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屋的长篇小说]家的春秋 第三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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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703 | 回复2 | 2016-5-27 17:37: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二天的早饭未吃之前,当我的曾祖母听说任老四家添了第五个牛牛娃娃时,她的心猛地惊了一下。心想,这家又添了一口人,将来的日子怎过呀?恓惶死了。就急急地从一个小黑瓦缸子里搲了一老碗小米,并取了三个鸡蛋拿了过去。她想,这小米和鸡蛋对产妇恢复体力最好。    而这些,是我的曾祖母的一贯做法。在村子里,不管是谁家的女人生了娃娃,她一定要端一碗小米,拿几枚鸡蛋,没柴的还送几捆稻草去。当初,人们以为是她和那家人关系好,但久而久之,大家发现,并不是那样,她不管谁家生了娃娃都看都送,无有远近。于是,人们就都说她心善,老爱关心别人。又过了不久,人们都称她为善人,因她的姓很少有人知道,于是,就以我曾祖父的厦姓称之,外号叫厦善人,而忘记了我的曾祖母叫李荷。


    任老四的媳妇冬梅的奶水在三天后,即腊月二十三日这天早晨天未亮时终于下来了。任老四及其母亲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已轮换吃了别人奶水的小家伙,这三天来饥一顿饱一顿地,今天终于吮吸着母亲的奶头,一阵全力地吸吮后,打了他出世来的第一个饱嗝,小牛牛顶起,在母亲冬梅的怀里尿了一跑尿后,进入了香甜的梦中。
    冬梅赶紧换了尿介子(即尿布),轻轻地将其放在炕上,她感到困累至极,腰酸软得无力,就又合衣躺下了,但头一挨枕,她又没有了一丝睡意。哎,不该来的娃娃,你怎这么急的就来了,这恓惶的穷家,怎养活你呀?这时,她想到了李三,想到了牛棚里的土炕,想到了从窗子缝隙飘过来的香甜的杏花味……
    她手一挪伸,又砰到了儿子,她想,这可是她的李三哥的骨血呀,不知道她的李三哥知道不?他真的知道后,不知是喜是忧?是乐是愁?
    可再兴奋的大脑,也抵不住肉体的惓乏,不一会儿,冬梅就睡着了。
    天放亮时,任老四的母亲又来了。她手拿一个碗,端了个冒顶尖的一个二回碗(比大老碗小些)清白的包谷糁子。放置木案后,就急急地掀开锅盖,用个葫芦瓢舀了五瓢水到大铁锅里,就在院子抱了一抱稻草,让儿子打着了火镰,引着了柴禾。顿时,从炉膛里窜出一股股清烟来。稻草火焰弱,不硬,风箱又不能拉伸得急,不然就吹得炉膛里的灰乱飞,故只能慢慢伸拉,烧起悠悠地火来。      
   “四儿,昨黑来,谁给咱门前放了十几个包谷棒子?”任老四的母亲一边拉风箱,一边说。
   “啥?包谷棒?在哪儿呢?”儿子疑惑道。
   “在前门背后的缸子里放着。”
    任老四去了门背后的缸子,右手一摸,果真摸到了包谷棒子,他心生突疑:“这是怎回亊?”
   “管它谁弄的,又不是咱偷的,或许是好心人想送来,似又不方便。”母亲一边拉着风箱,噗嗒噗嗒,风箱的前后进出气小风挡板,一开一合,一合一开,有节奏的进行着,不急不快,悠长缓慢。
   “日子真快呀, 妈, 今天都腊月二十三了, 过小年了。”
   “也就是, 今日要祭灶王爷, 还得蒸饦饦馍了。”
   “算了, 妈, 这几天把你也劳神扎了。”
   “再甭胡说了, 祭灶王爷的事可不能耽误的。”
    儿子不再言语了, 趷蹴在前门前, 倚靠着门扇抽起了旱烟锅子。
    的确,腊月二十三的祭灶王爷一事可不是个小事。
    腊月初八一过,尽管是天寒地冻,万物箫条,一派肃杀之气,但这丝豪不影响人们对春节大年的重视和焦虑。常言道,庄家人过难呢,有钱人过欢呢。面对即将不久的新年,人们的心情截然不同。日子恓惶的人几乎埋怨起时节了,为何急急地又来了。而腊月二十三日一到,人们则更加忙碌。
    从古至今,腊月二十三日祭灶,是马虎不得的,特別是那些有了些年纪的老人们。他们甚至在三五天前,就告诉了子女们,祭灶的日子就到了。他们怕因对灶王爷的怠慢和不恭不敬,而惹下事端,遭受灶王爷的惩罚。或降罪,或有灾祸。灶王爷是一家之主,可以“上天言好亊”, 又可以“回宮降吉祥”。由于人们对神对爷的崇拜和敬畏,而祭灶则是一种表现形式,所以,祭灶王爷一事就和好多个祭祀一样,被这样代代相传,口口相授,生生不息。
    而烙饦饦馍则是祭灶程序中最重要的事。
    饦饦馍,是一种圆形不太厚的饼子,须用小麦的面粉来做。但须用发好的,有酵(母)头引子的发好的,一种叫起面或称发面的和好的面团来做。而酵头引子是最为关键的东西,它的好坏,直接决定和左右了饼子的品质和口感。而酵头须用事先酿制好的甜醪糟,拌上新磨好的包谷面粉,醪糟不宜太多,将包谷面粉拌匀至刚能结团时为止,再在不太强的阳光下晒干,晒时应腾出工夫翻搅,以使上下均匀易干。
    烙馍时,给小麦面粉中加入少许酵头引子,和拌均匀时放在盆内发半个至一个时辰,等整盆面发起后,有溢胀出盆子之时,又将给其里边放些碱面,再拌揉均匀,方搓成胳臂粗的圆形面,后用厨刀剁成小段,又一一将小段用擀杖压平,右手擀,左手转,擀圆弄成雏形的饼放进大铁锅中烙。火应文些,以免皮焦里生。一次放七八个,不停地翻动,以保证上下面受热均匀,里面熟透。当饼子变成焦黃色,香气弥散开来的时候就好了,饼子就可出锅了。
    祭灶王爷时均在晚饭后,妇人们就在锅灶周围熏黑的灶王爷像前燃了香。一般家庭,燃一柱香,好的人家,燃三柱或六柱香,再点燃一对白色的蜡烛。如明年是平月,则祭献十二个饦饦馍。如明年有闰月,则祭献十三个饦饦馍。最后,女人们均需跪在地上,对着灶王爷像嗑头三个或六个,最多九个,心中默默地念道,求灶王爷保佑我们一家平安,事事顺心。


    晩饭后,天彻底喑了下来。我的曾祖母李荷祭拜完灶王爷后,已感到身心疲惫,腰酸软的直不起来了,他只好坐在了炕沿。但她想起了个事,家里的另外一件大事还没做,就是还没酿醪糟米酒呢。可她一时半会儿记不起酒曲放在何处了。
    “不见酒曲了可怎办呀?”她用拳头捶打了几下腰部,又下了炕沿,顺手拔下发际的牡丹花样的银簪子,挑亮了大板柜上的那个高脚淸油灯的灯芯。唿地一下,满屋子亮了许多。她先在柜子上寻找,接着又在几处墙上开的小洞窝里找,但终没有找见。就又端起灯,到了另一个屋里找,还在木案及灶台周围找。由于没有找见,她越找越急,心里发懵了。
    “怪了,那天买猪娃回来后,明明地放在了案上。哎,你看我这记性。”李荷自言自语,责备怨恨着自己,站在屋里发呆。
    “不寻了,烦死人了。”她又重新来到侧屋,坐在了炕沿上。
    灯芯子又短了,灯光也暗了许多,这时,我的曾袓父厦远回来了,见我的曾祖母正在出神的发呆,就赶紧问:“虎子他妈,怎了,发啥呆呢?”
    “甭提了,我不知把酒曲子放在什么地方了,刚打着灯到处找都没见,急死我了,这没有了曲子,怎做酒呢?”
    “我吃上午饭时在案上还见来,是一个油纸包。”
    “得是的?”李荷的眼睛放起了光。
    厦远打着油灯去了当屋的灶案寻了起来,他在盛盐的罐子旁靠墙的地方寻到了那包东西:“在这儿呢,寻见了。”
    李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厦远拿来包洒曲的纸包,递给了李荷:“我在南湾堡子将杀猪的人靠好了,人家说二十七来,让咱提前将汤猪的大木槽子拉来,烧一大锅开水就行。”
   “那怎谢人家呢?”
   “我问了,人家不说。就背地里问了别人,其它人说,不用给钱。杀了猪后,将小肠及两个后腿的猪蹄给人家就行了。听人说,那杀猪的人,娃娃多,还有一瘫了的老父亲。”
   “噢。那到时再给搲一碗米,可怜人家嘛。”
   “这样更好,咱做人要厚道,不要事后惹人骂。冷死了,我坐炕去了。”说完,厦远就坐在炕沿,用右手退了棉窝窝鞋,上了炕:“我到忘了,你把猪喂了么?”
   “早喂了,这家伙膘厚了,有四指了。”
   “我早上也按了脊背几下,就是的,肥得很。”
   “咱再想想,看看还有没有遗忘的事了。”
    两个人又掰看手指,细细地算着已买的未买的,已准备好的和未准备好的亊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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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山 | 2016-5-27 18:51:04 | 显示全部楼层
期待精彩继续。问好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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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清风 | 2016-5-27 20:35:38 | 显示全部楼层
欣赏佳作。创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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