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屋的长篇小说] 家的春秋 第二章(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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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504 | 回复3 | 2016-4-11 16:35: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腊月初八一过,年集就开始了。
     终南镇的年集是很大很有名和很热闹的。南到从山上峪口走出的山民,北到从兴平渡过大木船的渭河北的人。西至黑河东岸的司竹龙护村人楼观团标人,东至户县涝店甘河祖庵的人。农副产品的交易成了重中之重。竹编的笼背篓笊篱耙筐子筛子等样子很杂很多。木制的门窗箱柜风箱纺车织布机箆子锅盖独轮车梯子等应有尽有。铁匠铺子的东西都摆出来了,锨镢斧子砍刀菜刀小铲铡刀耙钉子门栓门锁等。杂货铺的东西摆上了街面,大锅小锅扫把条帚绳铁索链缸盆碗碟筷猪石槽等等。三湾村的竹编制品是远近闻名的,担笼、笊篱、漏篱、鱼笼、背篓、筛子、大小笼笹、竹耙等在市场很抢手。卖自家织的原色白布的,用靛染过的蓝布和在河泥里沤过成的黑布。卖自家的鸡鸭羊猪及马牛的人或抱或牵,早早就上了集。卖干辣椒的、白菜、萝卜、蒜苗、葱、芫荽、窖藏的红芋、蒜头等等庄稼人在大店铺之间的缝隙间摆放着。肉架子都支了起来,引得上街的人上前问价和观看。街东的粮食市场是最热闹的地方,小麦、玉米、大米、小米、碗豆、红绿小豆、芸豆、绿豆、芝麻、花生等等都是些当的产出。而粮食市场以东的山货和旧衣服市场则也很吸引人。山里的人们将打下的狼豹熊虎皮等拿出便卖,当然,獾油和熊掌熊油、生漆及一些麝香虎鞭熊胆等稀有药材是很吸引人的。鹿肉鹿鞭也会有的。而一些下山赶集的人因路途太远得几天。这场大雪给山里人带来了不便,但食盐及衣服是非买不可的,经济不好的买些旧衣服,价很低,又合算。乡里不少人以物易物,互相补充着所需。
    街上的几家卖面条及炒菜的饭铺可忙了,人来人往。而一些卖烧饼的、炸馃子油糕、热狗肉摊子、乌药摊子、粳糕摊子的都摆在路边或街道的空隙处。卖广济欢乐膏药的、算卦,剃头刮脸的和游医郎中们都忙了起来。男人们推上推车,年长的老汉们及女人们背上较深的背篓,或胳臂上挽个竹的或柳条编的担笼。乞丐们也忙着,端个豁了口的赃破的碗在一些店铺行人间穿梭讨要着。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声幺喝声相杂相混,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人们忙了一年了,很少有工夫,现在闲了,看看街市上的热闹,置办些不可少的年货。
    终南镇郭记绸布店的生益很忙了。大姑娘小媳妇们三三两两来到店里挑选洋花布,上了年纪的女人则专门来给准备出嫁的女儿买被面或扯做衣服的布料,个别的男人给店家学说妻子所要布的颜色和尺寸,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将东西放在背篓或担笼里就走了。
    郭桃太忙了,自己要准备的东西还有几样未准备好。门帘上的几朵红梅还没绣完,给他的一双鞋还没鞝好。所以,她顾不上前屋的忙碌,人流的多少。账房的李先生老逗她玩,并说她是贼女子,未过门,就向着婆家了。她常愠怒样,拔一下李先生的山羊胡子,说句“坏老头”就跑开了。
    郭桃去了街东的山货地,她已来过了三次,想买一户猎人已熟制好的一张豹皮,她想让这张豹皮成为陪嫁物品,将来给他未来的公公。听从三湾村来的几个人讲,他公公的肚子老不好,老上茅房,热炕上铺上这东西一定好。
    豹皮在一棵树上的一个树杈上挂着,上边两爪处用细绳绑了向上斜拉着,花斑浅黃,毛绒绒地,四足散开,头尾皆有,无有一点儿破损和欠缺。皮的背面呈浅灰色,有股草药的味道。她已问过了价,也给人家还了价。从第一次的二十六块银元降到二十四块儿银元,从第二次的二十四块银元降到二十三块银元,第三次,人家死活不降了。而郭桃只想出二十块银元,她不能再向母亲要钱了,为她的嫁妆,家里化了不少钱了。所以,此事就麻烦了。她又怕别人卖去,那样,就后悔死了。
    现在,她又来到那里,见那张豹皮还在,还是在那个树杈上挂着,这样,郭桃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猎人一见郭桃又来了,红红地脸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了笑,这样,就算是打招呼了。猎人打猎了近三十年了,第一次见一个女娃娃买豹皮,直到上一次,他才打听出了,那是终南镇上郭记绸布店的大小姐,他才着实的吃了一惊。而豹皮虎皮一般是有钱人才能买得起的,可怜人穷人只有看的份了,连价格都不敢问一下的。所以,他走到郭桃跟前,用商量的口气说:“大小姐,你看看那张虎皮怎样?头九打下的,毛厚很。”
    她迟疑了一下,脸红了耳根:“我就看上这张豹子皮了。”
   “你出价太低了,我打一只豹子,拿命换呢,”猎人说。
   “老叔,我只有二十块儿银子,你不卖就算了,”郭桃压低了声音。
   老猎人没有马上言语,他知道,几天了,这张豹子皮连问的人都没有,不如低些价卖了。他思忖着,又等了片刻,才吱唔着:“这好的皮,才二十元……”随后,他又补充说:“见你是实诚买主,恨心卖给你,二十就二十,讲不起了。”
郭桃的心放下了,脸上出现了一朵彩云,急忙说:“一言为定,我回家取钱去,”说完,急匆匆地一路小跑,向回走去。
当她拿着这张豹皮回家后,把父母着实吓了一跳,账房的李先生更是吃惊,满脸疑问。母亲赶紧将女儿叫到后屋:“买个豹子皮干啥?”
   “妈,听人说那黑河边风大,很冷,我……”女儿小声说着,脸又烧红了。
   “瓜女子,人家有热炕呢,”母亲笑着,抚摸着光滑地豹皮,“就是暖和,毛这么厚的。”
   “娘,那就给我爹算了。”女儿笑了。
   “你要就给你,蒙上块花布,当褥子陪给你,只要我女儿喜欢,不要让黑河滩的风将女儿吹凉了。”
   “娘,你太好了,”女儿又依在了母亲身上,呵呵直笑。
   “都快出嫁了,还没长大。”母亲笑了,女儿也笑了。
    这天,我的曾祖父去了终南镇。他背了个布褡裢,里边什么也没有,空空如也,风一吹,下摆还摆起。他上年集来不为买年货,专门去镇西南二里远的人称天下第一村的豆村商量定秦腔自乐班的事了。他怀里揣着六块银元,因棉祅外用一条很长的腰袋勒扎紧了,所以,没有必要担心丢了,很安全的。
    太阳已很高了,镇子西南方向的一条路上的积雪和昨晩冻上的冰都消融了。路泥泞难行,我的曾祖父的脚马上又沾了泥,行走起来很滑,没办法,他只能走路边未消雪的地方,踩在雪上咯嘣嘣的响。一对花喜鹊在他前边飞着叫着喳喳着,落在路边不远处的柳树或棉白杨树上,他一走近,又飞远了,落在不远处的另一颗树上,重复多次。有这对儿逗人的喜鹊,还有那即近正午的太阳,这样,他的心情是很欢悦和舒坦的。
    前面的豆村,有一个周水县县东很有名的戏班子,据说从淸朝初年就开始演出了。在周围六七十里,名气很大。戏曾演到东邻的户县,北邻的兴平县等。县上的名伶剧社都有从这里走出去的演员,在它的周边聚集了不少能登台的演员,也有不少追随着和一大帮爱好者,这里可唱近二十夲夲戏,道具衣服乐器应有尽有,逐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演出体系。
到了豆村的西头,一打听,马上有人指了戏班班主的门户。这是一院用土胡砌坯子和木料青瓦建成的房子,鹤立鸡群般伫立在各类低矮的草棚房周围,院里的石磨上,一头用竹编的笼蒙了黑布,遮挡了视线的黃牛悠缓地拉着磨子,一个妇人用小条帚把挤在了石磨边缘的已碾碎的麦粒扫向里边,又用小升子收了,倒在上磨扇的磨眼里。
    班主浓眉大眼方脸,个子高,膀大腰宽,很魁梧。见来了客,急忙打招呼:“乡党,你来了,快坐下,”说完,就将我的曾祖父让到堂屋靠墙的一张黑漆八仙桌上坐下。
   “儿子结婚,想定场戏,”我的曾祖父说。
   “啥时的日子?”
   “正月初三的”
   “搭台不?挂戏衣不?”
   “不搭台子了,就唱自乐班的。”
   “噢,就是初二晚上唱,初三上午唱至筵席结束。”
   “对”
   “那就简单些,好办,”班主说着,用一个短把儿的铜烟锅在一个黑漆的方盒子里装灰黃的烟叶。
    我的曾祖父没有言语,想听班主的说道和打算,因为这雇人唱戏里面的门道他一点儿也不知道。
   “去八个人就行了,初二晚上唱三折戏,初三上午唱四折戏,至新人拜完堂及筵席毕,”班主右手握住烟锅杆,吐了一口烟说。
    “戏文呢?”
    “文武生旦净丑都有, 全逗乐吉祥喜庆的,《卖水》《游西湖》《断桥》《三对面》《玉堂春》《三堂会审》《杨家将》《挂画》等等,保你满意。”
    我的曾祖父的头一下了大了, 这些戏名他根夲不知, 听都没听过。他不懂戏, 更不会唱, 他后悔没有和长工李三一同来。但又不能说自己不懂,怕让人当傻子般地给捉了,只能不懂装懂,点点头,表示自己是明白的。还好,班主又不在意这些。
   “那得多少钱?”我的曾祖父问,这是他最关心的。
   “最少二十块银元。”
   “能少些吧?给儿办事,到处花钱,愁死人了。”
   “咱又不远,不亏你,又过年,又冷,我们来回要走,都是下苦人,”班主没有一丝退让的意思,笑呵呵地说着。
我的曾祖父不言语了,一说到下苦人,他的心就软了下来:“那咱说定,我给你五块银元做为定金,到时,不要误了事,”说完,他从腰间摸出五块儿银元递给了班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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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山 | 2016-4-11 19:58:0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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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清风 | 2016-4-12 10:30:3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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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屋 | 2016-4-12 20:57:21 | 显示全部楼层
寒秋 发表于 2016-4-12 11:24
[厦屋的长篇小说] 家的春秋 第二章(九)   已被推至西部文学微博

谢谢老师,祝创作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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