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贤富小说】幻觉中继续的游戏

显示全部楼层 · 2016-7-28 14:51:06

　　“呜——呜——呜——”警车在太平村的山路上急速奔跑，有人报案，山里一户人家遭了灭门惨案。
　　警车到达目的地，警察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汗珠，直接进入中心现场。身经百战的他们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二楼一卧室里，蒋某夫妇的尸体赫然摆在木床上，尸体四周遍布大量血迹。隔壁卧室里，木板搭成的小床上，有个奄奄一息的小孩，头部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立即用警车送往附近医院。
　　尸检显示，案发在夜里九至十二点。死者是在毫无戒备的熟睡状态下，被人用钝器打击头部而亡。在死者床下，警察发现了一把带血的羊角锤，经家属辩认，是死者家的。每个房间都被翻得异常凌乱，衣物散落一地。警察顺着楼梯走到楼顶，发现一双新手套，上面沾有新鲜血液，经鉴定，是蒋家夫妇留下的。手套旁滞留有一手电，家属确定也是死者家的。
　　一楼门窗反锁，而且完好无损，二楼窗户有新鲜的攀爬痕迹，房后山坡上，有模糊不清的足迹。经侦查，嫌疑人是从房后山坡跳到二楼阳台，再顺着窗户爬上楼顶，然后经楼梯进入作案现场。作案后原路返回，现场没留下脚印和指纹。
　　据老人回忆，重庆辖区内的太平村，几十年来从未发生过刑事案件。平静的太平村，今天平地钻出个灭门惨案，是仇杀？情杀？财杀？
　　经走访，蒋家丈夫眼残，妻子腿残，且夫妇二人为人本分，根本不可能欺侮别人。平时结交的人仅限周围邻居，也未跟谁结下深仇大恨。大儿长年在外打工，每年春节回家一趟，小儿在家上学，更无条件惹事生非。
　　那么，是不是情杀呢？蒋家夫妇人际关系单纯，从未出过远门，一辈子在家务农，连镇上也很少去，不可能有什么感情问题。
　　不是仇杀和情杀，那就是财杀了。蒋家虽然刚建新房，但家里并不富有，一直吃低保，全靠大儿打工维持生计，是村里最穷的一家。从前的老房因年久失修，实在不能住人了，才在亲戚的帮衬下，在民政部门的帮助下，盖起这栋新房。才搬进新家两个月，室内至今都没收拾好。空荡荡的新房里，只有一个小电视，一把旧沙发，一只烤火炉，连衣物都是用纸箱装着，摆放在室内四周。
　　面对这样一个赤贫如洗的家庭，熟人作案的可能性不大。而太平村又地处重庆、贵州和湖南三省交界处，交通便利，符合流窜作案的特点。加上新房所处位置比较显眼，不知情的很容易认为他家有钱，有随机抢劫的可能。警察决定把重点放在外来人员上，侦察工作马上展开。
　　案件发生在夜里，没有目击证人。警察想起天网工程在蒋家旁边的小集镇上，安有一个监控探头。调出一看，影像模糊，一无所获。到周边几个镇子去查看监控吧，工作量实在太大，无异于大海捞针，短期内不可能有进展。
　　十一岁的孩子，经两天两夜抢救，幸运地活了下来，且头脑清醒。警察第一时间对小孩进行了询问。小孩说，嫌疑人骑摩托来的，三个年轻人，鸡公头，黄头发。
　　现场唯一的目击证人提供的线索，应该没有错。警察立马展开排查。一位货车司机说，案发的头天下午，三个染黄发的年轻人，蓄着鸡公头，骑着摩托，在蒋家旁边的小集镇出现过。继续追踪下去，查出这三个年轻人是临近镇子的，结果大失所望，他们都没有作案时间。
　　调查结果存在疑点，警察决定用实验还原真相。他们进到杀人现场，站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每个方位，都看不见门前公路上的情况，更看不见屋旁小集镇的情况。
　　为什么受害人提供假证呢？法医专家说，小孩脑部受到重创，造成思维混乱，将白天看到的情况，与晚上的经历混淆了。
　　这时，警察们获得一条重要线索，邻居老王曾到镇上取过钱，回家后直接去蒋家串过门儿。可能有人尾随，误把蒋家锁定为王家，便藏在附近充分观察，待天黑再作案。立即找到老王，将他去过的每个地方，都把监控调出来，一遍遍地观看，没有发现有人尾随。
　　受老王这个事例的启发，警察又找到一个新的侦查方向。警方假设，蒋家突然冒出一大笔钱，无意外露，让人见财起意，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到银行一查，果然发现案发前蒋家曾收到九千汇款。立即对这笔钱的去向进行走访。很快，一个情况引起警方注意。蒋家收到这笔钱后，有个亲戚接儿媳，蒋一举送了两千块。在当地，人情费一般几百元，那个亲戚对蒋帮助很大，因而出的人情费比较多。假若蒋的这个举动被人见了，误以为他家陡然发了财，因此起了歹意。参加葬礼的人很多，找过许多知情人核实，结果大失所望。有数人证实，蒋是把亲戚叫到一边，悄悄给的，连礼簿也没上，没有暴露的可能。剩下的七千，蒋家付了建房款，经核对，数目大致吻合。
　　忙活了几天的警察们，对外来可疑人员的摸排，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眼看最佳破案时间即将过去，警察们心急如焚，生怕嫌疑人已经畏罪潜逃。他们决定坐下来，一起开个案情研讨会，重新梳理证据，重新制定侦查方向。
　　经过数小时激烈争论，得出一致结论，熟人作案，目的抢劫。理由一、用锤子击打头部，明显是冲着人命去的，说明不想留活口，凶残；二、连十一岁的小孩也不放过，说明小孩认得嫌疑人；三、从进出路线看，嫌疑人对房屋结构非常熟悉；四、现场未留下脚印和手纹，证明嫌疑人有备而来。
　　警察们据此推测，嫌疑人应具备以下两个条件：一、知道蒋家有钱；二、对蒋家的房屋结构很了解。符合这两个条件的，莫过于蒋家的建房工人了。
　　即将传唤建房工人时，检测中心又传来好消息，手套上又测出另一人的DNA信息。
　　所有建房工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并且也没有作案时间和动机。警察顺便提取了他们的血样，与手套上的另一DNA信息相比对，一个也没比上。建房工人作案的可能性被排除。
　　将村子里的人，又重新排查一遍，嫌疑人依然还是一个谜。半个月过去了，有些挫折和失望的警察，听说小孩恢复得挺好，就想对他进行一些心理疏导。也想冷静下来的他，能为警方提供有用的线索。为了减轻小孩的心理压力，警察刻意穿着便服，再次来到医院，像大哥哥那样开导他，和他聊天，希望他暂时忘却身心的痛苦。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小孩说，在他家盖房子时，有一个工人大哥哥，也是这么陪他聊天的。
　　警察在脑中迅速筛查一遍盖房工人，没有这么一个年轻人，难道错过了谁？于是，再次找到建房工人，刷墙的周师傅忽然想起，工程即将结束时，自己的徒弟曾来帮过几天忙。徒弟小周是他本家侄儿，跟他学刷墙才三个多月。当天他与蒋家结账时，小周也在现场，并亲眼看到主人手里还剩不少钱。周师傅说，小周不多言不多语，挺老实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应该不会干这样的缺德事。
　　周军所在的村子，距蒋家只有两三公里。警察找村干部了解周军的情况，村干部说：“这个孩子很内向，有时候面对面走过，他也不跟你打招呼。问他几句，他最多答应你一句。”
　　警察决定见见周军，看看他的反应。初次接触，感觉这个人挺宅，也挺木讷。当问到案发当晚的情况时，周军的回答斩钉截铁：在网吧玩游戏，第二天早晨才回家。
　　警察找到该网吧，调出监控，周军的确在那里玩了一个通宵的杀人游戏，但是他晚八点出去过，十一点多才回来。这正是案发时间段。调取附近几个监控，警察又看到他出去的方向，正是蒋家的方向，这难道是巧合？周军的嫌疑很大：一、熟悉犯罪现场；二、有作案的时空条件；三、知道受害人家里有钱。
　　警察再次找到小周，告诉他，小孩目前还活着，而且思维恢复得很正常。然后再提醒他，他在蒋家刷过墙。
　　听了警察的话，周军低下了头，不再回答问题。
　　警方随后抽取了他的血样，结果成功比中。在铁的证据面前，周军终于低下了罪恶的头。
　　当周军被带走的时候，他的母亲不相信这是真的：“他见血就晕，连鸡子也不敢杀，也没跟人吵过架打过架……”
　　是什么原因，让一个老实巴交，连血都不敢见的人，成了杀人凶手呢？
　　周军说：这要从我的家庭说起。从我记事起，就没感受到父爱。这让我既自卑又痛苦。别人读书都有老爸出钱，我没有。有一年暑假，老爸从外面回来，买回一大堆冰棍，院子里的小孩都发遍了，就是不给我发，我的心都凉透了。随着年龄的增长，父母的关系越来越差。有时候，父亲拳脚相加，母亲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几年前父母离了婚，我更感受不到父爱了。末了，他感叹说，我好想回到十年前那个和睦家庭，哪怕缺吃少穿也行……
　　对于家庭给儿子带来的影响，母亲也很无奈：“以前他对我讲，父亲对他不好。他太小，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只觉得，他整天心情不好，不大爱讲话，有些傻头傻脑。他上学成绩一般，初中毕业，勉强考取了一个职业学校，只上了几个月，觉得没意思，干脆辍学了……”
　　周军外出打了一阵工，母亲觉得他年龄太小，怕他吃苦，就把他叫回来了。母亲对他非常疼爱，尽管家里靠打零工维持生计，但周军的要求还是基本能够满足。
　　母亲说：“他想买个手机，我没有多少钱，就给他三千，让他自己去买，如果差钱，我就打算找亲戚借……”
　　周军在家无聊的时候，便泡网吧。他非常喜欢暴力血腥的杀人游戏。有时候，一连几天沉迷在那杀人游戏里，不能自拔。
　　去年，周军跟叔叔学习刷墙手艺，每次工程结束也能得几百块工钱。这些钱，都被他花在游戏上了。
　　案发那天，周军在网吧打了一天杀人游戏。晚八点，钱打光了，他骑着摩托走在回家路上。此时，还没过足瘾的他，依然沉浸在杀人游戏里。他想搞点钱回网吧继续。当摩托行驶到蒋家门前时，他忽然想起结过工钱后，蒋的手头还剩很多钱。他想，这几天农忙，蒋家人干活累了，一定睡得很死，不如偷点钱继续杀人游戏去。他甩掉摩托，来到蒋家屋后山坡上。待蒋家熄灯就寝了，便戴上刷墙手套，从山坡跳上二楼阳台，再顺窗户攀上楼顶，然后经楼梯来到一楼。一阵翻找，没找到钱。他又偷偷摸摸上到二楼，见入口处有一手电和一把锤子，就提在手里走进卧室。这时，他有点犹豫，害怕被认了出来，但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摸摸搭在床边的衣服，也没摸到一分钱。在摸衣服的时候，蒋某的妻子动了一下，接着醒了，看了他一眼，又伸手推旁边的丈夫。周军以为蒋妻认出了他，害怕他们大叫起来自己就跑不脱了，于是便伸出了罪恶的锤子。幻觉中，他还在网吧里，继续那未竟的杀人游戏……
　　

补充内容 (2016-7-30 06:03):
【作者简介】程贤富，男，现年56岁。重庆云阳一山区学校教师。于2013年10月开始写作，2015年1月加入县作家协会。现已在地方刊物及网络刊物上，发表文章近百篇。其文章语言质朴，乡土气息浓郁，深受读者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