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本该叫她妻子的女人突然死了，很突然发烧，接着昏迷，接着就那样去了。我不像别的丈夫那样悲伤。说真的，我突然感到轻松，轻松中我还有窃喜。不过首先严正声明，我不会谋杀她，至少她是孩子的妈妈。我窃喜是她死了，一切的麻烦都迎刃而解了。最大的问题就是，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和瑶瑶结婚了。 瑶瑶是大公司的白领，工作能力和长相都是我那个黄脸婆没有的。更何况瑶瑶有文化，年轻，时尚。我和妻子两地分居的这些年，说真的我遇见了不少美女，也有不少想对我投怀送抱的。我也忽悠了那么几个，男人啊，永远不要为情失去理智，我一直这么认为。直到遇见瑶瑶，她是很有气质的一女孩,也是属于剩女的那种。她们公司和我的公司有一次业务上的合作，就那样一来二去的，熟悉起来。她知道我和妻子两地分居，在一次我请她喝完咖啡后，说去我住的地方看看。那晚她就没走，就那样，她和我同居了。 瑶瑶妩媚多情，即使天天见面，她也会不时发些暧昧的短信给我。每天上班时，她都非缠着问我要一个拥抱才肯出门。晚上下班，无论多忙多累，一打开门，一个紧紧地拥抱成了我们的必须。我做饭，她在一边不断表扬我能干。被她夸得心花怒放的我，不但做饭给她吃，还常常在瑶瑶亲爱的亲爱的叫声中，乖乖地给洗她穿的衣服。有时候需要应酬，我很高兴瑶瑶落落大方，带出去不但给我长脸，瑶瑶也能帮我处理业务上复杂的人际。就这样，我乐得自己有了两个家。说真的，我甚至有些不愿意回去看他们。我觉得自己和瑶瑶的这个家才像家，瑶瑶才是我想要的那种作为妻子的女人。我知道瑶瑶懒，每天等着我做饭，星期天必定睡到中午。瑶瑶爱打扮，每月的工资都被她用来美容和购买化妆品，买高档服装了。但瑶瑶是城里长大的，人家从没受过苦，我觉得瑶瑶的这些缺点，哪个城里女人都有的。所以我心甘情愿地伺候她，在我眼里她绝对是公主。 现在来说说我那个死去的女人吧！我一直认为我和她的婚姻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这个错误源于她的那张脸。我有着很高的文化，而她才初中毕业。按理说我怎么也不会找这样一个女人做老婆的，可很多故事往往都不是料想的那样的。 我大学毕业时，谈了几年的女朋友，说我无法帮她安排一份工作，就和一能给她安排工作的人走了。感情是势利的，我为失去她伤心了一段时间，但工作还是要找的。就来到沿海的某市应聘做了一学校的老师。学校不大，人却鱼龙混杂。才到那儿，我很是不适应。那里的学生笨得像猪，却对我们这些外地的老师很鄙夷，叫我们“捞仔”“番薯仔”，言下之意就是我们只是去他们那儿捞钱的，笨番薯一个。课堂纪律差得要命，而我们这些做老师的不敢骂他们，骂了就是对他们的“人格侮辱”。更不能碰他们一下，碰一下，家长就气势汹汹地找到学校领导，我们的饭碗也就不保了。所以起初我每天的几节课，真是混的。这些到时还好，最怕的就是下班后，漫长的孤独的夜晚。 就是在那样的日子里，我认识了她，后来成为我妻子的人。那天下班后在学校外面转悠，突然的碰到一个女同事，再一看，和同事一起的还有一女孩。同事介绍说那女孩是她老乡，我带着挑剔的眼光望了一眼，披肩的长发，很清纯的样子。从同事的介绍中，我知道她在这个市的一家厂打工。当时就那样的相互认识也就罢了。可后来我竟然阴差阳错的去找同事打听那女孩的具体地址，竟然自己无聊的去找她。还一次次的约她出来陪我散步聊天，说是聊天吧，更多的是她听我说。时间久了，每到下班我就想找她，我知道她是不适合我的，可空虚的我，或许真需要一个人听我的倾诉吧。 和我分了手的女朋友竟然来信了，在信里说自己要结婚了，让我不要再想她了。我一把把信撕了个粉碎，买了一箱啤酒，在宿舍里慢慢喝着。我想自己一醉醒来就能把她忘得干干净净的了。我想起了我那个忠实的听众，我打电话给她。她说要加班，迟些才到。等她来了，我已经烂醉如泥了，后来才知道是她把我拖到床上的。那天我醒来，发现昨晚我发酒疯，弄乱的地面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桌子上放着她买好的早餐，还有一张字条：“我上班去了，记住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别折磨自己”。我突然感觉很温暖，一瞬间的事。 如果不是父母催着要我结婚，如果不是因为我听到女朋友已经做了母亲了。我可能不会想到自己也该结婚，那时候对于我来说，爱情在我心里已经死了。我决定自己就在那年冬天结婚，可想结婚，自然想到的有女人愿意嫁给我。于是我想到了她，从外表上看，她很漂亮，带出去绝对不会丢人。我打电话给父母亲说：“放心吧！今年过年我带女朋友回家结婚，给我准备准备。” 可我找到她让她嫁给我，没想到她犹豫了，还说：“我只是一个打工妹，我是配不上你的”。我心里想着，当然她是配不上我的。可我想到已经给父母说了，父母也已经和亲朋好友提过了。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结婚，要带着她回家。我违心对她说：“我是喜欢你的，已经很久了，希望你能答应我！”可她还是说：“给几天时间考虑吧！婚姻是大事。” 眼看腊月到了，父母不断打电话来说家里已经定下日子了，要发请帖呢。问我要她的名字，我才想起来，她叫高月。我对父母说：“就写高月吧。”放下父母的电话，我想我一定要她答应我和我回去结婚，我想起了大学里我写给女朋友的情书底稿，于是就模仿着抄了一封偷偷放在她工厂的门卫室。我在信里说自己很爱她，没有她我过不了，她虽然是打工妹，可她和别的打工妹不一样，求她嫁给我。就这样在我回家过年的前一天，她终于答应我和我结婚。
我不爱她，从一开始就不爱，所以结婚后，我一直不开心。这不开心一直在延续，看到人家双职工的两公婆，收人比我高，我心里就后悔。有时候回到家，看到她就知道洗洗涮涮搞卫生的样子，系着围裙问我想吃什么的样子，我就厌恶。厌恶她没文化，没见识。她似乎不知道我对她的厌恶，每次看到我阴沉着脸，总会凑上来问：“你怎么了？不高兴了？”这种问法更让我烦，我就是说了她也不会懂的，所以往往，我会砸门而去。溜达一圈回家，吃着她热过的菜，再来挑剔她炒得菜难吃。她总是陪着笑对我说：“那我重新炒一个给你吧！你想吃什么？”这样的问话，让我更烦，我常常对她吼叫着：“你真没有用，饭都做不好！”她也常常委屈着抹眼泪，这样让我厌烦透了。我觉得她一个打工妹能嫁给我，嫁给我这样有文化的大学生，她该知足了，所以我一直对她的委屈视而不见。我想过离婚，可我们家很传统，再说离婚多么难听啊！要面对多少的闲言碎语呢！ 这样的日子一直在延续，直到她羞涩地告诉我，她怀孕了。我想说让她做掉孩子吧！可我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心里突然泛起做父亲的喜悦，就没有开口。随着孩子的降生，我感到了很大的压力。她是打工的，生孩子没产假的，所以只好辞工带孩子。家里的开支一下子紧张起来了，以前我每月还能存些钱，现在成了月光。最难过得是，看到同事一个个买房买车，我心里就不舒服，不舒服回家自然想发脾气。看她那里那里都不顺眼，骂她成了我的家常便饭。她曾经无数次指着我的鼻子流着泪问我：“你说过你不会嫌弃我的！你说过不会嫌弃我的！”我嘿嘿冷笑着说：“记住我不爱你，我那时候只想找你结婚，找个人结婚！”可能是有了孩子，她开始和我犟嘴。我已经够累的了，如果不是娶的人是她，我还会过得这么差吗？所以她的犟嘴，只能招来我一顿脚踢拳打。 孩子慢慢大了，我不爱她，可我不自觉地爱孩子，这是每一个做父亲的天性吧。为了孩子，我和她打架着也过着。为了孩子过上人上人的日子，我辞工去了一家外资公司。我决定破釜沉舟了，让她带着孩子回到了我的老家，开始了长达十年的分居。我的决定是对的，她在老家安静地带着孩子，管孩子的学习。孩子继承了我的聪明才智吧！学习出奇得好。而我在这间外资企业，如鱼得水。几年后，我如愿以偿买了车，在高档住宅区买一栋小洋楼，可我一直不愿意让她带孩子过来。她问过我，我一直对她说自己还在租房住，他们过来不方便住。 而实际上，瑶瑶现在一已经是我房子的半个主人了。瑶瑶陪了我这么多年，我想过该给她一个名分。我每次回家都想对她说我们离婚吧！我想她会答应的，她知道我不爱她。可我看到孩子，我说不出口。所以一拖再拖，我想等孩子上大学了。就和她离，孩子大了，会明白的。瑶瑶最近也一直和我闹别扭，是啊，她和我在一起五年了。一个女孩把最好的五年给了我，我是该给她一个婚姻的保证了。孩子他妈这时候去世了，我不该窃喜吗？ 我匆匆回家，为那个女人办完后事，准备找儿子好好谈一谈，包括我和瑶瑶的事。儿子这几天一直不说话，自从他母亲走后，他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我敲开他的门，他正坐在电脑前，我的牛脾气又上来了，以为他在玩游戏呢。想想我自己和瑶瑶的事，还得和儿子说说，就压住了火气。 儿子说：“爸爸你坐，我有话给你说。”我诧异，难道这小子想教训我？这些年来，虽然没在一起生活，他的开支我一分也没少过，他不该对我有意见。看着都和快和一般高的儿子，我坐下了。看儿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儿子指着电脑说：“爸爸，这是妈妈的ＱＱ号，里面是她自己写的日记。你和我一起看吧！” 儿子点开了一篇名字叫《永远的情书》的日记，开头写道：“这是孩子他爸爸写给我的唯一的一封情书，我留了下来。这也是我唯一的一封情书，我知道他已经不记得他自己的承诺了，也早忘了有这封情书的存在了，或者他一直都在后悔他写给我的这封情书。可我还是留着了，因为我爱他，虽然我知道他不爱我……”下面是我十六年前写给她的那封信的内容。我沉默了，我看到了儿子眼睛红红的。儿子起身，打开了他母亲的衣柜，拿出一个小塑料袋来，里面是一个小电话号码本，打开它一张泛黄的纸掉了出来。我一眼就看到了那是我的笔迹，天啊，居然是我写给她的情书。那小本子里还有一张银行卡，这张银行卡让我很是好奇。这女人存了私房钱了？重要的是要找到这张卡的密码来，我问儿子。儿子说；“妈妈以前喜欢把记不住的东西，都记在这个电话薄上的。”我和儿子一起细细地翻页，在最后的几页里记着：“我和儿子太浪费了不好，他爸爸赚钱不容易，存工商行密码++++++”。那密码居然是我一直用的，我的生日。我把卡给了儿子，心第一次无法平静。 晚上，我打开自己的衣柜准备找衣服换，发现我的衣服整齐地折叠着，顶上面还放着一套新的内衣裤。儿子走过来说：“那是妈妈买给你的，说你回家换洗方便！”手捧着她买给我的衣服，我想起刚结婚时，她总爱用自己的工资给我买衣服，而我每次拿着她买的衣服总嘲笑她买的衣服土气。想着我不自觉的打开隔壁她的衣柜，我也是第一次翻看她的衣服，居然找不到一件新的。这些年来，除了结婚那次，我再也没给她买过一件衣服。可我现在月月都给瑶瑶买最高级的时装，只要是瑶瑶看中的，我不眨眼地就卖给她。 我第一次躺在那张她一个人睡了多年的床上，反反复复怎么也睡不着。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个样子总是出现在我的眼前，清纯、秀气，披肩的长发……这些年来，我一直觉得她嫁给我是她在高攀我，至于我爱不爱她，她都该接受。我固执地认为像她那样地位低下的打工妹不配拥有爱情，至少不配我热烈的感情的。我错了吗？ 我第一次开始思索她作为女人的一生，她父母过世得早，我没出礼金的就娶到了她。她一直默默地在我的生活中存在着的，而我一直把她当成保姆一样使唤着。我之所以这些年没有提出离婚，很大程度上是儿子需要她照顾。儿子小时候爱生病，每一次儿子生病，我自然怪罪她没带好孩子。她总是静静地抱着孩子成宿哄着，怕孩子的哭声吵到我。儿子一天天大了，我一直在为自己的事业奋斗着，对于儿子的学习都是她一直在操心。想想十年了，这十年我和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加起来还不足一年，可儿子看到我一样亲热，没有隔膜。这些难道全是孩子的对父亲的天性吗？还有我的父母，这几年一直都是她在照顾着。要知道我母亲一直是一个特别挑剔的人啊。可是我母亲，怎么也无法接受她就这样离开的事实，哭晕过去了几次，一直喃喃自语着说：“我可怜的月儿，你走了，谁来陪我聊天！谁来伺候我呢！叫我怎么过呢！”是她一直在替我尽着我该尽的孝心。我似乎明白了父母怎么一直对村里人说：“我家儿子最好的就是讨对了这个媳妇！” 我想到自己的霸道，霸道着甚至不让她和她娘家人在来往，总是告诫她说：“你那些穷亲戚，又什么好去看的！”。她很多次尴尬着说：“我知道你不愿意去，我自己去！”所以我从不陪她回娘家，而每次她要回娘家，总是小心翼翼地向我请假般得说：“我去，很快就回来的，菜买好了！”胆怯地看着我的脸色，说：“那……我去了”。早些年，每餐做饭，只要是剩下的饭菜，几乎都是她自己吃了。每次做饭总考虑我爱吃什么，而这些年，我居然不知道她爱吃什么。我想起了她的那双粗糙的手，想起爱干净的我一天三换衣的，脱下那些衣服，想起我说买洗衣机给她。她说：“还是别买了，省下钱来，买房子呢！”我只是没有告诉她，我已经买了房了，是因为我房里的女主人不是她…… 我想起和瑶瑶讨论的有关女人的话题，瑶瑶说：“女人一辈子都该活在爱情里的！”瑶瑶说那句话的时候是甜蜜和满足的。女人一辈子该有一个人来爱着的，可她呢！她这一辈子，我给了她多少温情，多少爱呢？ 第二天，我一个人悄悄地来到她的墓地，我想起和她刚认识时候，她说过自己喜欢野菊花。就一路走着一路采摘，我把一大把黄的艳丽无比的野菊花放在她的墓前，不自觉的跪倒在地，我发现自己流泪了。是自责，忏悔，或许什么都有。像我刚认识她那样，我对着她，絮絮叨叨的说这十年来的奋斗，包括我和瑶瑶的事…… 我回去了，我觉得是该和瑶瑶说明白的时候了。我在瑶瑶公司楼下叫她出来，瑶瑶看到久别的我第一次没有手捧玫瑰出现在她的面前，有些诧异，继而又勾着我的脖子说：“亲爱的，说吧，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我已经看中了一对钻戒，我们现在去看吧！”我扒开瑶瑶的手，对瑶瑶说：“对不起！我不能给了一个婚姻了”瑶瑶疯了般捶打着我，哭着闹着说：“你胡说，你一直说遇到她是你的错！你说你离婚了一定会娶我，而现在她死了，你更要娶我的！”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有些错误，其实也许就不是错，只是自己在和自己较真而已！我发现我原来一直在和自己较真，我爱的人是她！而我们只是激情而已。”。一击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打在我的脸上，瑶瑶歇斯底里地说：“你混账！你不是人！你骗了我这些年！”等我晚上回到家里，瑶瑶走了，带走了我所有的存款，我突然感觉没有过的轻松。 接儿子过来和我一起住的时候，我找出黄月的照片来，让人画了一个石膏像。一起带到了我现在的家里，放在了客厅的一角。我对儿子说：“我们一家团聚了！”儿子终于笑了，居然抱住了我。
作者简介：宁眸 本名王春芝 七十年代人。祖籍陕西旬阳麻坪 笔名嫣然鱼儿、宁眸鱼溪。赣州市作协会员，安徽省网络作协会员。曾任风起中文网短篇部副主编，短篇小说编辑。喜欢诗歌、散文、偶玩小说。有散文诗歌小说分别刊登《散文百家》《创作评谭》《博爱》《作家天地》《散文诗》《新诗刊》《今朝》《文化信丰》《南康文艺》赣南日报、赣州晚报、瑞金报等杂志报刊。散文《一个古代的税务官》获得市国税局有奖征文优秀奖、散文《泥土的呼唤》获得风起中文网苗夫杯绿色中国梦有奖征文三等奖、散文《我和长征第一渡》获得县旅游征文三等奖，诗歌《六月的渡口》获得第二届旅游征文三等奖。联系qq:141028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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