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尊让纪实小说】硬茬

显示全部楼层 · 2016-6-17 15:10:24

      接下“吉祥招待所”老张共投资了十五万，除过自己的全部老本，还借了三万。这是他所能承受的最大极限了。当老板是他这些年最大的心愿，他不想把自己的一辈子都耗到“人市”上去。

   吉祥招待所位于长安路旁的一个城中村里，共有三十八间房，有十五个标间。位置不错，楼也是新盖才几年，虽然说转让费和房费有点高，可是老张还是看中了人家的生意好。

   当老板的感觉还就是不一样，对于和沙子水泥打了半辈子交道的老张来说，拖地,洗床单被罩,那就不叫“活”。每天和老婆楼上楼下的打扫完卫生，就可以穿的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坐在接待室。沏上一杯茶，抽着烟，玩着电脑，练练书法，享受着“老板，老板”的称呼。等着客人送钱上门。这才是他最喜欢的生活方式。

   从营业到现在大概快一个月了，老张算了算，如果保持下去，一年就基本可以收回成本。不过他现在很有信心比这更好。再营业几天，攒下一笔钱，把客房重新收拾一下，该换的换，该添的添，再给每层都装上监控。那时回头客将会更多。想到未来老张心里美滋滋的。

   这是一个礼拜六，赶到晚上十一点多，就剩下两个标间了。老张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的一边看街景，一边看有没有住宿的。此刻的街道比白天更繁华，热闹。人流如织，霓虹闪烁，灯光接龙，亮如白昼。每家摊位，店面都在忙碌着。城中村依她的廉价繁华、大肚能容，迷惑着、拥抱着来自全国各地的寻梦者。

   这时过来两个不到三十岁的小伙子，一胖一瘦，两人都高高大大，白白净净，一身运动衣，瘦子挎着一个皮包，胖子空着手。看着他们停下来向里张望，老张忙问：“帅哥，住店吗？”“住。”两人同时回答着。老张就忙引着他们走向登记室，在要身份证的时候，瘦子把包放在登记室的窗台上，在里面翻着。钱包，手机，充电宝，电动剃须刀，等等乱七八糟的都摆在那。办好一切手续，老张特意提醒：“你俩出来进去把包背上，丢了概不负责。”那两个人笑了笑没吭声，装好东西就上楼了。

   现在就剩下一间空房了，卖不卖的无所谓，老张满足的在桌上铺开宣纸，倒墨、润笔、摆好字帖、准备练一会书法。这是他每天的必修课，已经坚持了十几年。每次重复这些程序对他来说都是享受，一天的琐事跟着在宣纸上生成的墨迹归于平静，淡然。偶而有房客出进，他抬起头来也会瞄上一眼。不过今晚有点怪，老是不在状态，不是败笔，就是掉字。这时窗外有人喊：“老板，我们吃饭去了。”老张抬头一看，是刚住进来的两个人，就随口应道：“好”。在老张的认知里，时间消失最快的时候，就是醉心于书法世界。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两人回来了，对着老张点了下头，就直接上楼了。

   “老板，老板，你赶紧上来一下。”一声惊恐的喊，在楼上响起来了，静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老张吓了一跳，不由嘟囔了一句：“神经病，喊啥那！”放下笔，转身带好招待室的门，向楼上走去。喊叫的是住在三楼刚上来的那两个房客，老张踏上楼道就有点生气的说：
      “喊啥哪？大家都睡觉了，你俩这么大声干啥？”
      “我们东西丢了，包不见了。”
      “胡说那，你们在找找，咋会哪？。”这下老张也吓了一跳，感觉到麻烦了。
   “就这么大个房间，一眼就看完了，还用得着找。”瘦子很着急的说
   “你出去为啥不带包，没看到门背后的《旅客须知》吗？”老张说。
   “你帖到门背后谁能看到。”瘦子说。
   这时听到喊声的房客们，纷纷从睡梦中爬了起来，穿着裤头，睡衣站在门外看热闹。
      “你们别那么大声，喊没用。别影响房客休息。”老张说着，又指了指《旅客须知》接着说：“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贵重物品，进出随身携带，丢失概不负责。’你出去不带，也没交给我保管，现在丢了，不关我事。”
      “老板，话不能这样说，我们就出去吃了个饭，一个多小时时间，回来时这门一推就开了。”他又走到门前面，来回拧着把手说：“你这门锁根本就是坏的，没一点安全保证，咱现在把监控调出来查查，不是就明白了吗。”
   “没有监控。这门锁我整天检查，根本就不会是坏的。”老张走过去，关上门，明明看着插销反锁上了，可一转把手，插销又退出来了，门开了。老张里外试了几次，都一样。他感到奇怪，这锁坏的有问题，他预感到今晚这事没那么简单。下午还有房客住的，门锁在他俩住进来的时候绝对没问题。这一点他敢保证。他说：
   “你们住的时候，锁绝对没问题。也可能是有人撬坏的。”
      这时一直没吭声的胖子，忽然冲到老张面前，手指着老张的脸骂到：
   “我看你狗日的是不想活了，你的意思是我自己把锁撬坏偷自己的东西。你在胡说我给你把这店全砸了。你光说咋办？少胡扯。”
      老张也不甘示弱的对骂了起来，于是双双越骂声越大，口气越大。胖子拿起桌上的电动烧水壶就要砸老张，瘦子忙挡住了。老张怒睁着双眼，申着脖子骂着：
“来来来，你动一下试试，我让你门都出不了。”

   正当双双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门外的房客们纷纷嚷开了。有提醒报警的，有要求退房的，越嚷嚷声越大，矛头都指向了老张。老张忽然清醒了，这不是在人市上抢活吵架，靠狠话，靠撒泼。店里还住满了需要休息的客人。他忙折回头说：
      “对不起，打扰大家，没事了，赶快都回房间休息吧。”说着他就向楼梯口走去。这时胖子赶过来一把抓住了老张的胳膊说：
   “你不是牛逼的很吗？跑啥？这事咋办？”
   “你别喊，我这就报警，警察说咋办就咋办。”老张说。
      “好，我们等着。”瘦子说着将胖子拉回了房间。

      老张回到了招待室，一边和老婆商量，一边准备报警。这时一个人也跟了进来，对老张说：“哥，要不要我给你帮忙？”老张回头一看，是在五楼包月的常住户“老黑”。老黑真名叫啥他也忘记了，只是在当时登记时用过。他多次对老张说过“有事打电话。”老张也听他聊过多次自己的故事。知道这是一个老混混，当年在南郊混得很开，按老黑的话说现在混的背了。他一边淘文玩，练书法，参禅拜佛，当着“文化人”。一边在各个小区当着强卖强买的“沙霸”。
      “好呀！谢谢兄弟，赶紧坐，你看怎么办？”老张感觉看到了希望，忙递烟倒水的招呼着。
      “这是个局，我那些年也玩。目的是想弄钱，东西根本没丢。他们出去吃饭的时候已交给了同伙。你报警没有用，他们也不怕。你明白不？”老黑说
   “狗日的，瞎怂的很。想从我这弄钱，看把他们想死咧着。”老张听到这，恍然大悟，气愤的骂着。
   “骂那没用，我现在给你找些人过来，立马摆平这事。咱自己兄弟，我也不想忽悠你。我那些兄弟现在都不干这事了，我给你找几个碎怂过来，一个人一百块，两包芙蓉王。兄弟就不算了，当义工。这是最低价，保证给你办的满意，你看行不？”老黑说。
      老张心凉了，这不是一球样吗。他对老黑说：“谢谢兄弟，我还是想报警。”
   “那好，有用得着兄弟的话，随时喊。”老黑说完就走了。
   老张老婆这时说：“要不就让老黑办吧？”
   老张说：“那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一个当初的混混，现在的沙霸，能有什么好办法。再说了要整出事来，还不是咱的麻烦。跟那种人少来回。”
   老张说完就报了110。

      大约十分钟后，警笛声由远而近划破夜空。老张忙站在门口，将车上下来的两位警察接进了招待室。简单的介绍完情况后，三个人一同上了楼。那两位房客就站在楼梯口，几个人一起进了屋。
   警察说：“是你们丢了东西？”
      瘦子说：“是，我们被盗了。”然后他就对警察重复了一遍整个过程。所不同的是，他讲述了他们是河北人，来西安旅游的。并报了丢失物品的清单；有苹果手机、飞利浦剃须刀、充电宝、二千多块现金、以及身份证、银行卡。价值将近一万元。最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些东西老板看到过。
   警察回头问老张：“你怎么看到的？”
   老张说：“登记的时候他们在包里找身份证，都拿出来了。”
   警察走到窗户跟前看了看，又检查了一下门锁。说：“初步看来这是一次入室盗窃案，小偷撬锁进来的。由于没有监控，所以暂时也无法断定。你们一块回所里，作个笔录，备个案。”
      老张说：“我一直在招待室，跟本就没见有生人出来进去过。”
   瘦子说：“你在门口不假，可你一直低着头在练书法，你敢保证每一个出来进去的人都看到了，再说你这住了几十个人，你拿啥保证这些人里面就没有小偷。”
   老张说：“你少说这些话，咋回事你们心里有数。想讹我没门。”
      警察说：“行了，别喊了，到所里再说。

   在派出所办完一切手续后，警察对那两个人说：“案已经立下了，我们会尽快努力破案追回你们的物品，至于你们让老板赔偿的要求，那是不可能的，也不合理。别闹事。有了线索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现在没事可以回去了。”
      等那两个人前面走了，老张又转回了办公室，他对警察说：
      “我怀疑这两个人在给我下套，你们没看出来吗？”
      警察说：“这话我们不能说，你回去别理，他们要敢胡来，你就报警。别怕，也别给他们赔。”
      老张说：“好！我不怕。”

   让老张没想到的是，事情远非那么简单。第二天一大早，这两个人就走进了招待室，瘦子睡在床上，胖子坐在椅子上。一付安居的架势。抽烟，喝水，吃着老张买回的早点。老张厉声呵斥道：“你俩啥意思？赶紧给我滚。”
   瘦子竟然客气的说：“叔，别上火，东西丢了，我们认倒霉。可是这会啥都没了，你总不会让我们出去饿死吧。更没办法回去了，我们就在这等破案，说不定一会就破了，我们立马就走。不难为你的。”
      老张气的实在是无法忍受，依他的脾气真想整一个鱼死网破，这些年混迹人市几时吃过这种亏。可这会十几万摊到这了，他不得不谨慎。想到这他反而冷静下来了。
      老张说：“打开窗子说亮话吧，你俩不就是想弄几个钱吗，要多钱？开个价。”
   瘦子说：“我们是好人，不干那事，要钱干啥？要钱你还说我讹你了。我们就在这等破案，一个月破不了等一个月，一年破不了等一年。”
      老张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拍在床上。说：“今个我认个怂，这是二百块钱，你俩出去吃个饭，买两包烟抽抽，够意思了吧。”这两个人看都不看，也不吭声。老张接着又说：
      “一人退一步，我给你面子，你也要给我面子。就算是交个朋友，以后没事了过来谝。到底咋回事你俩心理很清楚，我也明白”
   瘦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瞪着双眼说：
      “你有个锤子面子，二百块钱，打发要饭的那。”
   “那你说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我就在这等破案。你不是会报警吗？在报呀。”
   “我在最后问一遍，就是这两百块你要不要？”老张彻底愤怒了。
   “不要！”
   老张指着两个人骂道：“日你妈的话，你还真把我当了怂囊鬼了，我今就拿我这老命换你两个娃羔子的命。”说完老张就出去了，他在灶房摸了一把菜刀，提着又转了回来，大声的骂着。这两个人也同时站了起来。老张老婆赶忙过去拦住老张，看热闹的几个房客也帮忙拦着，老张挥着菜刀疯狂的跳着骂着。

   这时老黑从楼上也下来了，准备去小区。他粗壮的脖子上，双回挂着一串凤眼菩提。一只手把玩着一串金丝楠的手串，一只手提着包。满是横肉的脸上驾着一付平镜。一身穿着不伦不类。他拍了拍老张说：“哥，你别急，我来。”说完转身进了招待室。对那两个人说：
      “伙计，差不多就行了，实话告诉你俩，我哥是个舍命不舍财的主。在人市上为了八块钱的面打的头破血流的，绝对的硬茬口。事整大了，要把陈芝麻烂谷子的整出来，可就得不尝失了。”
   瘦子说：“你是谁？”
   老黑说：“我是老黑，玩这把戏的时候你俩还爬在课桌上睡觉那。听我一句劝，这玩意要会弄，要会相人，靠蛮干那是瓜逼。”
   胖子说：“你算老几，凭你几句话就想吓唬人。”
   黑子沉下了脸，死瞪着胖子。用手指着恶狠狠的说：
   “活腻了，是求财还是想闹事。要不要我找人过来给你证明一下我是谁？”
   说完他转身从床上将那两百块钱拿起来，塞在瘦子口袋，说：
   “行了，赶紧滚，一人一晚上落一百块，也不算亏。”
   胖子还想说什么，瘦子拉了他一下，使了个眼色，俩人相继出了招待所。

   一场风波就这样结束了。老张还在生气，可惜他那二百块钱。老黑跟房客们都纷纷劝说了几句。

   中午老张换了那客房的锁，老婆在厨房忙着做饭，老张站在旁边说着闲话，商量着这两天赶紧把各层的监控装起来。这时进来了一位四十多岁的警察，问老张：
   “你是老板？”
   “就是的，啥事？”
   “我是这里的片警王洋，有人将你们举报了，说你们是黑店，啥手续都没有，也没有安全保障，存在着很大的隐患，我来检查一下。”

作者简介：王尊让：陕西，蓝田汤峪镇人。喜爱文学，书法，旅游。作品散见于《蓝田文学》以及各大文学网站。西部文学年度十大优秀会员。坚信
没有虚伪的文字，只有虚伪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