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文学征文】 【蝶雨短篇小说】 隐形的红线

【西部文学征稿】 【蝶雨短篇小说集】    隐形的红线

                                                                                                                                                                                             作者；同录平


    我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来了，我是开着拖拉机来的，她是拉着架子车来的。车上装载的都是红红的柿子。和她一样，我们都是来卖柿子的。和她不一样的是；我和其他排队的人都是本村的人。而她却从十几里之外的南山村。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大家都认识她，她的知名度来源于她原本如花的相貌和她那个牛粪一般的丈夫。每年这个时节，她总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主题，从当初她贪彩礼钱的父母，到婚后各种不幸而艰难的经历。她的一切总是十里八乡最受人关注的新闻。原因很简单，她那个贫穷的家全靠她一个人打理，抛头露面的总是她。
    其实她的丈夫我是认识的，上初中的时候。他就是我经常欺负的对象。五六年前，他在采石场被压断了双腿。其实她我也认识，不光我认识，十里八乡像我这样年纪的男人们都认识。毕竟谁没年轻过啊！不过像眼前这种形势，大多数人都假装她来自火星。大家都急切地盼望着，自己家的柿子能早一点卖出去。从大清早上山去摘柿子到太阳偏西，来排队卖柿子的人早就饿得前心贴后心啦！

    她就在我前面，看见我忙碌地缷下装满柿子的竹筐，就急忙和那个小男孩前来帮忙。我的柿子有三十几筐。好长一阵气喘吁吁地忙碌之后，我的竹筐跟在了她的竹筐后面，让原本就已经很长的队伍 更长了。她的竹筐距离那个挑拣柿子的客商还有几十米的距离。而那个带着眼镜的客商却不慌不忙地挑拣着那些不够等级的柿子。挑完一筐，竹筐组成的长龙就蠕动一下。前面稍微有一点空隙，后面的竹筐就会急忙填补上去。而她的第一个竹筐始终和上一家最后一个竹筐间有一条不宽的缝隙。似乎她的竹筐胆怯，更似乎那两个竹筐中间有一条看不见的红线。
    处于对她帮忙的回报，我问她；“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才来。”她不好意思地笑着回答。
   “不是，我们吃过早饭就来了。”那个小男孩似乎对她的谎言很不认同。我记得她去年来的时候是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
   “这是你的儿子吧！女儿呢？”我明知故问。她的女儿已经上初中三年级了，还没有中考就被县里的重点高中录取了。这也是一条关于她的新闻。
   “女儿学习忙，学校不放假。”她红着脸回答，似乎还没有从谎言 被戳穿的窘态中回过神来。
   “你有一个好女儿。真羡慕你！”我转开话题。
   “什么呀！能累死。”她无奈的回答。这个我相信，两个住校的学生够她应付了。

    前面的那个竹筐又向前移动了，眼看着那道缝隙扩大了。我对她说；“把你的筐向前挪一下吧！”
    她拎起自己的竹筐向前挪去，只是依旧放在那条隐形的红线后面。“再向前一点吧，小心别人插队！”我提醒她。谁知我的话刚说出去，就招来所有人的注意。她前面的人都扭过头来看着我，一副不肖的表情。仿佛我说的就是他们自己。那表情像是嚣张地告诉我；我们就是插队了，你能怎么样？
    她看着我苦笑着，却不敢去挪动自己的竹筐。我走过去，提起她的竹筐紧紧地靠在前面的那个浑身 是刺的竹筐。
   “向后！离开一点！我家的还没有完呢！”前面那个胖胖的女人朝我嚷起来。她舌头在村里是最长的。于是我只好又提着她的竹筐退回红线后面。先拉回家一点柿子去排队，这也是我经常用的方法。这一点无可厚非。
    就在马上轮到长舌头的时候，另一家的柿子回来了。那个比我小不少的小青年若无旁人地抱着自己家的竹筐放在了那道红线上。他不是长舌头的家人。也就是说；他是来插队的。估计，要不是我，她们娘俩永远会是最后一个。那道隐形的红线是我们村和她之间不可逾越的雷池。
    这不是欺负人吗？
   “嗨！排到我后面去！我厉声对那个小青年喝道。
   “你管得着吗？她是你什么人呀？”那小青年用挑逗的眼神挑战着我的忍耐。
   “你讲点道德好不好，年纪轻轻的咋不学好呢！无论什么事总该讲点先来后到的规矩吧！“我强忍着怒火对他说。
   “我反正没有插你的队。你管不着。”他依旧没有动。
   “谁让我排在她后面呀！”我说。
    他不作声了，但是依旧 没有动。我看着他也不离开，这样僵持了很久。空气中弥漫着即将 爆裂的味道。在这样的味道下，大家谁也不敢说话。
   “你怎么这样和大人讲话，一点礼貌都没有。“僵局被招商的主人家打破了。收购柿子的客商就住在他家里。他和我住同一个巷子。那个小青年终于退却了。

    那个小男孩不断的看着已经快要落山的太阳，今天是星期日。他下午还要赶到十几里之外的小学去。但他只是看，心急的看，无奈的看。担心的看……
    终于轮到她了，我帮忙替她把竹筐抱到那个戴眼镜的客商跟前。那个小男孩迅速的拿来了空纸箱。顺利的话，不出半小时就会轮到我了。
   “你的柿子黑点太多了，不够标准啊！”那个眼镜抬起头看着满脸是汗的她挑剔的说。
   “便宜一点行吗？”她干脆的回答。我知道她心急了。孩子还要去上学啊！
   “不行的啊！大姐，这样的柿子我收回去也没法卖呀！你还是拉回去 吧！” 眼镜看似无奈的说。其实她的柿子真的很好的。
   “你看我娘俩多不容易啊！回去是十几里上坡路。我怎么拉回家呀，再说，孩子还等着要生活费呢！你就行行好吧！啊！”她几乎是央求的说。
   “那好，一斤三毛钱你卖吗？”眼镜爽快的问。他的收购价是一斤六毛钱。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稍作犹豫之后她点点头。
   “你这不是趁火打劫吗！”我忍不住对眼镜说。我知道摘柿子真的很不容易。
   “就是啊！就是······”我后面的人也跟着嚷嚷起来 ，触动大家利益的事情还是有人愿意站出来的。毕竟这样的恶例不可先开啊！
   “那就算了，你拉走吧！”眼镜严肃的对她说。
   “妈，要不咱们去别处试试吧！”小男孩拽着她的衣服说。
   “别处还不是一样吗？小孩子别说话。”她头都没有回一下。然后对着眼镜说：“三毛就三毛，就挑吧。“眼镜白了我一眼然后就开始挑她的柿子了。于是大家一起来帮忙。等她拿到几张少的可怜的钞票后，急忙从中间抽出一张五十块钱来。”拿好了，赶紧去学校吧！“她对着已经背上书包的小男孩说。小男孩飞快的跑开了。”路上慢一点啊！“她对着远去的身影喊道。
    轮到我了，眼镜用手拨拉了一下我的柿子说；”不行，太小。我不要。”这个我早就预料到了。
   “要不，你便宜一点收下他的吧！一斤三毛钱。嘻嘻。”我身后的小青年挤眉弄眼的冲着我笑。
   我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滚，起什么哄呀！”我知道他说里有话。他嬉笑着躲开了。
  “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三分钱也不要。”眼镜赌气的回答，语气傲慢而 坚决。说完他挪了一下屁股下的小板凳，对着小青年高声叫道；“下一家。”小青年了乐呵呵的忙开了。但是仍不忘对我喊道；“叔，我先走一步啦！哈哈！”

    我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家吃饭去了，我的柿子和拖拉机他们愿意挪到什么地方就什么地方。等吃过饭，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我拿起电房的钥匙向村外的电房走去。我是村子里的电工。找到那条巷道的大闸然后拉下来。锁好门就回家品茶去了。
    一壶上好的龙井还没泡出味来，电话来了；“兄弟啊！怎么停电啦？”那个替我打过圆场的好主人在手机里火急火燎的对我说。
   “也许自动跳闸了 吧，这几天大家都用电磁炉和电饭锅做饭。估计是电路超负荷了吧！”我不急不慢的说。
   “你赶紧去看看吧，门前来卖柿子的人都跑到别处去了。”他激动的催我。我知道晚上是收柿子的高峰阶段。再说了，村子里收柿子的客商有七八家 呢。
   “看也没有用，等大家做完饭就好了。等等吧！”我一边喝茶一边说。
   “你知道的啊！那些放了脱涩剂的柿子是不敢耽误的，要是晚一天，那几百箱柿子就会软在半路上，等拉到地方都变成醋了，这样人家就亏大了。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吧！”他不依不饶起来。
   “不急，等我卖完我家的柿子就去。”我终于转到主题上来。
   “你还到啥地方去卖啊！咱家里不是就收吗！等电来了，就先收你的行吧！”他笑嘻嘻地说。
   “可是，我听说有一家已经涨到八毛钱了，我想去他家先排队去。”我也笑嘻嘻地回答。
   “行了，八毛就八毛钱。你先去修理电吧！快点啊！”他坚定无可拒绝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明亮的灯光下，看着眼镜数钞票的表情，突然就想起被挡在距离之外的她来，还有那个背着书包飞快离去的小孩。想到这里，竟然觉得自己似乎错了。难道真的错了吗？可是错在哪里呢？


同录平  陕西省  蒲城县   罕井镇   仁和村一组    邮编   715517   电话；18992368446

徐玉虎 发表于 2015-1-8 09:09
录平，你的小说写得很不错。围绕着卖柿子，吐露着人间的世态炎凉。《隐形的红线》就是道德的底线，它在警示 ...

欢迎老师，谢谢老师一针见血的点评。祝福老师快乐健康！

不幸的女人，人性本恶…………

覃戈 发表于 2015-1-8 22:01
不幸的女人，人性本恶…………

欢迎朋友！谢谢赏阅！人性总有阴暗的一面。只是那些阴暗面总会比阳光少一些！

水菱 发表于 2015-1-8 23:20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许这是现在社会针对某些人某些社会现象所能采取的最恰当的做法，小说很有现实意 ...

这些词语常常被我疏忽，以后一定注意！

明亮的灯光下，看着眼镜数钞票的表情，突然就想起被挡在距离之外的她来，还有那个背着书包飞快离去的小孩。想到这里，竟然觉得自己似乎错了。难道真的错了吗？可是错在哪里呢？

这是个让人深思的问题{:soso_e160:}

社会底层人民也有心声，市场交易原本就是一种隐形剥削吧。商家唯利是图，少有人性仁性。读完此文对女主人深有同情。

铃兰 发表于 2015-3-14 22:09
蝶雨小说写得也不错，平实见功底！

欢迎朋友，谢谢赏阅和点评！

蓝禾禾 发表于 2015-3-14 22:56
明亮的灯光下，看着眼镜数钞票的表情，突然就想起被挡在距离之外的她来，还有那个背着书包飞快离去的小孩 ...

有 很多时候，我们总在不自觉中，默认一种不该存在的现实。并潜移默化的为那种不合理应该存在！

洋子十二娇 发表于 2015-3-15 00:19
社会底层人民也有心声，市场交易原本就是一种隐形剥削吧。商家唯利是图，少有人性仁性。读完此文对女主人深 ...

欢迎朋友，谢谢朋友的阅读 和思考，你的散文有我值得学习的地方！

“难道真的错了吗？可是错在哪里呢？”我也在思考！{:soso_e100:}
欣赏了！

蝶雨 发表于 2015-3-15 13:22
有 很多时候，我们总在不自觉中，默认一种不该存在的现实。并潜移默化的为那种不合理应该存在！

我们在抉择和顿悟之中，求取艰难的内心的平衡，在这条道路，慢慢修行，怎么选都有遗憾，尽最大的善意，也许是安慰的一种。

蓦然回首 发表于 2015-3-15 15:36
“难道真的错了吗？可是错在哪里呢？”我也在思考！
欣赏了！

欢迎朋友，谢谢赏析！

蓝禾禾 发表于 2015-3-15 22:28
我们在抉择和顿悟之中，求取艰难的内心的平衡，在这条道路，慢慢修行，怎么选都有遗憾，尽最大的善意，也 ...

但求内心的安宁，无悔于每一次迈步，无悔于每一寸光阴的匆忙，慢慢的向前走，总会有适合于自己的风景。谢谢朋友，

祝贺。。。。。

梅一梵 发表于 2015-3-18 08:54
祝贺。。。。。

谢谢你！也祝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