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白鹿放歌 于 2016-6-16 22:20 编辑
母亲病逝十天了，我的心情一直不平静，感觉该记录点儿什么，可提起笔又放下——不想写了，不愿写了，还是不知道怎么写了？ 从 农历五月二十七日至农历九月二十七日，短短120天啊，父亲先去了；母亲也“吝啬”地只陪儿女一夏。秋深了，叶枯山苍之际，她也撒手西去！ 其实，从父亲离世那天起妈妈就基本不讲活了——只是在我们议论是否通知外地亲属来京参加父亲葬礼时说了一句：“事后再说吧，天热……” “好吧，就这么定了，对也是妈说的、错也是妈说的，没人找她老人家理论……”大事张扬也不是爸爸的本意，我同意了母亲的意思。 姐弟齐心，亲情切、心相通，爸爸的葬礼办得隆重而庄严，这得谢谢老妈！ 她越不讲话，我越心不安——这不是她的常态啊！跟随了五十多年的母亲，我太了解她了！什么都不说了、什么都不管了，不对劲儿啊！ 回津休息十天八天的，也得和妹妹通话了解妈妈情况……知道找保姆不容易，我对妹妹找来的人是宽容迁就的，在京的日子没少照顾她们……可有时人心就是换不来人心，因为母亲摔在地下、给母亲吃剩了几天的包子，我还是发火了：“换掉她！太不懂事了，家里没人她还“出去溜溜”？老人那么大岁数，她能吃多少？怎么就一个剩包子还得由她吃？我提醒过多少次了？” “姐，我也想换人，可不好找啊……”“找不到就不找了，我在这儿！” 保姆见总是平和的大姐发了火儿，也似有歉意……将就吧！只是在我离开的日子苦了妹妹，她把母亲和保姆都接到自己家里——在她眼皮底下就好多了。 十月十八日上午，我又赶回北京，又是直奔医院——母亲已抢救了一夜！ 望着两眼紧闭、面色惨白、瘦骨嶙峋的老人，我的心震颤了，止不住的泪还是淌下来。监视仪上除了“血氧”一项显示正常值外，其他各项生命指标全是红灯——看不出一线生机啊！ 医院人满为患，心内科住不下了，母亲被安置到消化科病房——这对她的最后抢救是极其不利的。 想减轻姐俩护理时的负担，弟弟们坚持请护工。可找来的这位真的很有修养：白天，我不动手她也不动；赶上老人排便，她先去手套、口罩地武装好自己……我干活是个急性子，尤其看到老人泡在污物里，更是着急！结果就是待她武装完毕，我也清理完毕；翻翻身、换上新垫子，这点动作我得向她学习……正好弟妹周四没课，溜了出来，看我下手清理母亲的污物，这个区教研室带头人、特级教师原来也是“特级护理”！面对母亲排出的黑水般的大便，她毫不犹豫，和我一起下手清理，然后打来热水，为她的婆婆擦身、清洗……怎么说我也是女儿，不想让她下手，可看到站在门口的侄子，我不再制止——身教胜于言教，我的弟妹是好样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没看错人， 这是我最知心的弟妹，姐俩的每次接触交谈基本都是在病房里——大多数时日我也是在父母有病时请假回京料理。 姐俩忙碌，站在一旁的护工干什么？我们干脆让她白天休息；晚上以她为主，减轻妹妹负担……没想到人家晚上照睡，不到天亮就被妹妹辞退了：“姐，她和我比着睡，不叫不起，还要我为她准备夜宵！怎么找不到一个责任心强的啊？”“好的还是有的，你没碰上！再有，好的在家种地呢！早跟你说过啦，别生气了！咱俩辛苦点吧，说句不好听的，你天天守着她还能守几天？情况不好啊！” 在后来的四五天里，就变成我每天晚上九十点钟离开医院、早上七点半左右回来；妹妹上午九十点钟再回家休息；二弟妹上班远，还跑过来值了一个夜班…… 我们再累也是次要的，关键是母亲不见起色，情况越来越危急——两个小时翻一次身她都大口喘气。心衰病人不宜大动，可不翻身，身体被压迫部位就水肿、发炎——末梢神经已没有生命力！ 需要护理的工作越来越少了：不用喂药了，不让注射流食了、不再给水了——所有营养都在点滴液里；盯住点滴瓶儿，按时请护士换液就可以。大量工作就是清理母亲的排泄物——弟妹说是“收宝”。怎么这么多黑色液体啊？大片大片地“流”出来，后背、褪下……周四 那天，我们大片的就清理了三次，夜里轮到妹妹也是如此！周五还在流，一搬动她的身体就流出来，化验结果出来了，不是血！ 我们明白了，老人是在作临行前的准备！ 我的女儿原安排周日赶过来看看她姥姥，单位领导看她着急，周六下午就给了假——这个决定如此正确——最后对老人的抢救就是由她当年曾抱过的这个外孙女指挥！ 周六晚上我离开医院时，一切都很平静：弟弟来探望时母亲还睁了睁眼睛，似乎很有生气……越累，我越睡眠不好。几天来没怎么休息的我天快亮时才睡着。没想到，周日早上不到七点手机就响了！ 我急忙赶到医院，：“姐，医生说妈没几个小时了，让叫家里人都过来呢！” 住得最远的是二弟，在通县。他们能赶到吗？我略一闪念，就走到母亲床前，习惯性地拿起棉签儿，为她擦拭嘴角，没想到，她睁开了眼睛，而且还是两只眼睛都睁开了！有意识地望向我，慢慢眨动着！——满含期盼，满含渴望、柔情似水啊！真正慈母的眼神、慈母的泪光！一分钟？两分钟？我陶醉在这动人心魄的眼神里！这是每个做儿女的期待的眼神儿！ 我俯下身去，情不自禁地喊出：“妈妈，您好好的啊！”边喊着，便把弟弟妹妹们推向前去……母亲看着，寻找着……似乎很累了，又闭上了眼睛……在儿孙们不断的呼喊声中，母亲再一次睁开眼睛，仍在寻找、寻找着什么…… 我女儿也随后赶了过来。一看滴液瓶和监视仪就有点儿着急：“你们叫医生了吗？值班医生呢？病人都这种状况了，医生为什么不在场？”我们当然通知了医生，即使不通知，监视仪也在那里。可医生正在交班儿，护士急急忙忙跑过来……刚上班的医生随后而至，消化科的！ “病人都没血压了，你们还在给扩**？”女儿尽力克制着，放低声音提示着同行。“停了、停了，换液……”医生重复着；“家人还没到齐，家属没要求放弃抢救，赶紧注射***！”女儿又小声提示。“给药！三支！”医生转向护士……护士按指示往滴液瓶里给药。“您想滴到天黑呀？直接注射！” 这回女儿真的急了，声音大了些许……母亲又勉强睁了睁眼睛，女儿不再说什么，亲自为姥姥做起了人工呼吸…… 二弟和弟妹最后赶到，我刚说完：“记一下时间吧！”三弟读到：“八点五十八分。”她的外孙女也回天无力，母亲停止了呼吸！
儿孙们上前哭喊，我端了盆儿去水房打水，准备为母亲擦身……泪水再也止不住，这里没人，我可以哭了！ 两个穿工作服的人过来劝慰：“大姐，你尽力了，这几天总看见你……别难过，我们为你母亲穿衣，收费不贵，600元是否可以？”无孔不入的“服务”，这种时刻和我谈价儿？令我生气！“谢谢！她有儿女！”我扔下一句，头也不回地端盆儿出去。 衣服是母亲十多年前自己和几个老同事一起缝制的，丝绸是我从天津估衣街瑞蚨祥绸缎庄买的，颜色、质地都是按老人的意思。兄弟姐妹齐动手，外孙女更是不含糊，有条不紊地最后一次为老人更衣……身体始终是热的，根本不费力：“不用着急，抻平了，慢慢穿，一切都来得及……”边忙活着，边安慰大家——我是姐姐，这会儿需要的不是哭泣。 殡仪馆的人来了，我们也一切就绪。他们抬走了母亲…… 这时，我瘫坐在医院的楼道里——没我什么事了。后面的事情弟弟们会处理；留在我脑海里的只有母亲的眼神儿——那生命最后的闪烁印刻在我心里。
邓健（秋枫赋）女，退休职员，作品散见地方文学杂志、报刊。通联地址：天津市第四中心医院心内一科。 手机：1392090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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