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罗凤霜 于 2016-4-12 08:39 编辑
谎言里的爱
文/墨梅幽香
这是个真实的故事，男主人公荣是我小学、中学同学，他没上高中，由于他那时姊妹多，家里贫穷，他在我上初三那年退学参军了，在部队当了自愿兵。她的妻子兰是我的同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离开了他——我的同学荣、离开了我有二十几年了，虽然时过境迁，但每当想起，还是难过万分。
——题记
前个周五，早上我在给办公室打开水时经过楼道，由于走道水泥路面太过于光滑，重重的摔了一跤，这些日子腰部总是疼痛不堪，周末只好躺在家里休息，突然电话铃响起，原来是初中同学荣打来的电话，邀请我参加他和兰生的女儿盼盼的婚礼。
周末，我搭乘老同学的小车，一起去参加这次婚礼。
婚礼在他们市里的一家豪华酒店举行。婚礼上我看到了一位帅小伙陪着一个出落得如芙蓉般靓丽的新娘，她多么像兰呀！如果不是有人提醒，我差点叫出她——兰的名字。
记忆将我拉回了23年前。
虽然我同学荣幸存了下来，可他却永远失去了他可爱贤惠的妻子。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是用妻子兰的生命换来的，估计这会成为他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原本幸福的一家三口转眼间变成这样，实在令人痛心。万恶的车祸吞噬生命于无形，留下了他和可怜的女儿，兰用生命诠释了人间最美好的爱。
放了寒假，兰随专业刚回家不到两天的丈夫去看望病重的公公，在医院里，她看护老人，送饭递水，她照顾的无微不至，住院的病友谁人不夸“这个媳妇太贤惠了！”老人的病在她地精心照护下渐渐好起来了，她感到欣慰。
突然，老家捎来口信，两岁的女儿不乖了，生病闹的厉害，娘家妈妈无奈，兰只好和老公荣决定回家，那天，小姑来看望父亲了，她就收拾好随老公荣一起回家看女儿。在从医院返回家的途中，丈夫由于疲劳，沉沉地死睡过去，兰看着丈夫疲惫不堪的样子，就一直没忍心打搅他，就在她想着就要和分开快一月的女儿重逢，一家人团聚的那种喜悦、兴奋时，幸福便洋溢在她那白皙美丽的脸上。可是，她哪里知道，一场灾祸正在慢慢的酝酿。公路旁拐弯的地方一个障碍物在雨后大雾弥漫中，模糊难辨，挡住了司机的视线，他们乘坐的班车与突如其来的大货车撞了个满怀，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她本来可以跳下车安然无恙的，可是，她却看见了自己心爱的丈夫此刻还在美梦中遨游，她怎么会扔下丈夫，自己逃命呢？于是，她使出全力狠狠地将丈夫推下了车，真巧落在路旁的草堆上，丈夫和跳车的顾客都安然无恙，只是个别有轻轻的擦伤。妻子兰却被重重压在了车下，当丈夫荣醒来时，看见妻子兰就躺在血泊中。他发疯似的拼命地呼叫着妻子兰的名字，许久，妻子兰才微微张开重重的眼睛。他发疯一样喊着：“救护车、医生、快、快，救救我的妻子……”她被赶来救助的人们七手八脚送上了救护车，送到了市区医院抢救。
医院里，305的病床边，白白的布单，衬托着她那煞白的脸，液体正一滴滴地流进她的身体里，荣拉着兰的手，目光呆滞地望着她，希望妻子兰快快醒来，他想着自己多年在部队，扔下妻子兰，把所有在一起的日子加起来，还不到半年，她自从嫁给他，这些年，没享过几天清福，她总是一边工作，一边照顾瘫痪多年的公爹，所以，就一直没要孩子，好不容易在娘家妈妈地帮助下，帮她看护她公爹，才要了个孩子，现在孩子刚过两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和孩子将怎么活呀。眼泪扑簌簌地往外涌，想着想着，突然，他感到妻子得手动了一下，“我老婆兰她醒了，医生，医生，快!快来……”他大声地喊着，“我说嘛！兰是不会撇下我和孩子的。”荣喃喃地说。
也许是他的真诚打动了妻子，也许是回光返照。这时，只见兰真地微微睁开了眼睛，微笑着望着他，他好激动。可是，她只是又和他多待了仅半天时间，晚上九点多，兰
真的离开了他，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我得到消息，也急忙赶去医院看她。她竟然不认得我了。我看见，兰头被白纱布裹了个紧，嘴里一遍遍喊着女儿的名字。“盼盼，盼盼……”她已经神情恍惚，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见。后来，只见她的嘴只是张张合合，发不出一点声音。我和荣都泪如潮涌，荣紧紧地抱着她妻子兰，我也过去握着兰的手，荣俯下身子，嘴贴在兰耳朵上温柔地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会好好抚养盼盼的。”话还没说完，兰的另一只抓紧荣的手突然垂下了。我不忍看，便在一边抹泪，荣却亲吻着妻子兰的手，这两天的坚强轰然倒下，没有了思想，任那只手慢慢变凉……
突如其来的车祸，荣当时手足无措。兰躺在医院里，昏迷了整整两天。她醒过来的那半天，荣想把女儿接过来，兰挣扎了一下，说：“别。”她流着泪说：“不要吓坏了孩子，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是给盼盼留下一个美丽的母亲的形象吧！”
刚满两周岁没多久的女儿盼盼在乡下被娘家妈妈带着。她已会说简单的话了，她乌黑光亮如门帘的齐刘海，加上两排整齐洁白的小牙和嘴角的两个小酒窝显得好可爱！她每天都在笑，每天都在哭，但不管笑还是哭，她都是快乐的。两岁的孩子不懂得生死离别，更不知道呼呼奔跑的大货车可以让自己从此失去娘亲。
那几天，我们同学都全力以赴帮助荣处理完她妻子的丧事，又接连安葬了他那患病多年的父亲，荣卫了女儿,藏匿了妻子兰所有的痕迹，去乡下接回了盼盼。
见到女儿的那一刻， 女儿不让爸爸抱，她似乎捕捉到了爸爸那闪烁的目光，嘟起小嘴说：“要妈妈抱！”
“可是妈妈去很远的地方出差了，要很长时间才回来。”荣把头扭向窗外柔声地说。“盼盼听话了，妈妈就回来抱盼盼！”荣接着说，他硬是把泪憋了回去。
荣狠狠地咬着嘴唇，一股殷红的血无声地流进嘴里，流进心里。当他的目光扫过女儿稚嫩的小脸，没想到竟然不知不觉地对女儿撒了谎，欺骗了女儿。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谴责着自己，即使欺骗，也是善意的谎言。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死的是自己。假如没有女儿，他宁愿陪着妻子兰一起离去。假如女儿可以原谅自己，他宁愿和她说上一千句“对不起”。
后来的日子里，荣给女儿盼盼讲故事，买玩具，洗衣做饭，去幼儿园接盼盼，带她去动物园看猴子、大熊猫、外出旅行、在野外奔跑，像风一样。他必须让自己像旋转的陀螺，忙得没有时间想那张让他疯狂的温柔的脸。荣不敢在女儿面前提及妈妈，努力让她的童年充满阳光。可是怎么可能呢？安静的时候，女儿还是会问：“妈妈啥时回来？”
此时的荣总会忙着低下头,蹲下身子假装为女儿系鞋带，鞋带系好又解开，解开再系好，久久不起来。他宁可忍受痛苦、孤独，忍受责怪、磨难和一切。可是他却无法忍受女儿那清澈无辜的双眼，那目光似乎咄咄逼人，闪动着令人揪心的期盼。她已经是4岁的孩子了，可是为什么她的眼睛里，竟也有那么深沉的忧伤和悲凉？
那些日子，不断有人给荣介绍对象。出于礼貌，荣总是只匆匆见上一面，就再无瓜葛。几年来，几乎每个夜里，荣都在想妻子兰，想她的温柔善良，想他们初见时的情景，在乡间那片金黄的油菜花间，她们在香气浓郁的花间奔跑，嬉戏，在那一湾溪水边洗衣，潦水，撒欢……如今她真得再也回不来了。
此刻，女儿睡着了，他才愈加想念她，想到泪流满面，想到撕心裂肺，想到肝肠寸断，想到乌黑的头发竟夹着丝丝银发,这几根银发还是女儿发现的，这时的男人还不过35岁。
“盼盼也应该有一位妈妈了!” “盼盼她想妈妈，是因为她羡慕别人的孩子有妈妈。” 荣的母亲不止一次提醒他。
“妈妈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那是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也许，她很快就会回来。爸爸这样说，奶奶这样说……每个人，都这样说，妈妈到底啥时候回来？”几次，盼盼都这样追问荣。此刻,荣心中充满了不安和自责。是的，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隐瞒实情，竟是何等痛苦、残忍的事呀！
一次荣出差，去了兰的妹妹梅的城市，在就餐时荣痛
苦万分，向小姨子梅哭诉着，也因为喝酒过头，竟然把眼前的小姨子梅当成了兰，因为梅和兰长得太像了，判若一人，只是小姨子梅比兰更年轻，更水灵，更苗条。荣紧紧抱住了她，梅没有反抗。她知道姐夫这些年来的不易，早就想接替姐姐的位置，一直未嫁，想同姐夫一起照顾好姐姐兰留下的女儿盼盼。
早上醒来，梅望着荣——自己一直称呼的”姐夫”说:“就让我做你的妻子吧!为了我姐，为了盼盼，也为了你的爱有个着落！”妹妹梅说得那样坚定，不容荣再反驳。她说：“我知道你爱她，我也爱姐姐，就让我们一起照顾好盼盼，这不正是姐姐临去世前的愿望吗？”荣说不出话，低着头，眼睛红红的。是啊，这已经是板上订钉的事了，和梅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了!加之,盼盼也需要一位爱她的妈妈。即使自己再怎么努力，也弥补不了孩子心中缺失的母爱啊！照顾好盼盼，不正是妻子兰临走的愿望吗？他没有权利永远欺骗自己的女儿。可怜的盼盼，已经长到5岁了。
回到家,第二天，荣笑着对女儿说：“妈妈就要回来了，刚刚来电话了。”女儿愣了，似乎不敢相信爸爸的话。爸爸接着说：“可是妈妈瘦了……盼盼还能想起妈妈的样子吗？”女儿歪着脑袋想了好久，轻轻地摇了摇头。
荣柔柔地笑了，有些心痛，也有些欣慰。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过了几天，一个苗条的女子拖着行李箱进了屋子，冲正在玩的盼盼张开双臂：“盼盼，妈妈回来了！”说着泪儿就奔涌而出，泪水打湿了胸前飘舞的白丝巾。盼盼愣在那里，表情异常古怪，直往爸爸身后躲。荣抱起女儿说：“盼盼，不认识妈妈了吗？她就是你天天想，日日盼的妈妈啊，快叫妈妈！”盼盼怯生生地叫了声“妈妈”。那一刻，女人的眼睛里噙满了感动的泪花。
晚上，梅陪着盼盼玩，她说：“盼盼我们躺下睡觉，妈妈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妈妈已经很久没有给盼盼讲故事了。”盼盼突然趴在梅的耳朵上神秘地说：“我知道你不是妈妈，是小姨。”梅一愣，泪儿又涌了出来。“妈妈她已经死了。”盼盼难过地说，“前些天二爷爷和奶奶说悄悄话了，全被我听到了。只有二爷爷跟奶奶还有我知道，妈妈死了。现在，你也知道了。妈妈在我两岁时就已经死了，她回不来了。可是爸爸，还以为妈妈在很远的地方出差呢！”
盼盼叹了口气说：“如果你能对爸爸好，你就做我的妈妈吧！我同意。这是咱俩的秘密，千万不能让爸爸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会很伤心的。” 盼盼拉过梅的手，钩起她的小指，梅也用力钩了钩盼盼的小手指……
“老同学！我们给您敬酒了！谢谢您这些年多次对我及家人的照顾！盼盼，还记得罗阿姨吗？好多次，你缠着她讲故事，吃她做得梨花糕……”荣带着梅和盼盼、新郎不知什么时候早就站在了我的眼前，他们的热情打断了我的回忆。我端起酒杯连干两杯。
看着荣幸福的一家，我心一阵热流涌动，兰，我在心里默默地告诉你，你的盼盼已经长大，成家，你就安息吧！
看来，是谎言成全了他们幸福的一家！我们知道即使重复一千次的谎言，如果出自爱你的人之口、爱你的人的心，也是美丽的。在那些不得不说的谎言中藏匿的是一颗爱你的心，让你一生都无法忘却，你会在泪光中理解这样的谎言，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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