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我觉得父亲是懦弱的。我看不起他遇事畏缩不前,常常把我母亲支应在人前;看不起他婆婆妈妈,一边有条不紊的收拾家务,一边又喋喋不休的拉着脸唠叨。我也曾因为这一生的性格受到父亲的重大影响而对他常有抱怨之心。我甚至一度觉得父亲的一些行为是做作的,是虚伪的。每次从外边回来,父亲总是热情洋溢的嘘寒问暖,催促我母亲做饭,帮我打理衣物,异常激动地向我絮叨家里发生的事。等到没几天工夫整个态度就转变了一百八十度,斥责我丢三落四,怪罪我在外一年一无所获,不断地唠叨我还不快走等等。每到这个时候,我总是气愤异常,发誓走了再也不回来,至少几年不回,不想看到父亲那张虚伪的脸。 我坐上了南下的列车,漂泊在异地他乡,孤枕难眠的日日夜夜,第一个出现在脑海里的竟是那个我一直觉得懦弱、做作和虚伪的人——我的父亲。 每次打电话回家,父亲总是再三叮嘱在外边别省钱,有病就看,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不用给家里打钱,我和你妈还干的动…… 有一次,父亲打来电话,说有一封快递是寄给我的,问我要不要从家里再寄过来。我知道这是当时与幻剑书盟小说网签约的合同,就对父亲说让寄过来。 那天下着大雪,父亲拿着这份合同,从家门前的金川湾山路艰难的跋涉,道路蜿蜒曲折,积雪厚实,步履艰难,父亲的双手被道路两旁的酸枣刺扎的鲜血直流,一连跌了三个踉跄。为了省路费,他从金川湾村步行到石桥,寄了合同又以同样的方式返回家。 他在电话里笑着向我诉说,我泪流满面,哽咽无语。父亲却笑着安慰我:“哭什么?爸没事,你在那边还需要什么,爸都给你寄去。” “爸……”我很想对着电话向他说声对不起,可却终究没有勇气。 几年以后,我们兄弟几人都渐渐长大,父亲总是彻夜难眠,头发也越发的稀疏,总能看到他独自抽着两块钱的金丝猴蜷缩在门口唉声叹气。苹果滑坡,家庭收入微薄,父亲便放弃了早出晚归的农村劳作去西安打工。 第二年的夏天,父亲在工地差点昏倒,被我姨夫及时搀住,并送到了医院。父亲得知自己得了脑血管疾病,执拗着要把刚刚到手的工资拿回家,姨夫无奈,只得随他。然而坐车刚到中途,又出现了昏阙,姨夫只好再次把他送到医院。 母亲得知后问我该怎么办,我一筹莫展,完全乱了阵脚,冷静下来后我说那就从西安转到咸阳第一人民医院吧。父亲在医院见到我们,对我小姨说:“还能见到你姐和家里人,太好了。”接着,他把我带到厕所,从内裤兜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他辛苦赚来的四千元工资说:“把这个收好,千万别丢了,这个月发的不少……” 我泪眼婆娑,拿着人民币的手微微颤抖,说:“爸,看病要紧,人在钱总会有的。” 事后很长时间我都在扪心自问,假如父亲就此倒下,作为长子的我能否撑得起这个家?
作者简介:濮云,原名刘凯,陕西淳化诗词学会会员,江山文学网檀香书苑编辑、顾问;看书网、逐浪网签约作家,著有长篇小说《80后没有眼泪》,其它作品散见报刊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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