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弄——十三

      一九四六年，十二岁的申事宜晚上睡觉的时候，被爷爷申精明与父亲申强干的说话声吵醒了。只听爷爷说道：“南院的败家子兜儿爷又没钱花了，准备把他家的白骡子卖掉，我打算把它买过来。”
父亲说道：“这兜儿爷再把牲口卖了，家里也就没嘛了，你说这甄先生行医一辈子，修好行善治病救人的，怎么养怎么个败家子儿？”
爷爷说道：“还不是甄先生老来得子把他给惯的，好端端的日子都叫这个败家子给折腾光了，他是吃喝嫖赌抽全占，不过这次卖牲口是为了续弦，据说是个寡妇，柳树屯的，娘家与你媳妇同村。”
父亲说道：“那就趁着这个好机会，赶紧找他把骡子给买过来，以后咱家的日子就会更加红火了，我想再过上三五年就会超过后院瓦房甄东壮家的......”
听着老爷俩的对话，申事宜心道：“这南院的不是老中医甄大夫家吗，怎么他儿子叫兜儿爷呢？”


         原来这兜儿爷家就住在申精明家前面，他父亲是老中医了。原本姓甄，老中医甄先生几代单传，到了他这里，老伴一连给他生了俩闺女，这下可把甄先生急坏了，恐怕到了自己这里断了烟火！后来算是老天保佑，甄先生的老伴儿甄文氏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取名一个叫甄立，意思是顶门立户延续烟火！要不自己那么大家业就会没人继承的。自打甄立出生之后，甄文氏对他非常溺爱，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中怕摔着，要星星绝对不给摘月亮！不但在家里如此宠爱，即便是甄文氏带着甄立回娘家，只要是甄立睡觉的时候，屋子里的人就会都被轰出屋子，怕的是把甄立吵醒了。渐渐地随着年龄的增长，甄立会走会跑了之后，只要他听到外面有卖吃食的，无论是油炸鬼还是油酥火烧，什么卖大糖、糖葫芦吹糖人的，卖爆米花的等等，只要让甄立听到，他马上跑出去买，人家孩子买点就拉倒，这位甄立却不然，无论什么东西，也无论有多少，他让他妈全部买回家去——兜锅包圆儿！到了姥姥家也是这样，因此在姥姥家落下个外号——兜儿爷，也就是包圆儿的意思！
       渐渐地甄先生发现儿子有这个毛病之后，便开始管教了，限制老伴儿甄文氏手中的零钱——没钱了还买什么？哪知道甄文氏心疼儿子，受不住兜儿爷的撒泼打滚儿，最后只能满足他。手里没钱没关系，赊账呗！反正自己家房子院子摆在这儿呢。做小买卖的一看，好家伙，三间正房，东西厢房，院子里还有一挂大车，肥肥壮壮的一匹大白骡子拴在槽头，就这样的主儿，还怕过几天没钱给吗？都乐不得被兜锅全都买走呢！到了后来，债主子登门的时候，趁着甄先生不在家的时候，债主登门的时候，甄文氏没办法，只好来到东院甄汝贵家里，对甄汝贵说道：“他二叔呀，你帮我卖一些粮食吧！”
甄汝贵问道：“大嫂呀，你家怎么会缺钱，好端端的卖粮食干什么？”
甄文氏咬牙切齿地说道：“还不是为了给那个小‘现世报’还债吗！”


       渐渐地兜儿爷长大之后，本事也越来越大，不用他妈帮助卖粮食了，他自己就会卖东西。不止买零嘴吃了，还广交狐朋狗友！有一次兜儿爷来到了村主事宫家，正赶上宫主事一个人躺在炕上吸白面儿呢。
兜儿爷好奇地问道：“宫大哥，你在干什么呢？”
宫主事躺在炕上，眯着双眼懒洋洋地说道：“我在当神仙呢。你看看，我现在有多美呀！”
兜儿爷好奇地问道：“有那么美吗？难道比吃好东西，喝点小酒儿还舒服？”
宫主事正好刚过足了烟瘾，于是一骨碌身从炕上爬起来，把手里的烟枪往兜儿爷手里一塞，然后说道：“你要是不相信，你可以自己尝尝，抽上几口你就知道了！”
兜儿爷一听这话，马上接过来烟枪，放进嘴里就猛吸一口。好家伙，这家伙把兜儿爷给呛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他赌气把烟枪往炕上一扔说道：“什么玩意儿？一点都不好受！”
宫主事笑道：“这是第一次抽这玩意儿的感觉，你等会儿再试试就知道了。”
要说这兜儿爷好奇心还真强，宫主事怎么说，他就怎么效仿，你让我尝尝，又不用花钱，这么便宜的事情哪能放！结果尝了两三次之后，瘾头被勾上来了！那种感觉实在是难忘，每天不抽上几口，心里总觉得空荡荡。这玩意儿不能总尝别人的，人家的白面儿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于是兜儿爷开始自己买着抽。


         毒品这玩意儿，谁沾上谁败家！兜儿爷更不例外，开始的时候，甄先生为了栓住他，为他讨了一个媳妇，女方也是大户人家，嫁妆里面有一辆洋车——自行车！这是沙包村有的第一辆洋车，就连开钱庄的甄东壮家都没有。结果没出两年，别说洋车了，兜儿爷把自己家的四五十亩土地都给抽进去了，也就是吸毒吸光了家产，这还不算，兜儿爷的新媳妇也因病而亡，连个孩子也没留下！于是甄先生有开始托人为儿子说媳妇，最后因此彩礼钱没有，只好忍痛卖了家里的那头白骡子！
于是申精明便捡了一个便宜，把白骡子买回了家中。
半个月后，前院的兜儿爷果真结婚了！申事宜去看热闹，他发现新娘子很漂亮，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总是满面笑容的！


          申家的小日子蒸蒸日上，雪白的骡子拴住槽头旁，出来进去地精明把小曲唱，强干更是喜气洋洋！申事宜有的忙，出来进去多少趟，喜欢骡子的毛儿亮，蹦蹦跳跳去张扬。
          一天中午，申事宜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白骡子，然后就转到后院玩耍。他远远地看见甄东壮正把他家的黑骡子牵出来，然后把缰绳搭在树杈上，然后往下拽缰绳头儿，很快骡子的头便高高抬了起来。申事宜觉得好奇，便穿过后街坊文仓家来到甄东壮近前问道：“大爷，你干嘛把骡子的脑袋吊起来呀？”
甄东壮一听有人说话，马上回头看了一眼申事宜，心道：“这小子刚十多岁，怎么长得个头儿这么高？简直比大人不矮了，正好让他给我帮帮忙！”
于是甄东壮笑着对申事宜说道：“事宜呀！你来的正好，我打算给骡子灌药，它病了，你过来给我帮下忙吧！”
申事宜一听给骡子灌药高兴了，自己还从来没见过灌药呢，今天正好看看。等自己看明白了，学会之后，万一自己家的白骡子病了，也这样为它治病。
于是他忙开口说道：“我能帮什么忙呀？”
甄东壮说道：“你过来帮我拽着缰绳就行，我好腾下手来插管子灌药！”
申事宜双手紧紧拽住缰绳，两只眼睛死死地盯住甄东壮的一举一动。只见甄东壮拿出一根小拇指粗细的胶皮管子来，然后把管子的一头顺着骡子的鼻孔往里捅去，进去一半儿后，甄东壮又把一个漏斗儿插进管子在外边的那一头儿，然后他把漏斗儿高高举起，高过了骡子头顶后，甄东壮又把事先准备好的汤药往漏斗里倒，很快半盆药汤就被灌了下去，灌完药后，申事宜再看这头骡子，脖子一梗便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四条腿儿乱蹬了几下便断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