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刘雪儿 于 2016-8-21 11:58 编辑
刚立秋两天时间，慕云就已经感觉到“早上立了秋，晚上凉嗖嗖”的惬意。一夜无梦的慕云早上起床精神倍增，像往常那样给一家人做过早点，把儿子和老公昨晚换下来的脏衣服洗好晾在窗外，老公的声音适时地在一楼楼梯间响起来:“云，你在楼上磨蹭啥呢？不知道我要去工地那边呐？”
“知——道——了，你咋那么及时？”听着老公扯着喉咙的叫喊，慕云的声音不由得高了几个分贝，多多少少有点不满的情绪。
“你咋啦？吃了枪药就不用吃早点了。”慕云拉长着脸，边下楼边甩着手上的水珠，老公看着她急匆匆的下楼戏谑着。
“你能掐会算吧！我刚洗完衣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你就催我。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想让我给你俭省节约没门！”慕云收拾着的凌乱的电脑桌没好气的反驳。
“那我走了，有啥事你给我打电话。”看着老公急匆匆跨上自行车远去的背影，暮云心里升起一种又心疼又怨恨的情愫。
打扫完店里店外的卫生，在电脑里流淌的音乐中整理完店里的货物。通常忙完这一切就是慕云坐店等顾客的时间。打开手机，朋友圈里的动态铺天盖地而来。晒美食，秀恩爱，发文字，传美景，所有的主题都围绕着七夕。 原来今天是中国的传统节日——七夕，七月七是牛郎织女一年一次鹊桥相会的日子。时至今日，这个曾经富有浪漫色彩的民间故事，双七乞巧的节日已经演变成国产的情人节。看着手机上闺蜜夫妻双双漫步在青海湖边的甜蜜，好友一家人四川九寨沟享受的天伦之乐，侄子携带妻女奔跑在内蒙古大草原的幸福……，慕云在心里也有了一个完美的计划，今天傍晚时分早早关了店门，一家人去一个依山傍水的农家乐纳凉休闲，享受一下片刻的宁静。
“咣”桌面上传来放东西的声音打断了慕云的美梦。
“大姐，你的账不是早已经结算了吗？怎么还有这些五金钉子没退？”慕云熟练的翻开账本。
“按这个尺寸给我发些铝扣板，就要这个花型吧！”慕云正给那个黑黑胖胖的中年妇女照单退料，一个老主顾把一块铝扣板样品附上一张标有尺寸的纸条放在她面前。
慕云低头有条不紊开着材料单的时候，冷不丁电话响了起来，一个远在农村的木工打来电话，让她无论如何去车站一趟让司机捎点五金回去，要不然工地因为没有排钉就要停工了。慕云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间，距离十点半发车不到半小时了，她的心里暗暗着急起来。就在她拿起手机准备给老公打电话救急的时候，忽然看见老公风风火火从门口走进来，还没等她开口说话，老公的声音在 耳边响起来：“你把钱放在什么地方？”
“你要钱干啥？”慕云一抬头还没来得及转向身边的老公，就先看见经常给自己拉货的那个年轻司机站在门口冲着她微笑，他的微笑比夏日的阳光还要灿烂。
“进货，还能干啥？”老公不容置否的站在桌边。
慕云有一股怨气在心底点燃，升腾，蔓延，但她知道老公我行我素独断专行的性格，只能把满腹幽怨强压下去想要说服老公放弃进货：“昨天托运了那么多货物，不是说暂时不进货吗？”
“进货单上列出上十种货物，只托运回来两三样顶屁用。”老公阴沉着脸坚持杵在旁边，声音里充满了火药味。
“在老地方！”慕云又看了一眼门口那个司机，忽然感觉他刚才还阳光灿烂的笑脸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猥琐。慕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开材料单。如果她目光能够杀人，那个司机已经是千疮百孔变成筛子了。慕云对老公说“在老地方”的声音里，没有一点“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温柔。
老公上楼拿了钱从慕云的身边经过只丢下一句：“你一会有空清点一下货物，还需要什么给我打电话。”看着老公急匆匆上了门前那辆货车，慕云胸中的怨恨变成了熊熊怒火燃烧起来。
急匆匆打发走两位顾客，慕云拉下卷闸门来不及插钥匙上锁就跨上车子向不远处的车站疾驰，就在班车即将开出停车位的时候，慕云挡在班车的前边把塑料袋一点五金材料递给车窗里的售票员。她长吁一口气又急忙赶回家拉开店门，给批发商那边拍照片传发货信息，忙完这一切慕云长长地躺在凉椅上闭目休息。耳边响起那首熟悉的歌曲：“爱是恒久忍耐……”，特别是那句“不轻易发怒”久久回响在耳边，她想让自己浮躁的心冷静下来。
一阵手机铃声让她从迷迷茫茫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是老公没有一点感情色彩的声音：“你想办法去新房那边一趟，贴地板砖的工人需要你去核对一下墙砖颜色。”
“我不管，没时间。”慕云也用冷冰冰没有一点温度的话语一口回绝了老公的要求。
“你爱去不去，从我进货到现在你就没有给我一点好脸色，我去进货又不是去给你败家，你牛锤子？”老公那边狠狠的挂了电话，慕云的眼泪不知不觉从面颊滚落下来。她再次拉下卷闸门，顶着烈日去新房那边核对了卫生间和阳台的墙砖 。
时间就在人来客往中一分一秒的过去，慕云忽然感觉肚子是那么空虚，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清早吃的那点早点早已化为乌有。慕云不顾烈日的暴晒翘首企盼那辆凉皮三轮车的到来，她现在才发现那个卖凉皮的女人悠长的叫卖声是那么好听，只可惜她今天一直没有听到，也许她在忙碌中错过了她的叫卖声。
三点了，叔（孰）可忍，婶不可忍！关门，吃饭！这个主意打定，慕云已经饥肠辘辘前心贴后背了。她本来想直接开车去一个环境优雅，有山有水的地方，给自己过一个没有情人的情人节。可是转念一想，今天她和老公之间火药味特别浓，点火就燃，稍不留神温馨浪漫的情人节就是硝烟弥漫的情人劫了。慕云感觉自己活得那么悲哀，七夕连一顿最基本的午饭都没法保证了。 她第三次拉下卷闸门，顶着烈日向不远处的饭店走去。
老公进货回来没拿正眼看慕云，慕云也没拿正眼看自己的老公，更没有像原来每次进货回来那样殷勤的端吃送喝。她默默地整理着装卸工放在门口的五金箱子，通道里的木线条子。卸完货物，慕云上楼拿了自己那把车钥匙直接去库房开车出来，上了环山路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就那样漫无目的的开着车，任小车信马由缰行驶在车辆稀少的马路上。都说七月七演绎着一个古老的约定，见证一段永恒的爱情。唐朝王建有诗说“阑珊星斗缀珠光，七夕宫娥乞巧忙”。宋代诗人秦观也有“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特别是他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更被传为千古佳话。岁月真的这般无情吗？把生命里仅有的一点激情消磨殆尽，让人只知道机械的活着吗？
眼看夜幕降临，路边汉白玉栏杆上的灯珠闪烁，头顶上的路灯拉长慕云落寞的身影，慕云收回零乱的思绪钻进驾驶座。她的不告而别并没有引起老公的注意，手机上一个电话也没有就是最好的凭据。 可她还是打算先回家，她不想让劳累一天的儿子回家看到他们之间今天发生过不愉快。回家刚做好晚饭，儿子回家了，一家人坐在饭桌上谁也不说话，只听见轻微喝稀饭的唏嘘声，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唯恐打破了这份平静。
“我就想不通了，我趁着今天工地事不多去进个货还犯什么王法了，你至于一整天都对我耿耿于怀吗？”慕云的老公狼吞虎咽地咽完最后一口稀饭，重重的放下饭碗抱屈鸣冤起来。也许孩子们说的对，老公就是家里的晴雨表，那个晴雨表现在阴云密布，眼看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你只想着你自己安排，从来不顾我的感受。今天是七夕，我本来想着下午一家人出去转转放松一下。那些货物都不是紧缺货缓一缓完全可以，我们昨晚说好的暂时不进货，你临时打算进货和我商量过吗？你有你的安排，我也有我的打算，你总要求我跟上你的生活节奏，可你打乱了我的生活安排。”慕云的眼里蓄满泪水，儿子听着他们的争辩欲言又止。
“不好好过日子就知道转！转！！转！！！家里这么忙有时间吗？”老公的声音咆哮起来，根本没把什么七夕放在心里。
“我怎么不好好过日子了？一日三餐，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接待顾客，算账结账我那样没做好？我和你结婚二十多年 你把属于我的时间全部剥夺了。你我们把日子过得像打仗一样，每天都在匆匆忙忙地急行军。 我洗衣服的时候，哪怕只剩下一件衣服了，你的大声叫喊让我来不及冲洗满手泡沫就得下楼。我最讨厌的是刚刚把油烧热准备炒菜，你一声喊叫我就得关火下楼帮忙。好多次我刚把手伸进面盆，你一声喊叫让我都来不及清理面手。有时候抽油烟机呼呼作响我听不到你的喊声就发脾气，你顾及过我的感受吗？上天赋予人吃饭的权利本来是一种享受，可我们连吃饭都变成饥不择食，囫囵吞枣。你太注重你的功绩，你的荣耀，你的光环，让我一路跟着你跌跌撞撞往前奔。 你总给咱们的生活制定目标，刚刚到达一个目标还没歇息，你又制定下一个目标让我跟着你继续奔跑 。我跑不动了，我实在跑不动了！我想停下来歇歇喘口气，在路上走走停停，悠闲地欣赏一下沿途景色，免得我临死的时候只记得我还有那个目标没达标。”慕云的不轻易发怒终于爆发，梨花带雨地哭嚎起来。
“谁家的日子不是这样过？我这么扎扎实实给你过日子难道还有错了？”在慕云委屈的哭声里，她老公的叫嚣弱了下来，但是他的脸上还是写满疑问。老公列举了几个游手好闲不好好过日子的男人，他们的妻子在家里是如何艰难度日。他无非想用这些事例来说服慕云，他们这样的生活是多么幸福美满。说话间老公的满脸疑问渐渐变成了满脸自豪：“别人在农村还是柴房的时候，咱们在农村盖起了楼房；别人在农村盖起楼房的时候，咱们在县城买了一套临街门面做生意;别人在县城买家属楼的时候，咱们又在很有发展前途的地段买了三间地皮，盖起属于自己独栋楼。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在老公数算功劳的时候，慕云停止了抽泣收拾碗筷去了厨房，可她的心里没有一点点成就感，有的只是委屈和辛酸。
“爸，你们再干几年还完这笔投资款就休息吧！我妈累了有点小情绪，你要学会包容。你们这么多年真的不容易，适当的放松一下吧！别把自己逼得太紧。”身后是儿子说话的声音。
眼泪模糊了慕云的双眼，擦干眼泪抹去红尘，隔着玻璃向窗外望去，后边正在修建的高楼黑黝黝耸立在眼前，让慕云压抑的喘不过气来。被高楼分割成一条线的天空繁星点点。慕云感觉自己就是天上那颗普通的星星，无论日月争辉，她只想有个人静静的守护在自己身边。小时候听母亲说过，七夕的晚上坐在葡萄架下可以听见牛郎织女窃窃私语，互诉衷肠的说话声。
暮云没有听见牛郎织女的说话声，却听见后边工地的二楼上外地人说话的口音。那是一帮外地建筑工人，每晚睡在二楼临时搭建的床铺上。
慕云洗涮着锅碗陷入沉思，那些远离家乡的农民工过七夕吗？
作者简介
月朗星稀原名冀小琴，陕西蓝田人。热爱文学，擅长散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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