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一晃,我离开那个插队下乡时的小山村,已经整整四十二年了。我也因岁月无情,在不同的地方度过了四十二个春节。
说起现在的过年,也许是因为年龄的关系和精力有限,除了还停留在腊月的忙碌采购、正月里亲戚间的相互拜年、招待亲朋与照顾孩子们的吃喝上,已没了当下年轻人,那么多的社交活动和玩的地方,感觉年味也逐渐变淡。但1971年在山村过的那个春节,却经常出现在梦萦里,让我怀念不止,难忘而回味无穷。 1969年秋天,我家被迫下放到山村。那时还正值“文革”时期,对于穷乡僻壤的山村来说,过年依然单调无味,除了各家转转和接待亲戚,没有任何娱乐活动与可玩的地方。天气寒冷,村民多是呆在家里的火炕上,或在炕火口边,架上些“树根疙瘩”烤火,远不如腊月里家家杀猪来得热闹。 1971年的春节,村里的年味却格外浓。记得在县城火车站当装卸工的蔡叔叔,他腊月根儿回来过年时,带回了一大卷大拇指般粗的“钢丝绳”,说过年要给村里“竖(方言,拼音二声)个秋”,就是搭架做个“秋千”。 记得那一天,他张罗着叫上村里的几位青壮年村民,在自家门前菜地东南角的枣树旁,挖坑搭架子。一块十几公分宽,不到三公分厚,约四十多公分长的小木板上,早已被烧烫的火钳在两端各钻了一个眼儿,只见他把钢丝绳从两个眼中穿过,形成了“脚踏板”,四根小碗口粗的橼子,两边交叉用铁丝扎紧,竖起后放进坑里,填土踏实,再把钢丝绳两头拧成个弯钩状,然后用铁丝扎紧形成两个环状,往横梁上一套,架在两边架叉里,一个大“秋千”便“竖”了起来。 我在城里长大,除在朝鲜电影里,看到过那么高的“秋千”镜头外,只看见过那种荡荡悠悠的小秋千,从没亲眼见过那么壮观的大秋千,所以当时感到特别新奇,围观的村民和孩子们也显得异常的开心。秋千竖好后,叔叔为了大家的安全,亲自上去试着荡了一番,感觉架子稳当,荡起来后钢丝绳坚固这才放心。当地人不叫“荡秋千”,叫“打秋”,所以他一下来,几位青年壮汉便迫不及待地轮番上去“打秋”,孩子们看见他们把秋千打的越来越高,都兴奋地拍手叫好,从那一刻起,村里过年“大戏”由此拉开了帷幕! 在那之前,我根本没有亲临其境看过“打秋”,所以当我在秋千下,看到他们打的那么高时,都惊呆了!只见他们双手把秋千向后拉到身前,快速踩了上去,凭着那点荡悠劲,双手朝上挪位,然后双脚向前一蹬,双手一攉(方言,huo一声)绳,且身子随即向前挺起,再半蹲式,双脚用力往后一蹬,再一攉绳,来回几下子,那秋千就荡起来了,就连六、七岁的娃娃们也会荡,真让我羡慕不已,看的着迷!但自己却没有胆量上去荡,后来同龄伙伴们鼓励我,并做示范慢动作,还告诉我一些要领,可当我双手抓住钢丝绳时,双脚刚踩上去,看到在他们手上脚下那么听话的秋千,在我的手脚下,却是前晃后摆地使我站不稳,尽管开始他们帮我荡绳子,还是因为自己不得要领,根本荡不起来。后来伙伴们就自告奋勇地带着我打“双人秋”(两人面对面,腿交叉站着),对从来没荡过大秋千的我,当秋千稍微荡高时,便双腿发软,叫喊不止,使他们不敢再往高里“打”。 那时自己也就十六岁多的年龄,贪玩心也很重,所以家里没事时总想着去玩,在没太多人玩的时候,上去慢慢地尝试和学着大家的样子,到后来我逐渐掌握了“打秋”的要领,终于把那秋千“打”的好高,好高!那种前挺后蹬“攉绳”腾起的瞬间,真有一种超越时空和坠落般的感觉,当你自由自在地激情上下飘荡时,冬天的寒冷顿消云外,只觉耳边风声呼呼,那种凉爽的感觉真是太美妙、太刺激了! 叔叔的家座向朝南,天气好时,门前特别暖和,因此在有了那个秋千后,就把年轻人和娃娃们的心吊了起来。正月里本来就是农闲时间,所以白天一些村民,便喜欢在那里晒着太阳,谈笑风声,打闹说笑;除了吃饭的时间,“秋”下边基本没离过人,但也有的娃娃们不怕冷,把饭都端到那儿去吃;年龄大点的人,虽然不“打秋”了,但他们也喜欢去那里看热闹,同时还会被主人看见了叫进屋里烤火、拉家常聊天;就连谁家有亲戚来拜年,也会被带到那里去看看,年轻的,会打的,也会上去过个“打秋”瘾呢!总之,那年的秋千下,就是村里的活动中心。 那个秋千一直过了“十五”才被拆除,叔叔家的菜地,也因被大家踩踏的到了春天难以刨挖,直接影响到了他们的种植。之后,在我离开村里前的几个春节里,就再也没人挑头“竖秋”了,也许后来几十年都没人再“竖”了,因此说,那个年村上是最热闹的,年味也是特别、特别的浓! 几十年过去了,自己一生中也就只打过那么一个大秋千,蔡叔叔夫妇和许多老人长辈们,也均先后去世多年了。今年的初五,我不由地想起了他们,想起了年时的伙伴,于是打去电话问候拜年,瞬间那年的“秋千”,也随着记忆在我的心中荡了起来……
(陕西 肖吉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