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静小说《小镇忧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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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海上清风 于 2016-4-9 22:2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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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那年,秀静也就四、五岁的样子。圆圆的脸,细细的眼,头上总是扎一个小刷刷。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没有穿过真正的新衣裳。上身总是爸爸裁剪过衣服剩下的零布头,拼凑起来的衣裳,有点像人们所说的百家衣。下身是一条说黑不黑,说蓝不蓝的布料裤子,大多是捡姐姐穿小的,脚上挂着的是,姐姐们穿过的妈妈做的纯色布鞋。
  秀静和自己的爸爸妈妈,四个姐姐及一个哥哥,住在镇上的一个小巷子里。
  这个小巷子,又窄又长,曲曲弯弯,一眼望不到尽头。小巷子里,总共住着几十户人家,这些人家大多是从外地迁过来的。
  住在这个小巷子里,经常能看到孩子们在玩耍,老人们在门口晒着太阳。也有一些小商贩们,推着自制的木车,或挑着担子,出出进进地叫卖。远远就能听到他们洪亮的吆喝声;“卖红薯啊,又大又甜的红薯!卖包谷啊,又香又甜的包谷!”,。
  可住在这个巷子里的人,大多数家境都不是很富裕,孩子多,挣工资的人少,能够吃饱穿暖,就算是不错的生活了。所以没有几户人家,能够拿出闲钱,给自己的孩子买这些零嘴吃。
  秀静这些个“穷人家”的孩子,一看到有小商贩卖吃的,就围上前去看热闹。眼瞅着那热腾腾的红薯,喷喷香的包谷,被条件好的主家买走,馋的秀静他们这些直流口水。
  那天上午,秀静和几个孩子刚一来到巷口,就看见对门的红袖,手里拿着一个正在冒着热气的包谷,啃的津津有味。红袖是家里的独女,年龄和秀静相仿。家里条件自然比秀静家优越。红袖的爸爸妈妈,全都挣着大工资,两个人养活一个孩子,所以经常变着花样给红袖买吃的。
  此刻,红袖故意来到秀静对面,斜着个眼,咂吧着小嘴,得意洋洋地拿着包谷,向秀静炫耀着,显摆着,看得秀静直眼红,不停地抿着嘴巴。
  后来,不知怎么地被三姐秀风发现了,秀风跑过来打了她一下:“静儿,看人家吃东西,丢不丢人”。说完,就强行把秀静往家里拉。
  回到家,秀静伤心地哭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委屈啊,她说:“我也想吃苞谷!”。妈妈过来了,对秀静说:“静儿,等你爸爸下个月发工资。妈妈就给你买。不哭了,好孩子。”
  没想到第二天,秀静正和小朋友玩甩沙包,红袖又来到他们面前,向他们几个显摆,这回她拿的是一个热红薯,对着秀静他们晃来晃去,那个得意样臭美样,让人一看就生气。六岁的小远哥气不过,说了声:“我让你张!”。就猛地冲上前去,把红袖手里的红薯一把夺过来,当下扔在地上就给踩扁了。
  红袖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嘴里喊着:“爷爷!爷爷!”,红袖的爷爷正在屋里修东西,听见后,就跑到当街质问:“你们谁欺负了红袖”。
  当爷爷知道是小远欺负了红袖,拉起红袖就找到了小远家,向小远的妈妈告状。不一会小远的妈妈出来了,冲着小远大骂;“你这个死孩子,干嘛欺负人家红袖”。结果,小远被他妈妈拉回家,狠狠地揍了一顿。
  有的时候,也有一些小商贩拿着针头线脑,小发卡,还有五颜六色的跳皮筋,在巷子里兜售。秀静他们就跑上前去,把这些东西拿在手中,左看看右看看爱不释手。但是因为没钱买,最终还是悄悄给人家放下了。
  当然了,最有意思的,还数小巷里来的打爆米花的。只要听见巷子口有人大喊一声;““崩爆米花的来了”!秀静会和一帮孩子,像小兔子一样窜出家门,朝着崩爆米花的方向跑去。
  记忆里的崩爆米花的机器,是用纯铁制做的,形状很是特别,黑咕咚咙,圆不拉几,底坐大,上面小,挺古怪的一个黑玩意。
  那时家庭条件再不济,给孩子崩一顿爆米花来吃,还是不难做到的。那崩出来的爆米花白花花的,吃起来还是蛮香的,嘎嘣脆,味道挺不错的。
  这个时候,你再看秀静的左邻右舍,这家端一小缸大米,那家拎小半碗包谷,乐乐呵呵地就出门来了。不一会,巷子里就排起长长的队伍。大人们在拉着话常,谝着闲传,秀静这帮小不点的孩子,则在一边跳皮筋,甩沙包。
  这时,再看那崩爆米花的师傅,慢慢地把一小缸大米或小半碗包谷倒进机器里去,然后把机口轻轻扣好,再纹丝不差地搁在火炉子上。
  接着,师傅开始拉起了旁边的风箱,机器下的火苗是呼呼地往上串,手中的风箱拉的是阵阵地响。秀静他们边玩边笑着看着。
  有一阵,秀静他们觉得这东西稀罕好玩,就跑过去央求师傅叔叔:“师傅叔叔!请让我们拉一会吧!就拉一小会行吧!”。
  崩爆米花的师傅,此时已经累的不行,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了个枕头。正求之不得呢,可还要做出一副不大情愿的样子:“行吧!行吧!看在你们小孩心诚的份上,就让你们拉一小会,就一小会啊”。一看到师傅叔叔答应了,秀静这帮孩子呢,一个个头点的就像小鸡叨米粒,兴奋地回答说:“好啊!好啊!谢谢师傅叔叔啊,就一小会,一小会儿!”。
  这时,再看秀静他们几个孩子,高兴地轮流拉着风箱,呼哧!呼哧!呼哧!一个个小脸,累的红扑扑的,真像是刚熟了的苹果。
  等到崩爆米花师傅叔叔大喊一声:“好了!”。秀静他们几个孩子,便猛一下子站起身,捂起耳朵,跑的老远老远,睁着眼睛紧张兮兮地看着师傅叔叔。
  只见师傅叔叔拿出一个麻布长口袋,先把机器罩得严严实实的。再后,忽啦一下子猛地接开盖子。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又大又好吃的爆米花就崩出来了。
  被装进了长口袋的白花花的爆米花,是谁家的,就倒进谁家的盆里或篮里。而散落在地上的爆米花,就成了秀静这帮孩子争抢的食物。捡起来放进嘴里,那个香,那个馋,真像是一群贪吃的小馋猫。

  二

  出了秀静家居住的小巷,往南走就是火车站,所以秀静和巷子里的人,每晚睡觉前后,总是能听见火车开进开出的鸣笛声。
  无事的时候,秀静就和小伙伴跑到站台上去玩。那站台即宽又长,还平整,不像小巷的路,坎坷不平,还窄小。加上站台上晚上有灯光照着,很亮。
  等到天一黑,秀静就和巷子里的小孩,跑到站台上跳皮筋。你听,小雪和小丽一边甩皮筋,一边嘴里念着:“周瓜皮周瓜皮,半夜三更来偷鸡,我们正在做游戏,一脚踩死周瓜皮”,还有:“一二三四五六七,马莲开花二十一......”,而秀静和其他小朋友兴奋地跳着,一个个小脸上都累得出了汗。有时,她们也跳绳,扔沙包,当然最有意思的还是打碉堡,捉迷藏。
  站台大,打碉堡必须人多才有意思。秀静她们和哥哥姐姐蹲在地上,用白色粉笔画出两个大碉堡。六个或八个人一队,站在一个碉堡里,就是一个队的战士。每个碉堡选一个领头,算是班长或排长,其他的人必须听他指挥。
  秀静小,只能当队员。她们的领头不是大哥哥,就是大姐姐,领着秀静和小朋友,打掉了一个又一个碉堡。站在外围,享受着胜利的滋味,那种自豪和沾沾自喜,秀静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当然了,她们队也有输的时候,输了以后,那个后悔,那个灰心丧气,真是太难受了。
  玩捉迷藏更有意思,站台大,能够藏身的地方可多了。姐姐们带着她们,藏的最多的就是女厕所,遇到男孩子找,不好意思进来,站在外面那个急,太好玩了。姐姐们经常趁着他们不注意,带着她们猛地冲出去,跑到了原点,用手摸一下电线杆,就算是赢了。有时藏在一个新的地方,他们找半天也找不到,秀静她们心里的那个得意就别提了。
  铁道上,经常会停一些货车,哥哥姐姐带着秀静他们,有时会爬到火车顶上玩,那上面风好大,真凉快。他们这帮孩子胆大,还会从这个车顶跳到那个车顶。
  有一次,因为贪玩,天气寒冷,秀静长了一身的风疹,那个痒真难忍。后来,妈妈给了秀静一把木梳子,说是实在痒,就拿梳子梳,秀静痒的时候梳,姐姐就站在一旁笑。
  有时候也淘气,和男孩子拿一根根铁丝,放到铁道上,等火车开过去后,铁丝就被碾成扁的,做钩针玩具玩。
  那个年代,站台管理还不是不严,铁道四周没有明显标志,也没有围栏,更别说有地下通道。所以火车道经常会发生一些,人被火车压死的惨痛事故。
  那时候秀静年级不大,不懂得什么是害怕,一听见铁路上出事,就和姐姐哥哥,小朋友屁颠屁颠地跑去看热闹。有一次,有一个哥哥,发现火车站站长手里拿着一个纸包,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因为和站长很熟,就和小朋友闹着要看,站长说不能看,大哥哥就缠着站长不让他走,搞的站长实在没办法,就打开来给他们看,原来是一个被火车压断的手臂,吓了秀静他们一大跳。
  有时,在铁道上看完热闹回到家中,好长时间夜里吓得不敢睡觉,睡觉时也会被噩梦吓醒。秀静为这事没少挨爸妈的唠叨和责骂:“丑女子,一天疯疯疯,不知深浅,胆小还喜欢跑去看热闹,晚上害怕了吧!”。

  三

  巷子的北面,是镇上的正街道。记忆里,街道两旁零零散散地,开着几个小商店和饭馆。有卖吃的,卖书的,还有一些杂货以及理发店,眼镜店,钟表店等。
  眼镜店的老张叔叔,是个大胖子,一年四季鼻梁上,喜欢架副眼镜,一张肉嘟嘟,胖乎乎的圆脸,小小眯眯的眼睛,活像舞台上的滑稽演员。
  每当店里来客人的时侯,张叔叔总是先从眼镜后面,向来人瞄上上一眼。然后,慢声慢气地问:“要修眼镜吗?”给秀静的感觉很是好笑奇怪。
  只要张叔叔有空闲下来,便会坐在眼镜店的柜台里,闷声不响地修着他的眼镜。
  理发店的李伯伯更逗,每天一大早打开门,总是肩膀上搭条白毛巾,乐呵呵,喜滋滋的。见到有客人来了,笑盈盈地就迎上来了。
  低着个头,哈着个腰:“哎,同志来啦!这边请!”活像电影里的店小二。直到现在,一想起李伯伯那一副,总在讨好顾客的面孔,秀静就直想笑。
  修钢笔和表的张大爷,可喜欢和秀静开玩笑了。一见她就逗:“静儿,今天吃什么好吃的,没给大爷带点,下次可不给你姐姐修钢笔了。要是你家的表再坏了,大爷也不给修了。”秀静她们也逗他:“不修就不修,赶明我们找张大娘来修。”一看秀静不买账,张大爷便哈哈大笑起来。
  当然了,秀静往街面上最常去的,还是爸爸上班的缝纫铺。那里面摆有好看的花布,大大的案板。挂在架子顶上的,有做好的漂亮的衣服,旗袍,裤子。还有缝纫机传来的哒!哒!哒!的声音,秀静可喜欢听了。
  秀静爸爸工作的缝纫铺,有十几号子人,爸爸是他们的大组长,也是她们的师傅。缝纫铺里男的少,女的多。而且,大多数是年轻的女工,秀静管她们都叫姐姐。这些女人一天到晚,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有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此话真是不假。爸爸他们单位的这些姐姐们,经常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吵个不停。闹矛盾吵架的时候,大多是爸爸去劝架。劝了这个说那个,安慰完这个再平息那个,搞的爸爸,为那些女人,天天一个头两个大。
  秀静爸爸单位的女工,有一些是从农村招来的,真实善良。她们常常会给秀静家,带一些土特产,象玉米棒啊,红薯啊,花生啊等等,让秀静很高兴。秀静觉得这些姐姐都很淳朴,对街上的人都很好。

  四

  过了铁道南,就是农大农场的两个大桃园。每每春暖花开的时节,秀静和家人,清早起来最先闻到的,就是淡淡的桃花香。那时没有公园,没有游乐场,大桃园就是秀静和伙伴们玩耍,游戏的好去处。
  闲暇和学生放假的时候,三姐秀凤经常会带着哥哥秀远和四姐秀红,他们领着秀静,和巷子里的伙伴一起,去桃园里捡树叶,挖芨芨菜。
  哥哥姐姐会把树叶,拢成一堆一推的,再把他们装进篮里,背回家给爸爸妈妈烧火炕用。哥哥姐姐也会满桃园的找野菜挖野菜,拿回家让妈妈凉拌或下在面条里吃。
  那时候,桃园里的桃树很多很多,一棵连着一棵,一眼望不到头。阳光在树隙里被打成一柄一柄的小伞,为秀静和哥哥姐姐遮挡荫凉。
  秀静跟着哥哥姐姐在桃园里走着,跑着,看到哪有野菜,就告诉哥哥姐姐去挖。有时也会和他们一起,在桃园里做一会游戏。
  当哥哥姐姐感觉累了的时候,他们就会把桃树下的草草叶叶,拢到一块铺开当成床,让秀静和他们一起躺在上面,给秀静讲神话和鬼怪的故事,有时也讲笑话,逗得秀静和玩伴们哈哈大笑。
  到了春天的时节,桃花开得可漂亮了,四处香味弥漫。当有微风吹过,花瓣就一大朵一大朵地飘落,撒的秀静和哥哥姐姐满头满身都是。
  秀静他们会高兴的欢叫起来,一边跳一边跑,一边还抖落着身子。然后,再突然一下子,捧起散落一地的桃花瓣,使劲向别的小朋友头上撒去。
  当看到对方的身上头上,撒满了桃花瓣,秀静就会高兴地拍起小手,笑着喊道;“嫁新娘了!娶媳妇了!撒花瓣了!放鞭炮了!”
  在花瓣随着他们的笑声,喊声,纷纷落地坠入身边的泥土时,秀静他们幼小的心里,有时也会有一种不舍,一丝难过,一丝莫名奇妙的惆怅。
  马路东大桃园的正中间,生长着两棵高大的柏树。他们仿佛天生的一对,距离很近,相向而生。夏天的时候,绿树成荫,是秀静和哥哥姐姐乘凉,玩耍的幸福乐园。
  树中间最大的枝条,不知被什么人锯掉了,留下了一个圆圆的树墩,四面刚好有四个枝杈蜿蜒向上,天生的四个木板凳。
  柏树不算是太高,最热的时候,哥哥姐姐和一些大点的朋友,会分别坐在两棵树上打扑克,下象棋。而秀静和小一些的孩子,就在树下玩耍,做游戏,跳皮筋,也很是惬意。
  还有小镇西边的苗圃,那里是更美更好看。除过栽有一些桃树外,还有几个漂亮的花园,密密的小树林。
  春天的时候,花园里的鲜花,竞相开放,就像是召开媲美盛会,红的紫的黄的蓝的,一个比一个绚丽,一个比一个灿烂。
  有时和玩伴置身于花从中,徜徉于花的海洋,闻着醉人的花香,秀静的心,便开始飘荡,她的梦开始起航,有时感觉自己,生出了一对翅膀,在花园里肆意飞翔。
  当然了,苗圃里最美的,还属那个紫色花藤走廊,走廊不算很长,有个十几米远。
  在走廊的周围,开满了大大小小的花朵,有刺玫瑰,紫蔷薇,喇叭花等。走廊的正中间,不知谁有心地做了一个花藤秋千,晃晃悠悠的,可招人喜欢了。
  秀静最喜欢坐在上面荡秋千了,让哥哥姐姐轮流从后面推着,晃着。荡啊荡着,秀静开心地笑着喊着:“哥!姐!推的高点,再高点!啊!我要起飞了!我要起飞了!”就在秋千越荡越高的时候,秀静美丽的心思,也会随着秋千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一直飞向了蓝天。

  五

  说起住在小巷里的人,本地人并不是很多,大部分是从河南逃难过来的,背后有人把他们叫河南蛋。后来,听说他们是因为黄河发大水,在当地生活不下去,才一家大小挑着担子,提着铺盖出来逃难的,所以准确的说,他们应该叫河南担。
  秀静小的时候,在巷里听得最多就是河南话。他们个个说话嗓门洪亮,语气高昂。一旦吵起架来,震得鸡飞狗跳,半条街都能听见。
  说来也怪,秀静天资不笨,与这么多河南人长期相伴为邻,朝朝相处,可到至今为止,秀静的河南话,始终说得不地道,不正宗,除了会说家乡话,还有就是普通话。
  秀静家的右邻翠姨,那年也就四十多岁,人长得不漂亮,倒也属于端庄贤淑的那种。翠姨说起话来脆生生,甜滋滋,小时候,秀静最喜欢听翠姨说话的声音。
  有一次,无意间听到巷子里的大人们议论,说翠姨是从旧社会过来的女子。因从小在农村生活,缠过足,所以脚很小,就是人们常说的三寸金莲。
  翠姨本身的个子很高,配上那一双小脚,所以翠姨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蛮有意思。秀静无事的时候,就爱坐在路边,看着翠姨走来走去。
  别看翠姨脚小,走起路来,却是风风火火,干起活来,也是干脆麻利。翠姨本身极爱干净。一个家一年四季,被她打理的一尘不染。何姨的饭也做的相当棒,一天三顿不重样。她的聪明能干,是小巷女人效仿的楷模。
  翠姨的男人刘叔,是一个骟猪的,就是现在的个体户,成天早出晚归地,去农村招揽生意,常常一出去就一整天。因此,家里的一切家务,全靠翠姨一人操持。
  翠姨的家里,有一台老式的织布机。闲暇之余,常常会听到翠姨,哐当!哐当!的织布声。
  翠姨一生养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女儿叫梅香,儿子叫玉龙。听小巷的老人讲,翠姨和她的男人不是原配。翠姨的老家,在终南山一带,她结过婚,也有过一个孩子。
  可因前夫生性粗鲁,常常打她骂她,后来打的翠姨实在忍受不了,便跟了常去村里骟猪的刘叔,私奔到这个小镇。老人们还说,骟猪人可能因为杀生太多,大多不能生育。所以翠姨的一双儿女,全是抱养别人家的。
  翠姨的男人刘叔,打秀静记事起,就知道他重男轻女。女儿梅香从小就让学着干活,纳鞋底,做饭,没有不让她干的。但就这样,还常常挨打受气。
  儿子玉龙长到十好几了,还什么都不用干,家里一些好吃的好喝的,全尽着他享受。
  为这事小巷的家长,在教育孩子不爱劳动时,就常以梅香做榜样说:“你看看,你看看,看看人家梅香,多勤快,多讨人喜爱。”
  可怜的梅香,人长到了十七八岁,也只有一米四高一点。可能是因打小体力透支,营养不良的缘故吧。而弟弟玉龙,却是长的膀大腰粗,结结实实。
  翠姨人很不错,很善良,也很爱面子。她不喜欢别人,提及她的过去,伤她的自尊。为这事曾与西邻居大闹了一场。
  秀静家的西邻居,是从河南逃难过来的。此人脾气不大好,常常在家骂自己的男人,在小巷里也喜欢骂东骂西,有人给她偷偷起名叫惹不起。
  有一次,不知为了什么事,她又骂起人来了,骂着骂着,话竟拐到了翠姨的过去,而且说话极其难听。翠姨知道后受不了了。但是,她想骂却骂不出口,想打又打不过人家。
  最后实在气不过,就找了几个从前,和惹不起有过节的老太太,合起来趁着惹不起,半夜上厕所的时候,将她摁倒在厕所里,往惹不起嘴里灌了好些粪便。
  惹不起生平飞扬跋扈惯了,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一气之下跳了小巷里的深井。后被小巷里的人救起,从此,脾气收敛了许多。而翠姨本人也因为这件事,受到了街道领导的严厉批评,气得也大病了一场。

  六

  个子很高的叶伯伯,住在秀静家的对门。老家东北人,长的高大结实。从小时候起,秀静好像就没见过叶伯母,只看见叶伯和他的女儿,阿秀姐生活在一起。
  叶伯伯人脾气挺好,说话总是音扬顿挫,声音很有磁性。阿秀姐长的也很美,近一米七的个子,秀秀气气,细皮嫩肉。阿秀姐生性腼腆,温柔可人。说话总是轻声细语,慢慢悠悠。
  有时秀静就在想,是不是叶伯伯家,过去是个大地主,有钱人。住在大宅深院,家有花园厅阁。院里流水潺潺,桃花开放。家里丫鬟佣人一大堆。
  而后,叶伯伯给阿秀姐请一个教书先生,他在明亮的屋里,给秀姐上课,在教她棋琴书画。阿秀姐是因为受到过良好的教育,所以她才这么有教养,有礼貌。
  在小巷里,秀静一直都喜欢阿秀姐,总认为她是个大家闺秀,是自己学习模仿的榜样。
  后来,阿秀姐结了婚,生下了女儿茵茵。本来一家人挺好挺幸福的。可是,在女儿茵茵一岁的时候,不幸发了场高烧,也不知是因为没有及时治疗,还是医生的责任,茵茵孩子被烧坏了脑子。越长大就越发现,这个孩子,跟其他孩子有所不同,有一点问题,这让叶伯他们很是痛心。
  叶伯伯一家人,很是疼惜这个孩子,只要是叶伯伯有空,他就抱着茵茵,坐在门口晒太阳,逗她玩,逗她笑。他们家条件好,秀静经常看见他们,给这个茵茵,买好吃的好穿的。秀静家里孩子多穷,好点的东西买不起。
  每每这个时候,秀静就坐在门前,隔着街面望去,心里好生羡慕。心想,自己要是生在他们家,吃好的,穿漂亮的衣服,该有多好多幸福。
  稍大了一些,有一次,秀静跑去和茵茵玩。玩着玩着,不知怎么地,惹着了茵茵,茵茵发起脾气,摔坏了秀静的东西。秀静忘了茵茵是智障孩子,便和她闹起来,还拍了她一巴掌。
  茵茵坐在地上,哭着闹着不肯起来,叶伯伯出来看见后很生气,就告诉了秀静的妈妈,妈妈又把这件事告诉了爸爸。当时,爸爸正在用刀修东西,就出来将秀静狠狠打了一顿。还扬起刀说再要不听话就杀了她,吓得秀静哭着喊妈妈姐姐救她。
  后来这件事,不知怎么传到了阿秀姐的耳朵,她跑来向爸爸妈妈赔不是,还说都是小孩子,不懂事,不能怪秀静。是她父亲错了,不应该告诉婶婶,让叔叔打了秀静。
  从那以后,叶伯伯和阿秀姐,对秀静比以前更好了。再后来,阿秀姐又生了一儿一女,都挺聪明可爱的。他们也经常给秀静送吃的,秀静对他们更亲了。

  七

  傻子大雄的家,住在巷子的东头。大雄的老家是山东人,大雄的妈妈七婶,是个很贤淑的女人。
  七婶一生共有两个孩子。大的是个闺女,叫桂英。小的就是大雄。本来一儿一女的挺美满,没想到七叔年轻轻的就没了,当时儿子大雄刚刚三岁。
  对大雄,曹婶一直很自责,认为是自己吃药不慎造成的,所以也就格外疼爱大雄,对他关怀备至,处处保护着他,住在小巷的人,没有人敢欺负大雄是个傻子。
  大雄从小虽然傻,心地却很好。看大伙不欺负他,他也从不轻易欺负别人,还喜欢常常帮助别人。大雄虽然比秀静大好几岁,却常常喜欢和秀静一起玩。
  秀静和大雄在一起的时间,都把他当正常人看,伙伴也没有人拿他当傻子。大雄对秀静很好,常常从他家里,偷一些好吃的给秀静吃。
  有一次,巷子西头的胖墩,欺负秀静是个女孩,抢了她的沙包,气得秀静直哭。被大雄看见了,他跑过来就揣了胖墩一脚,还指着胖墩瓮声瓮气地说;“你,你要再敢欺负静儿,我就打死你!你看我敢不敢!”吓得胖墩屁滚尿流,哭着跑回家告诉爸妈。可大雄是个傻子,谁又能拿他咋样?最后事也就不了了之。
  大雄因为傻上不成学,十几岁就开始学拉架子车谋生。开始他帮人拉砖头,拉木头,后来又帮人搬东西,做汽车,火车搬运工,秀静看见最多的就是,大雄帮人从火车上往下卸煤。
  那时,南边火车站经常停一些货车,车头,所以往货车上拉煤卸煤,就成了大雄干的最多的活。大雄手持一铁锨,来回铲煤装煤,干得汗流浃背,脸也被抹得黑黑的。
  是啊,七婶没有工作,大雄得养活自己和七婶。大雄和姐姐桂英年龄相差很大,姐姐在外地工作,早结婚了,也有自己一大家人要管。所以回来的次数很少,往家寄的那一点钱,根本不够七婶和大雄生活。
  大雄力气很大,常常喜欢和巷子里的人比赛摔跤,只要有人吼一嗓子:“大雄和人比赛摔跤了。”秀静和伙伴就屁颠屁颠地跑去看热闹。
  大雄虽然傻,可有时也很会耍心眼,常趁人不备,一下子将对方撂倒。大伙有时也尽量让着他,所以每次总是大雄赢。
  大雄一赢,秀静就和一帮孩子为他拍手欢呼,大雄就站在那里,一边搓手,一边傻傻地笑。大雄干活卖力,又不会偷奸耍滑,小巷周围有很多人,都喜欢叫大雄给他们干活。
  大雄二十岁的时候,七婶从山西老家农村,给大雄领了个媳妇回来。女孩来的时候,秀静他们跑去看热闹。女孩人长得不错,挺端庄的。看见秀静他们,低着个头,有点不好意思。
  后来,大雄正式结婚了,秀静他们跑去向七婶家要糖吃。想不到大雄也有害臊的时候,看见秀静他们,红着个脸,嘿嘿嘿傻乐,然后一把抓起水果糖,塞给了她们一人两个。
  再后来,秀静他们家就下放了。以后再上街,就听巷子里的人说,大雄的媳妇,给大雄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都聪聪明明。秀静想,这样,大雄的后半辈子一定很幸福,七婶也就放心了。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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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山 | 2016-4-9 20:23:0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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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清风 | 2016-4-9 22:18:0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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