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刘雪儿 于 2016-8-24 11:56 编辑
“哐——”门被撞开了,小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他知道爸爸又喝醉了。“呯”的一声,酒瓶子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小灿忙捂着耳朵,用被子把自己捂严实了,蜷缩在床子的一角。 “别拉……拉……我,……喝……喝……”随着口齿不清的醉话,他又听到“咚”的一声,爸爸不知碰到什么东西上了,他像是摔倒了。 “妈的,谁?谁呀?敢……敢挡……老……老子……” 小灿一动不敢动,大气不敢出。他最害怕的是爸爸摸到床边,提着自己的腿打一顿。爸爸常骂小灿是个丧门星,没有他之前,老婆从不嫌弃自己没本事,跟他一起骑摩托兜风,一起去网吧通宵上网。那时,迟早回家,自己的爸爸妈妈也能给自己一口饭吃。自从有了小灿,爸爸妈妈相继去世,老婆天天抱怨自己不外出打工。 “妈的,叫你……嫌……嫌……老子……呃 ……没本事,老子照样吃香……的,喝……”随着这断断续续的骂人声,“咔嚓”什么东西被摔在了地上…… 自从妈妈走后,这几乎是小灿天天晚上的噩梦。 白天,爸爸几乎全天在麻将馆了,小灿饿了,坐在门口等爸爸回家来做饭,可是等到别的小朋友都吃过饭了,小灿的爸爸也不见人。 “小灿,吃了没,那个嗨兽又打麻将去了。” “哎!多聪明的孩子,咋逢上这样的爸妈!” “孩子,来!吃个馍馍!” “你妈也是,当初光看上他长得好,能打架,这不,自己也被打跑了。” “娃早该上学了,这个嗨兽,整天就知道肥吃海喝,游手好闲。” “哎!造孽呀!都是他妈他爸惯的。” …… 左邻右舍的婶婶、大妈们时不时会给小灿一点吃的,但不忘在小灿面前骂骂他的爸爸妈妈。有时,小灿饿得实在不行了,也会去麻将馆找爸爸。麻将馆里有好多人,烟雾缭绕,爸爸总是在最里间的小屋。小灿怯生生的踅摸进去,那个又高又胖的老板高声喊: “小灿来了,你运气好,你爸赢着呢,能给你个大票票”。 “来,给钱,去小卖部买好吃的。”爸爸响亮的声音,让小灿很高兴,他跑进去,爸爸叼着烟,眯着眼,一只手举着牌,一只手递张毛爷爷,小灿能读到爸爸脸上的笑。他接过钱,爸爸在他脸上摸摸,这时的小灿最幸福了,他凑到爸爸身边,摸摸他的肚子,靠靠他的身子,数数他的钱。他跑到小卖部,给他和爸爸买面包,火腿,饮料,当他送到爸爸手里时,周围的人都会夸他爸爸有福。 他们也会在爸爸吃东西的时候聊天,那可是小灿听不懂的话,但小灿看到他们一个个唾沫飞溅,摩拳擦掌的,也跟着乐呵。 “狗日的某某,一亩白皮松就能买回一辆车。” “那有什么,人家白某就动下嘴,拉来了买主就他妈的一年上百万。” “人家某某先人给占了个临公路的房,租出去,一年也收入不少。” “就是,我妈整天骂我不种地,现在,种地的就剩喝西北风。” “我打麻将半个月不也挣了二十几万,这样下去,我还不用风刮日晒,也能挣他妈的几十万。” 可是,好景不长,不知为什么,小灿最近去找爸爸,爸爸总是垂丧着脸,头都不抬地摆摆手,骂道: “去去去,要什么钱,老子的手气全让你这个丧门星给熏臭了。”小灿能感到,爸爸不高兴了,不能再纠缠,否则,会被踹一脚,还会被提着耳朵扔出来。他顺着墙角,悄悄地退出来。 但是,回到家里的小灿,肚子咕咕叫。家里除了水龙头的水,什么吃的也没有。他咽着口水,坐到门口。说也奇怪,邻居的大人不知到哪儿去了。街道特别安静,就连平日里找小灿玩的小朋友也不见踪影。小灿望着村口的路,要是妈妈突然回来该多好呀。想到妈妈,小灿就想起妈妈做的好吃的,红红的红烧肉,油汪汪的臊子面,黄灿灿的炒豆子……小灿口水流下来了,肚子也起劲地凑热闹,“咕咕”地叫个不停。 “妈妈出去给小灿挣多多的钱,给小灿买好吃的,买玩具,买大房子。” 小灿记得妈妈临走的那天,一向梳得光溜溜的长辫子乱乱地披盖着脸,会说话的大眼睛周围黑得像熊猫眼,脸上,脖子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妈妈抱着他不停地掉眼泪,他学着妈妈平常逗他玩时的样子,把头埋到妈妈怀里,抵着妈妈的肚子,可是妈妈还是没有笑,他就用袖子给妈妈擦眼泪,然后说,“妈妈,小灿不要好吃的,不要玩具。”妈妈给小灿洗了脸,换了新衣服,给小灿蒸了一篮子馍,她搂着小灿睡午觉,可是等小灿醒来时,妈妈不见了。 六岁的小灿不知道妈妈走了,他以为妈妈只是像往日那样去地里干活,去集市卖东西,到了晚上还会回来,因为她要是走亲戚,一定会带上小灿的,妈妈那么爱小灿,常常看着小灿笑呢,那笑容可好看了。 “小灿,跟爸爸回家,爸爸再也不打麻将了,也不打妈妈了,爸爸去挣钱。” 迷迷糊糊中,小灿听到爸爸温柔的声音,他感觉自己躺在爸爸怀里,他看到爸爸大眼睛里的泪花,小灿下意识地往爸爸身上靠了靠……睁开眼,原来坐在门口的小灿睡着了,他做了个梦。 天黑魆魆的,风在村子里转着圈,发出一阵阵怪叫声。小灿赶紧跑回家,关上门,他不敢拉灯,摸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他害怕,跟妈妈走的那天一样,他不敢睡,他怕大灰狼从窗口伸进头来;他怕老鼠跳上他的床,啃他的脚;他怕背娃的(妈妈给他讲不听话的孩子就被背娃的偷走了),他蜷在被子里,风拍打着早已被爸爸打碎的玻璃窗扇,“啪啪”地响,外面不时传来“嗒……嗒……”的声音,小灿总觉得有人走过来了,他蜷得更紧了。他捂着耳朵,又不敢捂死了,既怕听到爸爸的声音,又盼爸爸回来。 …… “妈的,死皮白咧的……追我,……呃……嫌我懒……跟人跑……跑……”爸爸一旦酒醒一点,又开始骂骂咧咧,又摔东西了“哐——”“嘭——”家里的东西,几乎被砸完了,就连喝水的杯子都摔完了。东西砸到哪儿,哪儿就被砸坏。小灿,捂着耳朵,抖成筛子一样,他不敢出声,唯恐招来那个酒疯子,又怕他扔的东西砸到自己。 “呕……”一股恶臭传来,小灿知道他又吐了,吐完的他就会安宁点。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突然“哐……”的一声,又陷入了寂静,好长时间,既没有骂声,也没有呼噜声,就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小灿害怕了,旋即揭开被子跳下床…… …… “小灿----” 一大早,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惊醒了整个村子,村里的人顺着声音找到小灿家,地上狼藉一片,小灿的头部被玻璃瓶子的碎片刺中,头下血和着呕吐的秽物,小灿的爸爸蓬乱着头发,满身污垢,双膝跪地,捶足顿胸地嚎啕大哭:“我不是人!我不是人!要不是我喝醉了,小灿怎么会被绊倒…… 南小玲,网名:霁月,蓝田县城关中学语文教师
喜欢光风霁月的纯明之境,喜欢文字的那种温暖,能坚持阅读,坚持写作,尤其善于写游记。作品先后于《幸福蓝田》《蓝田文艺》《阳关文学号》 《西部文学》等公众平台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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