的汗毛,很是懵乱,就像被荆棘丛生的杂草缠绕着,还有一些细密尖小的刺,戳着他的血管和毛孔。人的烦恼不是因为盲目,那就是因为一知半解。涂运强属于后者,他并不惧怕警察的调查,他害怕这件事情会没完没了。
涂运强没心思吃饭,进了屋子,准备带几件纺琴换洗的衣物去医院。屋子里有些乱,这不是纺琴的风格,却是涂运强平常能够包容的环境。但今天他想把房子收拾一下,因为他心里已经够乱了。走到床缝的时候,涂运强瞅见一个深颜色的方本本,拾起来一看,是驾驶证,里面居然是邓一民的照片。他的驾照怎么会跑到这来,这个发现让他出自本能的搜索感加强了,揭起床垫,他发现有一个避孕套,还有一张购衣单。前段时间,纺琴说自己想去城里买几件衣服,当时就是坐的邓一民的顺车。涂运强立马想到了那天晚上的情景,那种神情是难受,亏欠,睡不着觉,惊慌的反应。涂运强的脑子迅速闪过这些画面,琐碎的片段迅速整合,清晰,很清晰。涂运强骂着:“还带个驾驶证!去你妈的驾驶证!”驾驶证在涂运强手中变成了雪花点,泻落在床沿上,地板上,蹭的涂运的心里轻飘飘的------

走过吴世仁家门口的时候,涂运强泄愤的喊着:“扔的好!烫的好!”吴世仁从门里出来了,像一头老迈的虚弱的豹子,两眼血丝错落,头上还有两撮不甘心的头发狂妄的指划着空气。吴世仁的指头抖着指向涂运强:“去号子里寻你媳妇,这辈子都甭想出来!”吴世仁的口吻里包含伤心的幽怨,刺激着涂运强。涂运强反诘:“你有本事把她杀了,我连眼都不眨一下!”邻家人站在门口观望,生怕涂运强情急之下将自己的事情撂出来。但是涂运强和吴世仁都没有说话,只是瞪着双方,好像在用眼神对话。

纺琴的确被警察带走了,走进审讯室的时候,纺琴倒变的平静了。没有等警察开始问,她就开始交代。邻家人的啤酒瓶刚好扔到油锅里,溅了她一身油,她疼痛的叫唤着。吴世仁的婆娘大骂:“活该!”两人便开始吵,随后就打了起来。纺琴打不过吴世仁的媳妇,被压倒在地,这时智全的嫂子进来了,从院子里抽了一根粗柴棍,往吴世仁媳妇的后脑勺上打了下去。纺琴本来和智全的嫂子商量好一同去吴世仁家讨说法,结果纺琴先去了,等着看热闹的智全嫂子一直躲在后面,准备在适当的时候点一把火,让街上的人都知道吴世仁的不讲道理。可是半天不见纺琴出来,听见里面有响动,一下没有收住手,吴世仁的媳妇就不动弹了。纺琴没想到事情闹的这么大,她一时之间没了主意,智全的嫂子却拽着她要跑。就在这个时候,吴世仁的摩托声在门口戛然而止,但是吴世仁没有进院子,一边在前厅的屋子翻东西,一边发牢骚。智全的嫂子索性藏在门后,趁机给溜走了。交代完这些,纺琴脸上的血泡象放大镜下的麻子,密密麻麻,还留着干涸的血色,她坐在椅子哭了起来,哭的是自己,是自己背着涂运强和邓一民好,哭的是爱赌的涂运强,不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哭的是为了一口气,提防着是非,却还是搅进了是非,那些泪水滴在血泡上,蛰人的疼!
逮捕智全嫂子的那天,吴世仁高兴不起来,涂运强高兴不起来,智全一如往常的高兴,甚至还拍着手叫好,他晃着手上的摩托钥匙,身上套了一大叠短裤,蹦跳着跟随在警车后,嘴里不停的念叨“宝贝!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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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清风 | 2016-3-18 21:01:0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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