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指间年华 于 2016-4-1 09:30 编辑
很久前就提过,想去右玉的杀虎口看看。终于盼得了他有闲暇,星期日上午十点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发了。 说句实在话,我一直没以为那里会有多么遥远,心想都没出了山西的界,能有多远?再者几年前他与同事还去过,对于路线,应该是熟悉的。瞧,我就是这么一个理想主义者,把生活想得有些简单,也有些唯美。 恰逢是一个高温天气,燥热的空气让人坐卧不安,走了两个多小时了,我问他是否接近目的地,他却说还早着呢。伸出手,抓一把路过耳畔的风,那凉意从手心瞬间窜入了身体,其实,路上的感觉也很好,人生很多的事情追求的未必是结果,而是过程,不是吗? 他一边开车,一边听导航一步一步的指引,我倒是无事人一般,只安心赏景便是。然而快到右玉境内时,突然发现前方修路,无法通行,于是他只好掉头回转,我还有些担心地问他要往哪里瞎开啊,陌生的地方一片迷茫,哪里才是一条通往杀虎口的路呢?四下张望,依然无从知晓。 他就原路返回,导航一个劲儿地提示“请掉头,请掉头”,意在告诉他现在走了错误路线,但他一口气返回了十多里路,到了原先改道的一个岔路,企图重新设置导航找寻一个新路线,最后,却是徒劳,也许走低速,刚才那条路是唯一的一条。想了想,他就设置了高速路线,导航随即便指引出了正确的方向。 我一个劲地感慨:真是神奇啊,是谁这么聪明发明了这个奇怪的东西,一个看不见摸不到的声音就能指引着你天南海北,有它,就不怕找不到回家的路。 也许,这就是时代的进步,不断丰富着人们的生活,也提升着生活的质量。 很多年,没有看到过油菜花了。小时候的家乡并不缺少这种东西,却从没有把它当做一种美丽来妥帖在生命里。它就和家乡那些掉皮掉渣的土墙、和那些丑陋的歪脖子树一样,太过平常,也太过无所谓。直至现在,我竟然忘记了北方的七月,油菜花该开了。 刚进入右玉境内时,大片大片的金黄便赫然入眼,我惊呼那不是油菜花吗?一望无垠的田野,层层梯地之上纵横交错,灿烂明媚,大有波澜壮阔之势。三月,网上的好友就一组组地晒油菜花的图片,油菜花,成了三月最美的花事,由此,我心里那些渴望与怀旧也一点点被提升起来,可漠漠北国,三月总显得太过单调,我也只能望洋而兴叹,于是,那一片金黄就成了一份奢侈的憧憬。 不经意,就邂逅了久违的温情与亲切。 恍然才记起,此时,我的北国,油菜花正艳。 催他找一处僻静,停下了车,像小鸟一样便飞到了油菜地,纵情地钻入其中,恨不能让它重重叠叠的耀眼将我紧紧搂在怀中,恨不得,一瞬间便融化在那金灿灿的黄里。其实油菜花很小,单单拿出一朵来,根本不起眼,那细碎的花苞总让人有些怜惜它的单薄,然而它们开在一起,紧紧簇拥着,却开出了一片张扬,开成了骄傲,开得奔放,开得兴奋,开得热烈,也开得那么磅薄。 你闻到香味没?我问他。 闻到了。他说。 那香味是浓郁的,被田间的风挟带着四处流散。 可那香气,不曾在记忆里。儿时的油菜花只是父亲用来榨油的庄稼,只是用以调味平淡生活的佐料。我也曾在初秋的晨光里,陪同父母一捆捆将成熟的油菜背在背上,佝偻在贫瘠的山路上,稚嫩的肩头在隐隐的疼痛之后,尝到了生活的艰辛。 村里有一处地,叫叶坡。说坡,的确是一个山坡,可能油菜是一种耐旱的作物,所以父亲基本年年把它种在那里,而收割的时候就是一个问题,车子上不去,只好一趟趟地来回背。恰逢放假,我便在天还擦黑的时候,睁开腥松的睡眼跟随父母一同走上山路,趁着太阳还没有上来,伴随着黎明的舒爽,将沉甸甸的希望压在背上。 印象中的油菜,就是一截枯干擎满细碎的油籽,然后是被拔地而起,最后铡去根部,将干净的枝干以及油籽角一并碾压,金灿灿的油籽就这样堆在庄稼人的心上,那丰收的喜悦照遍了山村的角角落落。那时,我真的没有认真去欣赏过它的花朵,它的开放仿佛只是为了繁衍菜籽,仅此而已。所以,就算那时年年都可放任在大片大片的金黄里,却从没有用心打量过它的妆容,也不曾低头去嗅过它的一片芬芳。 如今,当我将自己淹没在异乡的这一片花海里,喜悦,甚至尖叫时,其实更应懂得这番心情来自幸福与快乐的生活,在平静、平和与温暖的岁月里,才能停下脚步,用心去欣赏身边的每一处风景。 没有了生活的苦难,才能放开心怀去拥抱生命的点滴美丽。于是,我不得不感恩这世间,感恩岁月,感恩它们带着我一路前进,让所有的美好破茧成蝶,彩衣翩翩。 历经四个多小时,终于顺利抵达右玉杀虎口,由于天气炎热,我们先挑选了一处阴凉,吃了东西,歇息了一会儿。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太阳依然毒辣,可我已迫不及待去感受曾经那浩浩荡荡的“走西口”,想要踏足那一方沉重的土地去听听历史的诉说。 只不过,今非昔比,曾经的战乱和贫困已然不见,人们过上了富足的日子,那小小的城门走出去的再不是别家离亲的伤心人,而是穿红戴绿的自由人。绿树成荫,道路平坦,还有喜笑颜开的右玉人,硝烟散去,天,分外蓝。 往事,碾作尘,躺卧在雄浑的大地上,成就了一声又一声的唏嘘,也蕴酿起一些现世安稳。 春花,秋月见证着来来往往的岁月,也书写着一路的离合悲欢。 刀光剑影也罢,马革裹尸也好,或是商贾云集、鼎沸喧嚣,再或是背井离乡,生离死别,都过去了。那里的人们像“沙棘树”一样,顽强地活着,迎接着新生活的曙光。 回时,导航指引了另一条路线,歪打正着路过了一处村庄,却是十二年前曾经生活过的一个地方。 你看,你看,那会儿咱们就在这里买东西。他说。 什么?我没有反应过来。 你忘记了?他又说。 好久,我才明白过来,可车子已经走出了老远。他拽着我的记忆,一点点拉伸,然后那段日子像梦一样,飘飘忽忽来到了我的眼前。 那时,我正怀着女儿,跌跌撞撞从北京逃了回来,一场”非典“强硬地改变了原有的生活模式。一大家人挤在一个院子里靠着几十亩土地过活,节俭惯了的婆婆在我的眼里可以说是抠门儿,她也从来不会因为我的妊娠反应而改变一下饮食,甚至我因为体弱而想买一袋奶粉,手里都没有零花钱,又不好与她张口要。后来,我们开始期许着有一个工作可以挣上五百块,只要五百块就够了,先度过眼前的难关。两个人私底下盘算着,仿佛那五百块已经捧在了手里,满心的欢喜止不住地跳跃着。 就那样,他带着我,带着肚子里的女儿踏上了异乡的路,到了一家石料厂做活,他从没有干过那么重那么粗的活,从小也不敢登山爬崖,可就为了那五百块,他什么都面对了。好不容易捱到晚上散了工,我便等着他一起穿过村子中的那条街,疲惫地回到租住的小屋。他说那一个月真的很累,很累。 现在我所能记起的只是来过这里,在这里为了五百块的憧憬曾经辛苦地劳动,还有房东是一位慈祥的老太太,其余,再想不起。 故地重游,生起了不少的感怀。村还是那时村,路还是那时路,我与他,亦还是那时人,只是,心情再不同,心境亦不一般。 又回过头去看了看那个小村庄,终久,它是远去了,甚至慢慢淡出了我的视线,就像生命里太多的记忆一样,终久会在岁月深处隐藏成一种安静,我们谁也不能停下前行的脚步。岁月,亦或人。 常常喜欢缅怀陈旧的记忆,其实也并非想永恒地停留在过去。只不过,我们喜欢怀念而已,而较之于怀念,我们又何尝不喜欢前行路上那些万紫千红,百媚千娇? 向前走吧,一路高歌。前方,总有太多的希望与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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