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军鹏散文】电持叔

显示全部楼层 · 2016-6-20 22:22:16

   早就想为电持叔写点什么东西，但总是由于各种原因未能成行。
   在村子里，按照所排的辈分，我应该把电持叫叔的。说是叫叔，其实他只比我大一岁。因此，我总觉得他的年龄和我差不多，所以也就很少把他叫叔，但是他却从不介意。
      电持叔虽然大我一岁，但我们却是同时上的小学，而且还一直在一个班里，直到小学毕业。在我的印象里，电持叔又黑又大，属于那种五大三粗之类的人，不管干什么体力活总是很有能耐的，所以，只要我有什么干不了的体力活，我一喊，他总会在第一时间赶到来帮我，根本不用我动手。但他的学习却总是赶不上，往往是班里最拉稍的，平时总是照抄我的作业，考试也总是让我给他递条子。也正是由于我的鼎力帮助，尽管他平时学习不行，但却很少挨老师和家长的批评。那时我就常常想，这可能就是他经常会给我帮忙的原因了吧，他的不挨批评也应该归功于我对他的帮助。事过多年之后再回头想想，当时小孩子的那些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和可笑。
   小的时候的电持叔总是憨憨的样子，但却总是那么乐于助人。每当我受到别人的欺负的时候，他总会粗声粗气地问我“老侄，谁欺负你了？我去收拾他”，而且表情还极为严肃，俨然一个忠实的私人保镖，所以和他走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感到非常的安全。这种安全感一直陪伴着我，直到我上了中学。
   说电持叔憨，还因为在面对同学们对他的取笑的时候，他总是保持沉默的态度。小的时候，可能就是因为特别憨的缘故吧，在弟兄三个里面，电持叔受到了父母特别的喜欢和爱护。到了八岁的时候他还在吃着母亲的奶，要不是我曾亲眼看到过，我也难以相信。有几次在放学之后，他就径直接冲进了生产队的麦场里，当场揭起正在干活的母亲的衣襟，饱餐一顿。这对现在的孩子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所以，同学们就经常拿这件事取笑他。可奇怪的是，每当这个时候，他却显得很是平静，从来不对这些同学发火，更不会打他们，任他们取笑自己。而这时候的我却会因他的沉默不语而大为光火，有时候甚至还会和那些取笑他的同学大打出手，我觉于他来说，那简直是一种人格上的侮辱。
   后来我上了中学，而电持叔因为学习不好也就没有再上学，回家种地了。即使是这样，每当星期天我不上学的时候，我们还总是在一块玩，就像以前那样，不管干什么，他还是那么照顾我，我们两个不分你我。再后来，我到西安上学了，回家的时候越来越少，我们之间的联系也就慢慢的较少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会经常在我的梦中出现。
   一九九零年的夏天，我终于大学毕业了。当我回到村子里的时候，我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关于电持叔的消息——电持叔死了！而且是自杀！我惊得几乎跳了起来，我怎么能相信那个消息呢？电持叔是那么开朗的一个人，好好的怎么就会突然自杀了呢？况且，他已经结了婚，有了孩子！后来，我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电持叔的自杀和他的母亲有很大关系。当时，他家有一块不是多么大的菜地，有一天在给浇菜地浇水的时候，电持叔和她的母亲发生了口角，她的母亲随口骂了句“你怎么不死去呢”。这在一般人看来只是一句很简单的骂人的话，但是性情刚烈的电持叔却当真了，当下就喝了给蔬菜灭虫用的农药，他母亲一看也傻眼了。虽然在医院里医生进行全力了抢救，但电持叔的命还是没有保住，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一九九零年的那个炎热的夏季，只留下悔恨不已的母亲以及痛不欲生的妻子和孩子。我听了，也唏嘘不已，为生命的脆弱，为电持叔的早逝，更为他的对生命的不珍惜。一个人既然有那么大的勇气去面对死亡，为什么就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好好生活下去呢？上天只赐给了我们唯一一次的生命机会，我们滥用自己的权力，只因一时的冲动，轻而易举地终止自己的生命，这既是对生命的极不负责任的表现，也是对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极不负责任的表现。
   转眼之间，二十多年过去了，但我还总是不时地想起电持叔，他也总会不时地出现在我的梦中，还依然是那么又黑又大、憨态可掬的样子，可惜的是早已物是人非了。在他死后不久，他的媳妇就改嫁了。又过了几年，他的母亲也因极度的悔恨和思念电持叔，也在郁郁寡欢之中去世了。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们母子是否还能见面，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能和睦相处。不过，电持叔的孩子早已经大了，按说也该娶媳妇了吧，这也该算是对早逝的电持叔唯一的安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