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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与回归母题里的现实观照 ——杭盖小说《牧人与狼》的主题意蕴赏析 林焕琴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布鲁特草原之王塔拉因和同样是这片草原上的群狼之首“头狼”再一次遭遇了，然而这次寻常的“王”与“王”之间的交手却演绎了一场超越血腥的不寻常的战争。小说家孟克杭盖以其富有浓郁草原气息的文字和传奇般富于激情的叙述不仅让读者领略了草原英雄的的风采，那隐藏在他激越且充满悲壮意味的文字背后的现实观照更是意味深长。 英雄是人类童年时期，在面对强大的自然现实时，对那些智勇超群能战胜强敌的同类报以充满敬仰的称谓，同时也是人类渴望战胜对方时对自身强大的一种想象。在人类的英雄谱中草原之王占据着无可替代的地位，这主要源于草原生存法则的惨烈性，拥有二分之一蒙古族血统的作家孟柯杭盖因其对故乡草原的情有独钟和强烈的英雄主义情结以他的生花妙笔为人们言说着一个名叫塔拉的集强壮，勇猛，智慧于一身草原英雄和一个充满灵性的草原头狼的传奇故事。 塔拉只身斗群狼，他的鞭梢能轻松的击碎狼的天灵盖；他和他的枣骝马在赛马会上只拔头筹；凡是被他的双杆猎枪击中的猎物，几乎都是一枪毙命；他和群狼搏斗时还同时保护着她心爱的女人，最终狼群不堪重创仓皇逃向遥远的天边。 这群狼的的“头狼”高大如牛犊，牠“如同传说中的草原部落族群的汗王：尊贵，傲岸，深沉，智慧和威严。”牠带着牠的族群在这片丰饶的草原上纵横驰骋，数年里这一带的牛羊儿马落入牠们肚腹之中的不计其数。作家以极富动感的语言和特写镜头式的描写让我们看到英雄塔拉和头狼之间生死追逐的豪狠和勇猛。在一次次较量中他们收获着自己的胜利和荣耀，也暗暗舐舔着征战的惨败与伤痛。 如果作家仅描写草原之王的的比狠斗勇，这样的情节是寻常的，这样的英雄也只是寻常的，恰恰相反，作家并未就此止步，小说从一开始的景物描写即给整部作品奠定了一种辽阔，深沉，极富浪漫传奇和悲壮意味的基调。 “草原夜空高悬的明月格外耀眼，渐渐西斜的圆月，将透彻骨髓的寒冷，静静地洒在茫茫的草地上。牧场的尽头，在朦胧的夜色笼罩下，黑嗷嗷地沉静在肃穆的酷寒之中，一切静悄悄的。静得能听见凛冽的寒风划过枯草梢的声音。哦，那是风儿对枯草的一丝温情的抚摸。” 这种极富诗意的描写贯穿作品始终。于是一种悠远，浩渺，辽阔，肃杀，悲壮甚至危机四伏的氛围弥漫在作品的字里行间。 “月亮竟然在这关键时刻，躲进了浮云，夜色更加暗淡。昏暗的夜色中他在努力地寻找着牠。手上的猎枪微微颤抖起来，他傲岸的猎枪也仿佛胆怯了。” “月亮悬在高高的西天，夜色忽明忽暗，风儿还然是那么恣意吹舞着。深夜的草场看起来，是这么的富有诗意。可牧人却很清楚：这是草原最残酷的时刻，羊儿会在不知不觉中死去。深冬草原最寒冷的时刻：是草原的后半夜，许多弱羊瘦畜就在这个时候扛不过凌厉的酷寒被冻死。” 这种悲壮、肃杀、浩渺、忧伤使英雄塔拉的形象从庸常的豪狠斗勇进入到一个具有宏大、深厚、满含悲悯的丰富的精神层面。草原是他的战场，是他的人生舞台更是他的美丽家乡，他热爱这里，坚守这里，保卫这里。他从来没有轻易的离开这片他热恋的草原牧场。小说在对塔拉精神世界的展示中充满着一种敬仰和激赏，这是一个勇敢而不张扬，豪壮而又充满仁慈，粗犷而又不乏柔情的草原英雄，在他宽阔的胸腔里有一个丰盈饱满的精神世界。所以，那天晚上当他和那只和他一直对抗的“头狼”再一次遭遇时，当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头狼”已老，而老了的“头狼”不顾一切回到这里，只是想“叶落归根”的死在这片牠为之征战一生的草原上时，一种英雄相惜之情油然而生。 而小说此时亦由英雄主题衍生出另一个的主题——回归。 回归情结是人类的自然属性,它源于宇宙万物的轮回规律和每一个生命童年期与母亲怀抱的温暖记忆。这种记忆的美好被宇宙中每一个生命体顽固的进化成他们代代遗传的生命基因。所以，每一个生命回归的永恒终结点永远是这个生命诞生的故乡。 “-----从那次闹狼灾之后，已过去了七、八年的时光，这么久的日月过去了，牠应该是只老狼了，为何还要回来？ “是呀，是只老狼了，怎么还会回来？” “哦，牠老了。衰老的无法获取猎物了。也许牠是饿死了。” “布鲁特草原不但是他的草原，也是这只头狼的故乡呀。” 一只老头狼为什么会不顾一切的回到这片草原？是的，牠不是为了觅食而是为了奔赴死亡；牠不是为了寻仇只是因为怀乡。牠以绝决的姿态，毫无畏惧的神情，平静地老死在了牠的老对手的如临大敌的严阵以待的双杆猎枪的瞄准之中，从而完成了牠的充满血腥的生命之旅。随着那盏“绿森森”的草原之光的逐渐暗淡，塔拉的胸中激荡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狂澜，这是一种因“老头狼”的执着回归而引发的塔拉灵魂深处的精神共鸣。因为他们同是这片草原的王者，在这片草原上，他们征战，对抗，厮杀，流血，流汗，成长，撒欢，成家，风光无限且功成名就。这样的故乡对英雄塔拉而言怎能不坚守，这样的故乡对“头狼”而言又怎能不归来！ 生命回归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而回归的路途却是艰难曲折的， 小说中英雄塔拉选择了用“坚守”来完成对生命故乡的回归，这是一种真正英雄的方式，他用自己的果敢，勇毅和智慧战胜了一次又一次的天灾人祸，群狼袭扰，无论遭受多大的坎坷遭际亦从未放弃。而“老头狼”为了这片美丽上草原上的肥美的牛羊以自己的方式和这里的牧人展开争夺之战，牠的同伴死了一批又一批，牠的忧伤和愤怒裹挟着肥美的牛羊肉香充斥着牠的胸腔，尽管牧人暂时占了上风，可诞生之地的那一抹故乡的温暖记忆让牠依然在老之将死之时回到了这里。回归的力量是多么的不可阻挡，那怕远隔万水千山，历经千难万险。作家以深沉的笔触使这种回归呈现出一种不可抑制的自然的力量。而兽性的自然回归在英雄塔拉的眼里散发出了一种人性的美丽光辉。在这样的草原之王面前塔拉豪壮的身躯竟然有些虚弱了。人类，号称宇宙之灵长，他们用智慧成为这个星球的主宰。然而数千年来他们以这个星球上的王者自居，滥用着自已的聪明，膨胀着自己的欲望，使自己常常因无节制的放纵而迷失了精神的归途。那些驰骋官场的，征战商场的抑或其他“场”的姣姣者们，绞尽脑汁，竭尽全力，尔虞我诈，相互厮杀，勇往直前，童年故乡那一抹温暖的记忆早已蒙尘，有的甚至羞于提及或包装或伪装，直至自己迷失来时之路而陷入不归，有的干脆认贼作父永不回归。生命是一个美丽的圆，之所以美丽是因为这圆里包含着温暖的回归，这回归里有这个生命经历的坎坷曲折，痛苦希望，光荣与梦想，更有他对人生的反思，超越与升华，而升华的光芒又将会照亮下一个生命的轮回之途，人生因了回归，生命才会节制，人生有因了回归，生命才会从容，人生因了回归，生命才会重温到隐藏在烦嚣背后的温暖与幸福。 杭盖是一个充满强烈理想主义情怀的作家，他赋予了自己笔下的英雄塔拉和“头狼”以浓郁的古典英雄主义意味，而他们尊贵，傲岸与威严的形象使作品具备了强烈的象征和隐喻:危机四伏的草原，人兽之间的较量，英雄与故乡的守卫，头狼的落败与回归，而字里行间无不隐含着作家对现实的深切思考。海明威在他著名的《老人与海》里让桑地亚哥与大马林鱼搏斗了两天两夜，桑地亚哥由此贏得硬汉之名，然而勇往直前的海明威却迷失在人生追逐的路途而难以折返。相反，十八世纪下半叶在伏尔加河流域生活了200年的那个土尔扈特部却因其奋不顾身的东归故土而成就了华夏民族史上一段永不磨灭的传奇。 纳博科夫说： “好小说都是好神话。”因为神话的包孕性和博大性常给读者以无限联想和深刻的启迪。杭盖的《牧人和狼》因其强大的语言张力和极富传奇式的描写为我们奉献出一场豪华的文学盛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