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纪实小说《热血》第三章——烽火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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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756 | 回复1 | 2016-9-6 10:43: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980年从西安陆军学院毕业时,我24岁,家里开始张罗给我介绍对象。山东青岛老家,有一户人是父母的世交,女儿出落,恰好在21军所属61师当女兵。双方父母都认为:这样的巧遇简直是天作之合。于是,没有征求当事人意见,就把我俩往一块撮合。
  那时我在陕西宝鸡21军军部警卫连,女孩在甘肃天水61师师部文艺宣传队;我是干部,她是士兵;按照当时我军“三部条令”的纪律要求,士兵是不允许谈恋爱的。为防止“意外伤害”对方,为不影响对方“进步”,我在与对方最初的通信中,写得非常隐晦,以至于晦涩难懂。其实,哪个少年不钟情?碰到一个漂亮女孩,既是“山东老乡”,又是“天作之合”,哪有不动心思的?但我写给她的许多信,却都是云里雾里,既非杂文、又非散文、也非随笔,根本就没敢写过一句明白话,连“擦边球”都没敢打过。后来得知:她看到我的信,始终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不但从来没“来过电”,甚至拿我的信向要好的其她女兵去询问,帮她分析我到底在说些什么?
  而我此时却感觉良好,自认为:只要保持通信,就是万里长征迈开了第一步,总有走到延安的那一天!我的心里回荡起调到天水61师去,尽量靠她近些的激情,却苦于找不到名正言顺的机会和理由。
  无巧不成书。一天,我正在打篮球,原军政治部干部处干事、已经下到61师担任干部科科长的樊玉泉,来军部办事,经过篮球场时看到了我,笑眯眯地问道:
  “伟功,愿不愿意到61师去工作?”
  我一听,乐了!连忙回道:“愿意,愿意,太愿意了!”
  樊玉泉科长也很高兴。他让我做通军直属队“放人”的工作,他负责从61师方面下调令。
  为了调动一举成功,思来想去,我又一次找了自己警卫过的老首长、军政委费龙山。费政委耐心地听完了我的诉求。我的理由是下到基层部队去成长,发挥在军校学到的大量知识;当然丝毫不会涉及是为了女朋友而去的真实想法。他思索着,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到我跟前,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头,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告诉我说:
  “据我所知,你们警卫连马上要换指导员,你是主要预设人选,报告已经拟出来了。我看,你先当指导员锻炼锻炼,再下部队不迟。”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我忽然来了倔劲,态度极为坚决。
  费龙山政委皱了皱眉头,表示不屑。这我不怕,在他面前我是孩子,他是长辈,跟他久了,我敢在他面前撒点小孩子气。他见我不为所动、毫不示弱,叹了口气,连说了三句:“孺子不可教!孺子不可教!孺子不可教!”然后转身大步走回办公桌后,往椅子上一坐,朝我甩了甩手,吼道:“去吧去吧,你想去哪就去哪,我不管了!”
  就这样,我顺利调到了61师。
  此后,很少能与费龙山政委见面了。但回顾我20余年军旅生涯,费龙山政委却是我人生中难以忘怀的引导者。他培养了我做人做事的态度和观念,奠定了我认真、严格、忠实、实干的人品精神;他调动起了我读书、学习的兴趣和热情,使我从一个徒有虚名的初中生,成长为一个具有一定文化素养的人;他帮我打造了人生的奠基石,为我以后的一生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1986年,费龙山从21军政委职位离休后,住进了西安市小寨兴善寺21军干休所。老人很快适应了“落差”,心态平和,平易近人,与干休所邻里关系相处十分融洽。我们从部队出差、转业、复员下来的战友们,只要到西安,都要去看望他。我转业后分配在陕西省高等级公路管理局,负责经营工作。有几年,高速公路建设突飞猛进,我相当于处在最靠近市场经济漩涡的中心地带。每次去看他时,他都要循循善诱,不容置疑地告诫我:一定要坚守住清廉,坚持住党性,不要随波逐流,不能腐败!此后多年间,我所在的单位,陆续有多人被省纪委请去“喝茶”,有些人甚至走向了毁灭。我由衷地感激费龙山老人,他的警示和戒律,成为我人生的先导,更成为我防腐的强心剂,他是我一生的恩师。
  1980年底,我满腔热望,终于调到了甘肃天水61师,总算靠近了梦中的她!然而,对方的极度冷漠,却使我的心立时凉了半截。开始,我以为是她在严格恪守“三部条令”,俩人越靠近,越要做出冰封雪冻的姿态。但不久,我就得知了真相:我那些毫无表白的信件,使她最终丧失了男女青年应有的感觉,她已经把我重新归类,当成了一个“文友”而已。恰好,与她同在师文艺宣传队的一位小伙子,敞开心扉,苦苦追求她,终于获得了她的芳心。
  我愕然!自己舍弃了原有的环境基础,费劲拔力地调到她身边,不想,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一场尚未开始的恋爱,却已成明日黄花。这大概就是有缘而无分吧!
  一段时间,我陷入了苦闷之中,很久很久,难以自拔。
  调到61师后,我分在师政治部组织科任干事。部队的组织部门与地方上的组织部门不太相同,它不分管干部的提拔和任命,那是干部科的工作。组织科是我军“党指挥枪、支部建在连上”原则的直接执行者、操盘手,它负责的是军队中党团组织的建设:党委、支部的配备调整和建设,青年工作、英模典型、立功受奖、纪律检查等等。组织科囊括的事项十分繁杂,面对全师数十个各级党委、130多个连队党支部,经常要下基层去蹲点,工作非常忙。
  初到机关工作的我,有了比连队多得多的自主活动时间和空间,凡事充满了新鲜感和热情。每到休息日,就跑到天水市新华书店挑书、买书,然后在小店里吃一碗牛肉拉面,并且很神气地对店老板说:
  “加两块钱牛肉!”
  牛肉一打到碗面上,香喷喷的,哎哟,吃在嘴里,乐在心里,这就算周末生活大改善啦!
  61师不但是21军的主力师,也是兰州军区乃至全军的一支主力师,和平年代,担负着战备执勤任务。为了战备值班这个师不休日常的星期日,而是每周三休息;年节假日也从不放假,还要收拢归队、齐装满员,待全国人民上班一周以后才放假。
  我非常庆幸到61师没多久,就赶上了这个师一系列重大活动:经过大量调查、申报,兰州军区认定了61师为红军师,181团、182团为红军团,师医院为红军医院;时任中央军委主席邓小平,以及王震、王任重;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以及王兆国等党和国家领导人,陆陆续续来到61师视察工作、检阅部队;胡耀邦带着他年轻的工作班子,在师部一住十来天,对天水地方工作,尤其是农村实际状况,进行了详尽的调查研究。1983年,181团建团50周年庆典;1985年,61师建师50周年庆典……
  我非常珍惜留在机关的工作机会,很快适应并熟悉了组织科的工作流程和特征。当时的组织科长陆平中,是我在军文艺宣传队时的创作员,他是“文革”以前的大学生,知识底子扎实,手把手给了我许多帮助,使我很快能够独当一面下部队去完成任务。我也认识并磨合了一批批同事,相处融洽,从他们身上学到了许多工作经验。此外,我还与宣传科干事苏伟、张启明,文化科干事刘大卫,成了莫逆之交,几乎无话不谈。
  但是,这一切都无法弥合我失恋的痛楚。可能真的是我过于投入了,其实只能算是一次“单恋”,我却久久难以释怀。到后来,我恋中的那个她,随同在师文艺宣传队结识的男友,一起复员返回家乡建立家庭去了。我却仍在饱受着感情的痛苦煎熬……
  但是,那毕竟是国家从多年政治动乱中醒来的年代,青年人都在拼命弥补耽误的青春,争相读书,蔚成风气。——爱情失去了,我不能再把读书上学的机会也失去,毕竟年龄不饶人啊。
  1983年,天水市唯一的一所大专院校——天水师范专科学校,与61师结成了“军民共建”单位,双方商定,由61师提供场地,天水师专派出师资,开办一个编外大专班。首届学员挑选副团职以下、副连职以上、40名干部入学,而且是带职、脱产读书两年。
  我恰好符合条件。得到这个消息,我兴奋异常!如今的人们,几乎无法理解当时那种对知识如饥似渴的迫切心情。
  我赶紧找到师政治部主任骆永立,要求去上学。骆主任一听,不肯。——你这小子,政治部工作还缺人手呢,尤其是组织科。想走,没门!这时,一辆212吉普车开过来,他提着个公文包走到车前,伸手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我眼疾手快,抢前一把握住车门把手,“啪”的一下就把车门关住了。骆主任一愣怔,我毫不客气,说:
  “我还非去不可,你要不同意,也别去开会了!”
  骆永立主任头一扭,不屑地再次拉开了车门。我呢,真是铁了心肠,伸手一按,也再次把车门给关住,还堵在车门前,不撒手了。这下,他来了气,转过身,仰了头,本来他身材不算高,又略胖,此时生起气来,全身都在颤抖。见我仍不退让,他圆圆的脸憋得通红通红,猛然大手一挥,连声嚷道:
  “好好好,你去,你去,让你去!不过事先跟你说好啊,这个大专班可没有正式文凭,算不算正式学历还两说着呢。还会耽误职务提升。到时候,你可别埋怨!”
  原来,骆主任是怕耽误了我的前程,我心里涌起一丝暖流。但我当时读书心切,哪管什么前程,咬定青山不回头!他见我如此坚决,便从军装上兜中掏出钢笔,我赶紧把报告递过去,他迅即批了两个字:
  同意。
  1983年到1985年,我与师司令部作训科参谋王学义,师组织科葛晋阳,181团营教导员杨忠敏等战友一道,全脱产读了两年天水师专中文系大专班。这期间,我渐渐走出了失恋的阴影。加上我在西安陆军学院上学一年半,我累计读了三年半大学。1985年,我毕业回到师政治部,仍在组织科任职。就在此时,61师接到中央军委命令,要去轮战打仗了。
  那时,我已经二十八九岁。打仗的消息一传出,家里急了,战友也急了,都争着给我介绍对象。
  曾经在军文艺宣传队的老战友、几位分在军直属28医院(原60野战医院)的女兵大姐,张罗着介绍了一个女兵与我见面。我去了,在其中一位大姐家等候,不巧那女兵的母亲突然病了,来不了,一番歉意,我也就没再当回事。
  眼看离轮战出发越来越近,机关对能准假的适度放宽了标准。于是,我也请了短假,回到西安看望父母家人。其间,我抽空到21军小寨干休所去看望了战友苏伟的父母。苏伟曾经是61师宣传科干事,我们同在一个政治部共事过,和他很投缘。他的父母曾经都是21军老干部,德高望重。我到了干休所他们家中,苏伟的母亲曹阿姨是一位热情洋溢的山东人,问我:
  “伟功,有对象吗?”
  “没有。”我说。
  曹阿姨立刻兴奋地说:“好!我给你找一个!”
  她跑到院子里,隔着不高的院墙,放开嗓门,向临院喊道:“筱玲,筱玲,过来!快过来!”
  隔院那家的一个女兵,飞速跑了过来。
  乍一看,端庄、礼貌、大方、豪爽,非常大家闺秀。不用开口,她也立刻明白了叫她来的目的。从她看我的目光中,分明流露出了好感。这一眼对上了路子,我们就像久别重逢的老战友、老熟人一般,滔滔不绝起来。
  仅仅几分钟,我们就把共同认识的战友、朋友、熟人,痛痛快快数了一个遍,我俩的距离竟然如此之近,颇有相见恨晚之感。等再说到对方姓名等等细节,更惊人的情况出现了——原来,她就是前不久在战友大姐家未能等到的,那个临时照顾母亲生病的女兵——张筱玲!
  这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地作之合、人作之合!
  既有缘,又有分!
  此前,她身边的人全向她介绍的是我,我身边的人全向我介绍的是她,只是都没有揭示对方姓名。在我们共同的熟人那里,其实早已取得了高度共识:我俩命中注定,天生一对。仅仅是阴错阳差,未曾见过面!
  今天,曹阿姨哗啦一声,意外为我俩打开了历史性的大门!
  人生,有时巧得简直像故事片电影里的情节。
  我俩迅速升温。双方的家庭也迅速升温。虽然,我家是文的,举家都从事文化艺术工作;她家是武的,满门都是忠烈军人,但随着我俩的结合,一文一武,成了亦文亦武、文武双全,最终成为了亲家。战争——使我们迅速走到一起!
  1985年10月,距轮战出发更近了,我在师作战尖子兵集训大队任指导员,整天泡在参战前的紧张氛围之中,心弦越绷越紧。
  一天,在军直属28医院工作、原军文艺宣传队的焦兰君大姐,特意带着张筱玲,从宝鸡军部到天水61师来看我,给我带来了意外的惊喜和安慰。
  此时,我心中却平添了几分矛盾:即将奔赴前线,炮火连天,指不定谁就会牺牲。你今天越甜蜜,将来她可能就越痛苦。你把痛苦全都留给对方一人承受,况且是留给你最心爱的人,于心何忍啊?
  虽然这么想,但毕竟最心爱的人,在此时此刻来看你,表明她具有相应的承受力,起码她不回避牺牲、死亡和痛苦。我那个高兴劲呀,就甭提了!焦兰君大姐寒暄几句之后,就借故离开了,把时间、空间都留给我俩。当天,我俩在一起待到晚上11点还难舍难分。
  那是我俩终生难忘的一个夜晚。我和张筱玲一语定终身。我和她相约:等我从战场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举办婚礼!
  尽管表示得很坚决,但我话出口后,心里又在打鼓:我这样提前承诺她,是不是有点缺德啊?一旦在前线光荣牺牲,倒也就算了,毕竟没有既成事实。但万一自己负伤挂彩,缺了胳膊断了腿,不就成了人家的终身负担?令人家弃之不忍,留之沉重。这样想着,我又有几分后悔,是不是答应她太匆忙,太唐突了……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也不可能再多想、多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月亮——老圆老圆的,挂在窗外树梢上,发出淡淡的晕黄色光芒,投洒在师部大院里。整个大院一片安宁,这里的夜晚静悄悄。
  那夜,师部大院里,很多干部、战士的家人都来看望即将出征的儿子、丈夫、恋人。师警卫连的食堂大厅里,拉起一道道铁丝,上面挂个被单,便分隔成一个一个临时的小家。家家都在绵绵细语,间或传出尽力压抑的笑声,间或又传出低声的啜泣,彻夜不断……
  就在那蒙蒙的月光之下,我和筱玲也沉浸在古诗般的意境之中: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想想似乎有点悲老之气,却又一时想不出更恰当的词句,就它吧。诗情画意,卿卿我我。人说三十而立,我却是三十恋爱。我背负着战争,背负着死亡,背负着危险,面对自己最心爱的恋人,这是一种崇高的爱,圣洁的爱,是大多数人永远也不可能体验到的爱!每想到此,我都要深深地感叹一声:
  “爱情两个字,——好甜蜜!”
  毕竟了解时间太短,我完全低估了张筱玲的心理素质。筱玲的父亲是上甘岭著名战斗英雄,她从小在军营长大,13岁就当了空降兵,比我入伍还要小一岁。筱玲自身是一名优秀的伞兵,她非常懂得军人,非常理解军人的职责。因此,心甘情愿地对一名即将参战的军人托付终身。那一晚,她柔情似水,缠绵悱恻,因为在她心灵深处,有着钢铁般坚韧的意志,这种意志只属于——军人,只属于一腔热血的军人!
  尽管我俩难舍难分,但不巧的是,那晚,我手头还有一份非常重要的《总结报告》没完成,第二天一早师首长出席的大会上要宣讲。无奈,只得依依不舍与她分手。我回到宿舍继续挑灯鏖战,待《总结报告》完成,天已放亮……
  一年之后——1986年10月,我对老山轮战环境已经非常熟悉,虽然历经风险,但我还活着。其间,频繁的书信往来,使我与筱玲的心越贴越近!“10·19”拔点作战前夕,我们商定:不再等到战后,提前结婚,在云南老山战区结婚!
  我从师政治部开了结婚证明,跑到战区所在的麻栗坡县武装部去领结婚证,武装部工作人员看了证明,问道: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她——张筱玲呢?”
  我只好谎称:“前线战事很紧,师医院伤员多,她忙得下不来!”
  工作人员说:“不行。哪有领结婚证只来一个人的,而且你们还没有结婚照片!”
  我恳求道:“帮帮忙,给办了吧!你知道的,前线情况特殊,她请不下假,脱不开身,特事特办吧!”
  工作人员见我执意坚持,又确有几分在理,笑了,说:“好吧,特事特办!”他取出两张空白结婚证书,——咔嚓、咔嚓,分别盖上了两个钢印。当时战区的地方政府,真是给予了轮战部队最大的支持。
  我们在战事频仍期间,领到了中国最南部一个边境县办的两本《结婚证书》,纪念意义非同凡响。然而,有趣的是,事隔多年之后,这份《结婚证书》不再得到官方认可,竟然变成了“收藏品”。为此,我又在公证处专门为这份《结婚证书》办理了《公证书》;使用时要共同携带,相互印证,才能有效。此为后话。
  那年国庆节过后,张筱玲请假来到云南老山前线。我抽出陪送地方慰问团返回内地的工作间隙,与筱玲,以及我在政治部的战友马雷和李明星,四个人一起,在昆明市的一个饭馆里,隆重地各吃了一碗正宗的“过桥米线”,算是举办了婚礼。马雷和李明星,既做了我们的证婚人,也是我们婚礼上的唯一嘉宾,他们两位兴致勃勃地见证了我们这一对战争情人——喜结良缘!
  张筱玲和我的烽火燃情,绝非个例。在那个血还是热着的年代,数不尽的青年人,像她一样,把一腔忠贞的爱情之血,抛洒给自己珍爱的参战军人对象,抛洒给祖国的南疆边陲前线!
  然而,毕竟和平得太久,毕竟多年没有过战争了,贪恋安宁、躲避危险、临战弃爱,乃至畏惧厌战等情况,也并不罕见。战友周天宏还记得不少这方面的例子。
  1985年9月27日、11月19日、11月22日,61师陆续向集团军提交的《临战准备工作情况报告》中都提到:有的官兵害怕打仗,不想上前线,但又羞于启齿;而一些家属则不管不顾,公开站出来拖后腿。
  182团政治处主任刘春灏,在给上级的汇报中说,有的士兵家长给孩子写信表示:你宁可当狗熊,也不要争当英雄!有个媳妇给军人丈夫写信说:你如果不现在马上复员回家来,我就上部队去,不走了,闹!逼得这位军人写回信说:我宁愿离婚,也要上战场!
  181团9连指导员李卿君写道:连队有4个战士,未婚妻都来信要求“吹灯”,她们害怕战士牺牲或负伤、残废,不想背负这种责任。接到信的这4个战士中,有两个主动写信回去,同意取消婚约。类似的信件陆续来到部队,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消极的情绪。
  轮战开拔前夕,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出现了——逃兵。
  早在临战动员准备阶段,部队已经对预防逃兵采取过防范措施。但有的士兵,白天参加训练,积极要求上战场;到了晚上人却不见了。有的士兵在铺位上留个纸条,写道:请不要找我,请相信我,我回家看看就回来,和大家一起上战场。
  与这样的“明逃”相比,另一类“逃兵”则令人防不胜防,属于投机取巧,那就是“关系”!尤其是一些来自“上面”的“关系”,一个电话,一句口信,甚至直接下达的一个调令,使临战的各级首长即刻陷入尴尬之中。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之后,作家李存葆在小说《高山下的花环》中,曾经愤怒谴责过这种现象。6年之后,1985年,61师及兰州军区部队轮战前夕,面临的这类情况,无减反增!
  又30年过去了,我斗胆预言:无论今年、明年、后年,或哪年,一旦再次面临战争,此类状况难免更加严重!——“苟且偷生”、“好死不如赖活着”,这种“弱爆了”的心理特征,传承在相当一些人的遗传基因之中。
  1985年部队临战前,不经批准私自离队的士兵虽然不在多数,且基本又都回来了,因此不能被算做真正意义上的逃兵。但在劝导这些战士归队时,又意外引发了另一股潮流——来部队探视。
  182团曾向兵员比较集中地区的乡政府发函250份,请地方政府出面,劝导私自返乡士兵归队,劝阻家长不要来部队。谁知适得其反,等于把部队即将参战的信息,透露给了所有军属家庭——你的孩子要上前线了!
  这下捅了马蜂窝。战友周天宏在1985年10月11日的工作笔记中,曾经摘引181团副团长郑月龙的汇报片段,其中记载:战士家属来部队最多的一个连队,达到17家,有的一家来了三四口人;连队根本无力接待,只好把会议室和饭堂全部腾空给家属住;更不要说各班、排的宿舍了,人满为患,就像春运的火车站。刚开始,各连队还努力调整,尽量让同一家人住在同一间宿舍;到后来,不得不打乱家庭建制,按男女性别分住。
  为此,一些部队也努力采取了更加人性化的措施。
  181团政委李太忠多次表示:“战士没有假,回不去家乡,临战了,家属来部队看望一下,当属人之常情!”团党委作出决定:凡亲属来部队的,战士放假3天,团里统一安排到附近的著名景区——麦积山(北魏四大名窟之一)游玩一次。这个决定,极大感动了干部战士和来队亲属,一些亲属及时返回了家乡。
  182团团长彭勇,亲自出面找到驻地——定西地区的地委书记,逐人商定解决随军家属的招工、转正、子女入学等问题。定西地区是联合国救济总署、国务院扶贫办公室长期救济的贫困山区,自然环境恶劣、资源匮乏、条件艰苦;即使如此,当地政府依然尽心竭力,给予了最大的支持和帮助。
  战友周天宏家属的随军报告,也是由于参战,地方公安机关突破了“必须满35周岁”的下限条件,给予特殊批准;同时,招工部门也给予照顾,破例安排招工进了著名的军工企业——天水213低压电器厂。
  181团向40名无住房户军属所在单位发函,恳请解决参战将士家属的住房问题,3天内便得到8个单位的热情回复,表示尽快安排解决。
  这些紧锣密鼓的工作,都为使全师指战员迅速摆脱后顾之忧,义无反顾地开赴南疆,浴血奋战。
  与此同时,一幅军事准备的壮阔蓝图,也正在疾速展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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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山 | 2016-9-7 08:13:1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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