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杨润杰 于 2016-5-16 14:40 编辑
家门口的一棵柿子树
文 闰土
我家门前有一棵柿子树,柿子熟了,家里没人吃,说卖吧!又卖不了几个钱,有时想卖还沒人要,邻居好心人劝我干脆挖掉算了,栽上经济价值高的桃桃树多好啊!我老婆听见了,当场就表态,坚决反对,她对我说,咱妈活着的时侯 老说你是柿子养大的,就是不卖一分钱,咱也不能挖这棵树。
阳春三月,柿树长出了手掌般大的嫩叶子,仿佛像一个绿色的雨伞,在阳光下,绿伞耀目夺眼,给春天增添了几份美意,令人心旷神怡,几只红嘴鸦娃站在树杈上,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又瞧着在街道行走的人群,喳喳喳的叫着。柿子树开着白白的略带黄颜色的菱形花朵,看起来分外诱人。
老婆的一席话,勾起了我的思绪,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儿时我老听着奶奶、母亲的叨叨念声,常常爱恋地说道:“你是柿子吃着长大的,如果没柿子,你的狗命还能不能拉扯出来,谁也说不准。”
我是五十年代未出生的,那时正赶上大跃进,人民公社化,浮夸风盛行,什么“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都是口号喊得响,往往地里不打粮,农民生活贫困潦倒,粮菜参半的生活,还常常吃不饱,母亲的饭既没油水,又填不饱肚子,就这还得参加农业社繁重的体力劳动,哪来的奶水哺育我,听奶奶和母亲说,那时我白天、晚上老是哭闹,由于我是男娃,又是家里老大,一家人里把我当掌上明珠,深不得,浅不得。不管深浅咋样,我肚子饿了就哭,母亲又缺奶水,特别是晚上,哭得一家人心神不安。
给我喂饭,我不吃;喂水,我不喝;就一个劲的哭闹,不到两岁的我,害的全家人没有一点儿办法。听奶奶讲,农历的十月左右,不知谁给了父亲几个柿子,拿回家就让奶奶、母亲暖热喂我。不知我肚子饿了,还是尝到了柿子的味道和母亲的奶汁一样甜蜜,我不哭了,两只小眼睛睁得圆溜溜,小嘴吧唧吧唧吃得香甜,奶奶和母亲都笑了。
奶奶讲,在她印象里,我小时最爱听这几句顺口溜:“柿子甜,柿子甜,我娃吃了长的蛮。柿子甜,柿子酸,我娃吃了当大官”。奶奶常对我讲,她算喂我吃柿子,算摇晃着念叨这几句顺口溜。说来也怪,我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我懂事后,常听奶奶和母亲说我小时侯的趣事。有一个初秋的夜晚,我哭闹不止,母亲把我半夜抱到院子看月亮、数星星,第二天不巧我感冒了,到医院挂了三天针,奶奶把母亲埋怨了几天,父亲把母亲还骂了一顿,不大不小的还吵了一架。奶奶常说我小时比《三娘教子》中薛忆阁还淘气,惹得全家人都笑了。
一家人看我吃了柿子就不哭不闹,便想法找柿子,那时村庄周围很少有柿子树,一般在半山腰长的较多,人们采收后搭个一人多高的木架,衬上些玉米杆,铺上一层柿子后,上面又用玉米杆盖着,怕各种小鸟看见偷食,柿子那会儿值钱,一般不卖,要买都得拿粮食兑换,那时人们吃粮紧张,全家人商量,让父亲背上二升麦子去半山换些柿子,《二升麦子约八斤左右》。才能換上两笼柿子,
父亲白天还要参加农业社集体劳动,据奶奶回忆,父亲为了找到柿子,下午一收工,就拿上水担,怀揣两个黑馍,担上两个笼,一头放一升麦,出发了,直到晚上十一、二点才能回来。
听奶奶讲,有一次,父亲买了柿子往回走,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只猫头鹰狼哭鬼叫般的吼声,父亲心情一紧张,脚底下一滑,冻硬的柿子撒了一地,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父亲就猫着腰,两手在地上乱摸,寻找倒在路上零乱的柿子。等拾完柿子,脚也扭了,回来后,奶奶给父亲揉了几天脚,一个星期后,父亲才免强能参加农业社的劳动了。
柿子换回来后,剩下就是奶奶和母亲的任务了。奶奶常常白天、晚上把柿子放到碗里,坐在锅里,锅里再倒一、二碗水,灶堂里放一把火,把柿子慢慢暖热,然后让母亲喂我。
那些年,农村吃粮特别紧张,连烧的柴禾都奇缺,奶奶白天拿上扫帚在路边扫些柴禾,说啥奶奶也要让我吃上热柿子,时间长了,冬季里,柴禾也扫不下了,连做饭的都没有,一天三顿饭只做二次,凑合着吃。但一天热三到四次柿子喂我,雷打不散。
一次奶奶给自己烧炕时,发现了“新大陆”。奶奶想,把炕烧完,把柿子掰开,放在碗中,座在炕筒的火仔上,然后盖上炕惦门,等一阵子不就热了吗。既省了柴禾,也不用烧锅燎灶那么麻烦。这一试,还真行,父亲笑了,母亲直说奶奶有窍门。以后不管什么时侯吃柿子,都有热的。
听母亲后来说,那一冬三个月,父亲上了三回山,花了六升麦了,换回了六笼柿子,使我甜甜蜜蜜渡过了严寒冬天。等到来年的二、三月,柿子也没有了,我也慢慢会吃饭了,肚子饱了,我也不哭不闹了。
以后我慢慢长大了,奶奶、母亲冬天又给我烙我最爱吃的柿子饼,你还别说,那柔软香甜的味道真是美味极了,有时我拿到学校,几个娃娃(我的同学)都抢,至今想起来那个自然的甜味,都直流口水。
日月如梭,穿差于岁月之间,奶奶、父亲、母亲以及甜蜜味美的柿子,久久回荡在我脑海中,抹不去、撵不走的恩爱岁月如同电影般在眼前浮现,让我的身心充满了一股股暖流。
春天的夜里,万籁俱寂,飘来的油菜花、桃花、杏花以及苹果花浓郁的芳馨,我怎么也睡不着,柿子树梭形的花朵似乎闪现在我眼前,我又觉得自己回到了呀呀学语的幼年。
奶奶几十年前就去世了,父亲、母亲也在七、八年前也离开了人间,但真情实爱在我的心中始终留连往返。
去年的柿子树,挂满了红彤彤的柿子,十分好看,路人驻足赞扬,我只留了一笼自己吃,其余全都卖了,尽管每斤二、三毛钱,也只卖了二、三十元,但咱暂切不讲钱多少,就浓浓的柿子情意比金钱强几十倍、几百倍了。
我下了决心,就一分钱不卖,再也不提说挖柿子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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