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井 段恭让

  淘井

              段恭让





       一个“淘”字，经常让我心迷。倒不是它和许许多多奇妙的文字一样，有着多重的含义，也和“淘宝”“淘金”没有半毛钱关系。过去让人“淘气”“淘神”，但凭天地良心说，实在也算不上是一个泼皮顽主。

     “淘”它像一个恋人，在远方脉脉含情等着我，“淘”有时又像一个发小，猛地一个跟头，站在我面前。戳一拳，睁眉豁眼问我：还记得不？

       这个“淘”字最早给我的冲击，就是淘井。以至于说起这两个字，心里还荡起一阵子欢愉，周身也要震颤一下。

      淘井在乡下，通常是伏天的活。一旦发现井水不能满足人蓄使用，水位下降严重，往往在酝酿几天以后。村子里凡吃这井水的人，就在日端午时成群的来到井旁边，在绳索的一端绑上一个木棒，下井的人豪气的仰起头，喝了几口众人敬上的防寒白酒，跨骑在木棒上，在老婆娃娃和乡邻的反复叮咛声里，让人们缓缓地放到井下去。

      淘井的人，无疑要有好身体，精干麻利，心细胆大。除此而外，还有一个不可言喻的规矩：下井，必须是一个品行好的人。

      井下面是怎样的寒冷和昏黑？坐在木棍上怎样磨得大腿畔不舒服？空气在咋样个憋闷？没有下去的人不知道。淘井的人说：井下面大的很，丈余的竹竿，能在里面转圈子，朝上面看井口，也就是指甲大个小白点。下去也就是个把时辰，看见井绳子摇晃，他就又给人们七手八脚一阵子忙乱吊上来，裸露的胳膊腿上白惨惨都是鸡皮疙瘩。慌不择路地跑到谁家的墙后面解手去了。

      人们就开玩笑骂他，懒骡子懒马撒尿多！等到再一回上来，就有人责备：不是说让你不要喝包谷汤吗？淘井人嘿嘿一笑：就看你的好吊头，我骑在井绳子上面拽的很！说着又骑在井绳的木棍上面，让人们放下去。可能是第三回上来，淘井人体力明显下降，在井沿上，没有把握好，把头撞了一个大疙瘩。

      井壁垮塌的淤泥和人们提水掉下去的杂物，给淘干净了，淘井的人还不能上来，还要把水眼里涌上来的齐脚面深的水，一桶一桶刮出来。称之“洗井”。这好像是一个多余的事情，因为下井的人，下去之前，坐在井边，把脚至少洗了三遍。

      淘井不是一般人能够完成的事情，有一回，一个人自告奋勇下去了，一筐子淤泥也没有吊上来，就拼命的摇晃绳子，把他吊上来，已经面无人色，浑身直发颤，地下工作者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够当成的。

      淘井，也是人们精神生活里的一件大事。除了下井的人，能够享受两三天功臣一样的赞誉荣光，乡里的在那几天的话题，也和淘井有关。谁做了啥关于井的梦啊，井里有鱼能升官发财，桑树在井沿长着可能有烦忧等等，有发财好运梦，也有倒霉破财梦。还有当年这个井是谁谁谁的老老爷打的，大有吃水不忘挖井人的味道。可见人们对于淘井的关心重视，甚至有一种神圣感。

      那时，我们这些小娃娃最关心最深入探究的是：淘井人真的不敢在井里尿尿吗？从窃窃私语到争论得面红耳赤，后来，胆大的挡住淘井的长辈子，问他。招来了一通臭骂：你这个怂娃不实诚，长大了也不能要你淘井！

       看着他被侮辱了人格一样愤怒的样子，我们又暗暗悔恨不该问。且有些被取消资格，上了黑名单似的后怕。这火烧寨人蓄两旺的香甜无比的井水，我们以后就只有白吃白喝的份了。不能为乡亲淘井，和不能成为英雄一样可耻，低着头，灰溜溜沿着墙根走了好多日子。

        长大了，淘井这个事情也没有轮到我，一代一代耳濡目染，争着抢着呢！

        一个人在井底下作了什么？谁也不知道。虽然是不识字山野农人，却有着道德的自我约束意识。慎独，是做出来给自己看的，给自己良心良知看的。它是一种压制个人需要的奉献和牺牲。台面上的炫耀，其实远没有私下的谨慎固守有价值。要做到不容易。尤其是是我们的心眼让油吃的齉严了，舌头的味蕾也功能退化了，已经判断不出来许多东西美与丑香与臭。

       我庆幸我村子早已经用上自来水了。一块子水泥板，封存了往昔故事。由此省略了这一项道德和良知上严酷的考验。吃了喝了先人们淘的井水，也完全可以心安理得。但就是在这心安理得之后，“淘”字又来催问我，提示我。

      人忙着淘金。我想着淘事。妄想着淘出一个情字理字来。

      世事早已经变了，我们心灵深处的泉眼，那清湛湛的水还能不能淘出来？

      淘井，不是一件容易事。

一个“淘”字，经常让我心迷。倒不是它和许许多多奇妙的文字一样，有着多重的含义，也和“淘宝”“淘金”没有半毛钱关系。过去让人“淘气”“淘神”，但凭天地良心说，实在也算不上是一个泼皮顽主。

    一个人在井底下作了什么？谁也不知道。虽然是不识字山野农人，却有着道德的自我约束意识。慎独，是做出来给自己看的，给自己良心良知看的。它是一种压制个人需要的奉献和牺牲。台面上的炫耀，其实远没有私下的谨慎固守有价值。要做到不容易。尤其是是我们的心眼让油吃的齉严了，舌头的味蕾也功能退化了，已经判断不出来许多东西美与丑香与臭。很喜欢大哥的这段话。尊让向哥哥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