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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芊倚在门框上,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真生气了?!”李说瓶不搭理孟小芊,挥着拖把在地上挠,仿佛要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彻底清理掉。两个人出于互相看不见的状态,孟小芊期待着自己的妥协打开局面,走到客厅中央,堵截住拖把的运行,李说瓶埋头拐向阳台下,涂抹着床单滴下的水渍。孟小芊的瞳孔象一对摄影机,这是她以前在这个屋子没有发现的,那细蓬蓬的流质,在拖把抹过的地方飘出一层隽颖的流金,和李说瓶的白色长衫混在一起,很迷人。孟小芊的心情缓和了一大截,她觉得李说瓶应该跟她成为闺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李说瓶去厕所涮洗完拖把,还是当孟小芊不存在,一个人哼着歌收拾沙发上的靠垫,还有一些凌乱的杂志。孟小芊终于忍不住了:“你够了吧!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李说瓶笑着回过头说:“我压根就没跟你计较,你还急了!”孟小芊裹着嘴角的喜悦,像一个得宠的孩子,说:“得了吧!你心里指不定多得意呢?!”“说实话,我真是没想到你今天能看我。”孟小芊接着说。李说瓶抱着靠枕仰视这天花板说:“一天天的,就那么点小心思,想想也挺没意思的。”听李说瓶这么一说,孟小芊觉得自己挺幼稚的,但是谁又没有幼稚过呢?李说瓶有点不那么烦孟小芊了,她完全是一个按照内心生活的人,她平日里批判的眼光之中,其实还是有嫉妒的成分存在,只不过她自我感觉没有罢了。孟小芊挽过李说瓶电的胳膊说:“好了,以后不欺负你了”李说瓶顿了一下,说:“你突然这么煽情的,我有点不太适应了!”孟小芊逗着李说瓶说:“你有点过了,别得寸进尺。”孟小芊不依不饶的闹着,李说瓶指着孟小芊说:“你有黑眼圈了!”孟小芊捂着脸,像一个被人指出缺点的孩子,朝镜子前跑去。
孟小芊恼气的跺着脚:“难看死了,去睡个养颜觉。”李说瓶在沙发上说:“我背上有点痒,你帮我挠挠。”孟小芊叹了一口气,刚刚低头,就当我拿丫鬟使,还说我矫情,我看你更矫情。”李说瓶坏笑着说:“其实不怨我,你一说话就特肉麻,我老觉得身上掉鸡皮疙瘩!”孟小芊捏了李说瓶一把,两个人在屋子追逐嬉闹,谁承想碰到了托底上的玫瑰,玻璃杯掉在地上摔碎了。李说瓶的脚步停住了,亮晶晶的碎片刺挠着她的眼球,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一点伤心,她把玫瑰捡起来,放在托底上。
孟小芊歉疚的回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李说瓶无所谓的笑着:“没事,就一只杯子。”孟小芊一面弯腰去拾玻璃,一面说:“看你那么紧张,别人送的吧?”李说瓶示意孟小芊去拿垃圾篓,孟小芊开玩笑的说:“没想到我不在这几天,你的感情事业大有进展啊,一会可要好好审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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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芊早早的煎好鸡蛋,烤了两片面包,冲了牛奶,生生的把贪睡的李说甁拽醒。她说是为了庆祝新生十二小时的友谊。李说甁摇了摇头,一面啃面包,一面瞅着美滋滋的孟小芊,她总能搞出一些噱头,让你觉得她的重视有些小题大做,你有时反感她的作派,有时却觉得很合心意。至少,这是以前想都不会想的事情,现在竟是那么的真实。孟小芊把镜子托底的玫瑰插在了一只陶艺瓶中,看上去,有一点可人的伫立感,就像凭空长出了一只红嘴唇,很有女性的张力说服你的视野。孟小芊捧在手中说:“怎么样?不错吧!”李说甁莞尔一笑,说:“谢谢你的创意,放到我床头柜上。”孟小芊吐了吐舌头,径直端了过去,还做了一个请安的姿势,李说甁差点没把牛奶吐出来。
孟小芊一路上都在盘问玫瑰的主人,李说甁却三缄其口,孟小芊有点不高兴了,赌气不说话。朋友关系的深浅,往往源自一个微不足道的秘密会不会分享。李说甁拗不过,只好拿照片给孟小芊看,孟小芊的第一反映是:“你们吵架了?!”李说甁不想跟孟小芊纠缠,她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回到:“我没那么欠!”孟小芊也不恼,说:“发表一下个人看法,外形实堪惹人,不知情调否。家世,能力如何,卿勿给予真情实意,且先慢慢揣摩。然,戒备挚友垂青之意,则实不该!不该啊!”李说甁有时也听孟小芊咬文嚼字,今天却别具一格,很俏皮。李说甁趁机回到:“适才听闻孟才女所言,知当世见人心不易,必要观其心智,品其风雅,掂其物丰乏,若此述皆有之,我等又有何过人之处,为其所动。但有一言,不知汝有丝毫嫉羡之心,可告知余否!”两人都捧腹大笑,笑到肚子疼。孟小芊说:“古代人真是有意思,几个字的事情,非要省去几个,方显得才子佳人。”李说甁回到:“要都像梁鸿孟光那样,吃个饭,都弄的跟很初次见面似的,礼貌,客气,周到,那谈恋爱结婚还有什么意思啊?!”孟小芊接着品评道:“男人跟女人,绝对不能变成偶像和粉丝的那种仰视之情,那跟作秀一样。”李说甁说:“要真是那样,孟子和孔子,也不会发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情绪了。可见,他们压根就不懂女人的心!
两人的畅聊着,没想到会这么快的找到共识,似乎关系已经很深了,但同时又感到了对方的陌生。孟小芊并不像李说甁表面上看到的那样,从她的谈话中就能听出她的犀利。看来,有些问题不在于能否发现,而取决于对方是否愿意。李说甁从孟小芊的笑声中看到了自己,其实她并不清高,她还是很传统,而且对俗气的闲聊,非常感兴趣。就像大多时候,你需要的其实是那么简单,却被一些所谓的时尚理念误导了,淑女应该怎么样?成熟应该哪种气质?哪种脸蛋才算是美女,往右一厘米,还是往左一厘米,高矮胖瘦,是黑是白,可见这都是那些附庸风雅的人,从自我喜好出发,散播出来没由头的限定标准,满大街都在喊美女,见面就叫帅哥,谁就敢说自己一定有辨别能力,不过都是些诓骗罢了。
李说甁越想越觉得激动,愤愤不平,像一个默默发牢骚的愤青,有着一针见血的识别度,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刺中那些根深蒂固的死穴,让他们露出本来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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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够遇见楼道里的那个男人,李说瓶每每都会在早点时间,就着一个饼子慢慢的环顾四周,她希望能在某个早晨跟他在人行道上擦肩而过,或者恰好有一件事情,让他们撞见,最好是公交车上坐在一起。她的脑子在快速描绘着可能出现搭讪的机会,没有在乎孟小芊的存在。孟小芊不大吃早点,更加痛恨排队买东西。李说瓶也希望孟小芊能离开,若真有她想象的那种情景出现,有她在反而不好。女人的戒备之心永远存在于好朋友当中,李说瓶也不例外。就在孟小芊离开的一瞬间,李说瓶的目光在大厦的门口似乎看见了她一直想看见的那个人,虽然只有一小会,可是那种强烈的第六感在拉她靠近,就像鱼儿上钩,拽着渔竿的那种力道,很直接------
匡亦华出差了,孟小芊闻此消息,长松了一口气。倒不是怕匡亦华的问责,而是匡亦华喜欢上纲上线,要是他在的话,少不了请他吃一顿,还要听那些面包牛奶的爱情言论,这是最让她受不了的。收拾完格子间上的灰尘,她还是有点不放心,想去匡亦华的办公室打探虚实。可是她一进门,并不见匡亦华,而是坐着一个陌生人,她眼前的这个人不就是李说瓶手机上的那个人吗?一时之间,她有些揶揄的问道:“请问您是?”男人翘着二郎腿,说:“哦,我是来找匡亦华的,请问他去哪了?”孟小芊有些疑惑的顿了一下,说:“这个我还不太清楚,最近我休假了。”男人颔首叹息道:“谢谢你!”孟小芊听得出男人喉咙里的遗憾。孟小芊接着问道:“是关于李说瓶吗?我或许帮得上忙!”男人抬头望了孟小芊一眼,说:“李说瓶知道匡亦华在哪吗?”孟小芊笑着说:“你女朋友就算不知道,我也会帮你的,我们是好朋友!”男人有些愣神的回到:“我没懂你的意思!”孟小芊也不惧生,倒了一杯水说:“她对我有点误会,不过现在都解决了!”
孟小芊连连推说:“没事!没事!我都理解。”随即退了出来,给李说瓶打电话。李说瓶吃不准了,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只是想认识,还一直没有一个正面的机会,现在被孟小芊这么一弄,搞得蛮尴尬。她立在电梯门口,象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李说瓶看着电梯的灯在变化,每当电梯有所停顿,她的心里就会如泥沙一般涌现而出,好像有一堆鱼,鳞光闪闪的在沙滩上翻来覆去。那是一种如热浪般袭来的焦虑,又如阳光泛着刚停的雪,刺激着人的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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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说瓶进门就看见孟小芊在和那个人聊的火热,说实话,她有点看不惯这种调情的味道,你跟人家很熟吗?什么事情都喜欢插一杠子,哪都少不了你。她的厌恶之情先一步如何面对之难,脚步无所顾忌的迈了进去。孟小芊抻着李说瓶的胳膊说,你们两个好好聊,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李说瓶见男人热情的问好,并给她让座。她感觉自己遐想的场景,被彻底颠覆了。但有一样,在窗明几净当中,确实如她所想,精神明亮的气质很吸引人。男人有些顾及的问道:“听你朋友的意思,咱们好像认识?”孟小芊捂着嘴里的笑,知趣的退了出去。李说瓶觉得自己很窘迫,立即打断:“她喜欢开玩笑。”男人解嘲道:“你看,咱们这不就认识了吗?”这么一说,李说瓶还是有点高兴,毕竟心中的那颗种子,见到了第一缕阳光。
还没等李说瓶发问,男人已经单刀直入,讲明来意。匡亦华跟他是好朋友,李说瓶觉得匡亦华这种人还会有这样的朋友。她咬了咬嘴角的肌肉,纳闷的在心里嘀咕着。原来匡亦华问他借了钱,去炒股票,没想到全部赔掉了。现在打电话一直是关机,找不到人。李说瓶听到这,简直不敢相信。拿着高层主管的工资,吃着客户的回扣,居然还赔了这么大一笔钱。真是作死。看着男人焦急的神情,李说瓶心里很失望,她在楼道里的见到的不过是索要利益不得的一种苦恼,她居然还会觉得那是男人味的体现。
“你那天在楼道里喝醉酒,是因为这件事情。”李说瓶直接跳到了这个问题。男人有些迷惑。他不知道李说瓶会有此一问,回到:“没有啊!”李说瓶的思维停滞了,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撒谎,难道她认错人了。但是有一点她敢肯定,那晚她见到的确实是这个人,她不可能眼花,她努力纠正着自己。李说瓶觉得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跟自己开了个玩笑。
李说瓶若有所失的笑了笑说:“你喜欢等,你就在这等吧。”男人感觉李说瓶有些不知所谓,说道:“既然这样,再见!”李说瓶郑重的问道:“你住在什么地方,我有件东西要还给你。”男人越来越听不懂了,至少从表情上看是这样。男人没有说地址,李说瓶也没要。孟小芊见李说瓶出来问:“怎么样,和好了吗?”李说瓶说:“分手了!”孟小芊开玩笑道:“真的,发给我吧!”李说瓶的心情大打折扣,仍了句:“你随便!”孟小芊摇了摇她肩膀,走开了。
那只陶艺瓶中的玫瑰还未完全绽放,花瓣就蔫楚楚的冷却了,象李说瓶耷拉的眼皮,空空如也的瞅着天花板上的灯,玫瑰上的叶子侍弄着陶艺瓶上的花纹,贴着陶瓶的脖子,软绵绵的,像一页流苏浮动着------
李说瓶把那只玫瑰取下来,装进信封,递进邮筒。她还附了一张卡片:
玫瑰代表不了爱情,大多时候只能被以为是爱情,是青春激情的暗自涌露,是刻意的迎合罗曼蒂克,带着仰视风景其实卑微的心,捂住骨子里的情感,让勇气一步步蜕化掉。因为这样的认为是不成熟的,又掺杂了长久以来人们默认的期待性,而又未曾真正思考过它存在的象征意义,才出现了无端的拔高,附庸,给予,噱头。有多少人送的玫瑰,有玫瑰的那些理论值,恐怕没有多少。送白玫瑰,都有点对纯真的一厢情愿,送红玫瑰的人,大抵都有些自我感动,送玫瑰的人很多时候摘不到玫瑰,还往往被玫瑰刺伤,成就了玫瑰的美好。安慰自己得不到才是最好,如果是安慰到还好,就怕允着受伤的手指,还是凭着感性的错觉再次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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