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文学征稿】【蝶雨散文集】在路上

显示全部楼层 · 2015-1-7 20:06:20

本帖最后由铃兰于 2015-1-8 20:44 编辑

                                                在路上

  小城就在山的南面。夜晚的时候，站在家门口。就可以看见小城的灯光越过青黛色踊跃的山脊，把一抹晕晕的昏黄高举在南面的夜空里。那种温暖的颜色在黑暗而寂寥的夜空里，像一把多情的手。时不时就会从我的记忆里捻出一朵花来。而那朵花散发着思念的味道。那味道酸酸的，甜甜的。像她的快乐和哀伤。那种模糊的颜色，像村子和小城永远无法弥合的距离，虚幻而真实。
多年以来，她和我隔着一道不高的山梁，我守在山背面的村子里，她守在山南面的小城里。我时常会去看她的。用扁担挑着竹筐去。一个竹筐里是母亲新磨的白面和松软馒头。另一个竹筐里是带着露珠的青菜和自家果园里的水果。挑着扁担上山的样子，像解放前去小城赶集的小贩。和那些小贩一样的还有；我们都是在黎明时分出发，昏黄时分回来。这条山路据说有三十多里。年轻的时候，我觉得它是那样的近。那时候，我和她经常步行从村南翻山去小城赶集。现在却觉得它是那样的远。现在她都是坐公交车走大路从村北回来。

沿着现在只有羊儿经常光顾的小路，崎岖的还有我漫长而悠远的记忆。那些记忆中的画面像蔓延进路面的茅草，以茅草办坚韧的生命力，把细微的根须深深的扎进我对城市生活的遐想里。而高挑在茅草上的晨露，仿佛是她和我昨夜就调好的闹铃。在昏暗寂静的黎明时分，以冰冷而决绝的姿态，催促我踏上披星赶月的行程。被冰冷的还有她和女儿温暖而平和的梦境。她要早早起床为女儿做早饭，然后再送女儿去学校。等她走进工厂的大门之后。我才能拖着被露珠打湿的裤腿赶到小城，赶到我城市里的家。
  小路在低矮的松树林中蜿蜒穿行。像饱经沧桑的老人。平和而无声的看着我。任凭我急促的喘息，搅扰它关于繁华和喧嚷的回忆。而伸向小路中央的松枝。却以一季的枯荣的短暂和匆忙，与岁月更迭的久远对峙着。仿佛黎明中欣然的前往，与黄昏中怅然的归途无声的对弈。过去和未来在不知所措中相逢。相逢是分别的起点，更是思念的起点。而铺满小路的松针，像一声声叹息，真切而生动的恒动在相逢和分别的中间。那声音一直提醒我还在路上。我的脚步穿越松针的轻微的叹息，以满满的真诚小心翼翼的触摸，那些嵌入泥土深处的平静。试图在平静中，让小路消失许久的笑容复活。试图在小路明朗的笑声中看到我和她形影不离的曾经。

那时候，我们沿着这条路去小城赶集。那时候，这条路时刻欢迎任何脚步的造访。甚至连藏在树林里的蘑菇和松鼠也认得，造访者是拖拉机，还是拉着架子车的小毛驴。那段明朗的岁月里，我就是一头快乐的小毛驴。拉着我耕种的蔬果和粮食。去山那边的小城，换回山这面的油盐酱醋。换回来她美丽的满足和家人微笑的富足。有时候她也会和我一起去，上坡的时候，她就在后面推车。下坡的时候，她就孩子般跳上架子车。我拉着架子车在前面蹦跳着，像孩子。她坐在车上欢笑着，像孩子。那时候，路还是那样的宽。那时候松树就生长在属于它自己的地盘里。就像我们只生活在属于我们的农村里。那时候的一切也那么自然，自然得就像，这条小路得尽头就是不大的县城。

  站在鸟鸣般爽朗干净的晨曦里，山脊就是最耐磨的肩膀。而小路就像我肩头的扁担。它一边挑起我放飞的希望，另一边挑起我深深的眷恋。希望是将生活在前面小城里的儿女们。眷恋是牵挂在我身后的父母们。站在朝霞明的灿里，挑着扁担的我，看着山南面还飘在晨雾中的小城。想到的却是黄昏的夕阳中，还有山北面父母盼归的农村。
   突然想放下扁担歇歇。既然她现在已经上班去了。就算我走的再快，也没有办法在车间的电铃响起来之前赶到县城了。她现在已经在赶往工厂的路上了吧！那么我还急什么呀！不由得想起一个故事来；下大雨的时候，别人都匆忙的向前跑去。而唯独一个人却慢条斯理的走在大雨中。有人问他；你为什么不跑呀？他笑着说；既然前面也是下雨，跑得再快还是淋雨。那我跑什么呀？
我不知道故事里的那个人，是不是像我一样也挑着扁担。扁担的一边是风雨。另一边是彩虹。如果他也挑着一付扁担。那么他会跑吗？但我却一直在艰难的走，缓慢的走。走着一条走不完的小路。这条路很近，这条路也很远。
我就这样一直在远和近之间忙碌着。如果人的忙碌被分成两种。一种是为活着忙碌。另一种是为死去忙碌。那么：一直忙着赶路的我属于哪一种啊？
突然觉得很累。但我却不能停下来。因为我还在路上。
觉得那座小城很近的时候我们还都很年轻，年轻的我们和大多数人一样快乐天真的生活着。那时候我们不会为未知的明天烦恼。那时候我们只尽情的享受着今天的阳光和笑声。那时候，我们有大把大把的青春让我们挥霍。那个时候我们是富足的。
觉得那座小城很远的时候我们已经不年轻了，和大多数人一样，我们必须为越来越少的明天的活着。现在能供我们挥霍的只是越积越多的回忆了。人不能没有回忆，但是却不能为记忆活着。如果那样活着，就是为死去而忙碌了。既然这样，为何不让自己一直走在路上，为活着忙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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