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铃兰 于 2015-1-8 21:00 编辑
乒坛老王
老王约莫有50好几，是一个以打乒乓球为生的农民。20多年前，据说曾经获得过省农运会乒乓球男单冠军。近10来年，在汉中莲花池公园旁边的社区活动场地里租了块场地，成立了莲花池乒乓球俱乐部并自任老板。说白了，其实俱乐部也就是在大棚里面摆了几张乒乓球桌，靠球友会费、教小学生打乒乓球收取学费来养活一家人。他儿子20出头，身体结实、皮肤黝黑，成年后子承父业，也在俱乐部教小朋友打球。大棚旁边临时砌了一件狭小的简易房和厨房，老两口吃住就在里面，黑乎乎的，没有窗户，条件极其简陋。 老王中等个子，身材比较单薄，乌黑消瘦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走起路来弓着腰，遇到熟人就咧着嘴笑呵呵的，问几句“领导，最近咋没打球？”之类的寒暄话，话语间自然而然地露出红红的牙花子，憨厚可亲。在我印象中，夏天他总穿一件黑色体恤衫，藏蓝色料子裤，双星运动鞋；冬天里面穿一件有领的假背心灰黑色长袖厚体恤，外面套一件带毛领、硬梆梆的山羊皮的皮衣，脚穿一脚蹬黑棉皮鞋。或许脸长得有点黑，又胡子拉碴，难免让人感觉脏兮兮的，看起来有些邋遢。 认识老王大约是在20年前。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经常相约球友周末到汉中市体育场打乒乓球。那时候体育场中间是露天的足球场，两边是个体户摆的台球和乒乓球台。老王和他老婆就摆了4个乒乓球台，一天守在那里等人打球，一小时6块。遇到落单的球友，他还陪人打，打过他的免费，打不过的每场1块，偶尔遇到高手，也赌球，5局3胜，输了10块，但好像没听说过有人能打得过他。 由于是室外，球友打球的水平又参差不齐，捡球是常事，而捡球需要弯腰，非常耗体力，是个苦差事。老王为让人家节省体力，多玩一会，就让她老伴主动帮忙捡球。回想起来，记忆最深刻的就是老王发明的捡球工具：用竹竿系着一只晒干的鸡爪子。鸡爪子干了以后，经络还在，会自然的收缩，人用右手拿竹竿不需要弯腰，只需将鸡爪子对准地上的乒乓球一戳，鸡爪子便像手一样将乒乓球稳稳抓住，然后将竹竿收回来，左手就可将球轻易取下来，看起来真的非常神奇。 打了40多年的乒乓球，老王的技术非常全面和成熟，打球基本不动，因为他完全可以控制局面。老王发球非常隐蔽，相同的姿势可以发上旋球、下旋球、侧旋球、侧上旋球、侧下旋球、奔球，让人难以判断、无所适从。几十年来，他一直采用的是直拍横打技术，这在近年来才在中国乒乓球运动员和民间流行和成熟起来。他推挡极快、角度极刁，削球飘忽、拉球悬乎、滑板邪乎，台内挑打、台外侧拉，可谓忽长忽短、忽左忽右，时而指哪打哪、时而指东打西，经常让人疲于奔命、望球兴叹、赞不绝口、俯首称臣。 乒乓球开始每局实行11分制的时候，我和老王打球他总让我6个球，以0：6开始比赛，但每次11个球我只能赢他2、3个球。他说你就是天天练球，练一两年也只能多赢我1分。为调动球友的积极性和好胜心，比赛中他还经常有意放水，只防守、不进攻，尽量把赢球控制在2、3个以内，好让球友不丧失信心，继续和他打下去。 成立俱乐部以来，他按每月180元收取会员费，打球时间不计，吸引了不少固定的、来自各行各业乒乓球爱好者。这里经常打球的有机关的、有企业的、有个体户、有老板、有卡车司机、有卖肉的……可谓三教九流、鱼目混珠、各有各的特点、各有各的独门绝技。因为这里云集了汉中乒乓球的民间高手，所以也经常有众多慕名来打球的“散客”与各个流派的高手交流球技，以球会友。老王会安排实力相当的会员和“散客”交手，有时候遇到落单的，也经常打电话给球友，邀请对方来陪练。每当市上有乒乓球赛的时候，这里便成了各方相互打探对手底细的“江湖”，而老王便俨然成了这江湖中的老大。你敬他一支烟，他就会欣然接受，坐在滑不留手的旧藤椅上，翘起二郎腿，时而吞云吐雾若有所思、时而侧身凑近你，绘声绘色地里告诉你哪个行业的谁最厉害，哪个单位的谁谁谁技术怎么样，谁用的是正胶、谁用的是长胶、谁用的是反胶，谁的特点和缺陷在哪里，教你几招扬长避短的战术，高兴的时候甚至模拟对手的打法教你应对策略。 老王好赌，经常没事了就在社区麻将馆打牌。10块点炮的一晚上就输六、七百，经常挨老婆的骂。一旦挨骂，老王总是把脸侧向外面，光抽烟，笑呵呵的一句话也不说。一次在球馆和球友挖坑，他的牌明明出3、一把到K的连子，就走完了。不听背光的话，还非要过个2，结果被对手下三打对子走完了，经人指点，才恍然大悟、后悔莫及。球友便取笑老王：“打球你歪，打牌你不行！”老王也憨厚地笑道：不玩了、不玩了，你们太精了！“你是贼娃子打官司、场场输，钱都让你糟蹋光了！给你5块钱，赶快去买馍，稀饭都熬好了！”老婆趁机数落一下老王，老王便顺势推着车子，灰溜溜地买馍去了。 老王好烟，每次见他，不是在打球就是在吸烟。你给他发烟，还没等你递过去，他左手已经伸了过来，右手早埋伏在裤兜里，将大拇指摁在打火机的启动装置上随时准备掏出来点上。“啪嗒”一声火机响，猛一口咂下去，伴随着一阵吸气声，就见烟前端迅速燃起一小团火苗，火苗在强大的吸力下转瞬即逝，倏地将烟丝燃起，一大口烟雾从口腔自然而然地被吸入鼻腔，随即神奇般地从鼻孔里面冒出两股烟雾，和着一声叹息，一股长长的烟雾又从嘴里吐了出来，老王眯缝着眼，一副享受的模样........ 打球休息期间，我突然问老王：“你幸福吗”？老王愣了半天，继而咧开嘴笑呵呵地说：“幸福哩、肯定幸福哩，我一个山里娃，到汉中城里打了40多年球，养活了一家人，去年还买了套二手房给娃留下娶媳妇哩！只要你们经常来打球，我还能一直陪你们打下去，我就是最幸福的人！” 那一刻，我肃然起敬，无语、凝噎........ （作者：闫刚 邮编723001 汉中市滨江路28号汉中公路管理局 130939128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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